“我爹,我娘。”何天香轻叹道。
薛沉香又笑了,声音轻和的朦胧:“何公子,人要向前看,过去的毕竟过去了,徒思无益!毕竟,你所拥有的并不仅仅是你爹,你娘;现在你也并不只是为了他们而活着,不是吗?”
何天香静静地拉着她的手,看着她大海似的眸子,只觉一股暖流从心底升起,渐渐地将那块冰冻融化,化作一眼温泉,流遍全身;外面风依旧大,雨依旧猛,但何天香身上已不再觉的寒冷。
“谢谢你,薛楼主,你教了我好多人生的道理!”何天香道。
“其实人生就是这样,只要去想了,去做了,又何必一定要在乎什么结果呢?”薛沉香轻笑道。
突然,后殿传来赫天南与田尺儿激烈的争吵声,但风大雨猛,听不出两人在争执些什么。突然啪的一声脆响,一切的喧闹都归于停止,只留下风雨之声。
沉静、沉静,还是沉静!刚刚一会儿,突然蹬蹬蹬一阵声响,赫天南双目喷火,左腮上印着清晰的五个指印,倒提着十八节打虎紫金鞭冲了出来,几步跨到何天香面前,嘶哑着嗓子对何天香叫道:“姓何的,你有没有胆子跟我出去走一趟?!”
薛沉香刚要开口,却见何天香轻轻一摇头,只好不开口;何天香缓缓站了起来,看着赫天南轻笑道:“如果你认为必要的话。”
“好!咱们走!”赫天南一步跨出门外。
“照顾好他们!”何天香嘱咐过薛沉香,也一步跨出门外。
“何公子——”薛沉香忙叫道。
“放心吧!我们都不会有事的!”何天香回头朝薛沉香一笑,消失在雨雾中。
一阵狂风吹来,将雨柱打成一团白雾,弥散开来,白雾散尽,现出两个对峙着的人影,赫天南手持打虎鞭,双目圆瞪,随时准备拼命。
何天香却提销魂剑,平静地看着赫天南:“你就是为了这个要和我决斗吗?”
“不错!就是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赫天南暴叫道。
“赫天南,我看错你了,你不是个男人!”何天香可惜地道。
赫天南一愣:“我怎么不是个男人?”
“你若真是个男人,那就真真正正做出个男人的样子来看!”何天香沉声说完,扭头就走,风雨一卷,他的人已不见。
“你若真是个男人,那就真真正正做出个男人的样子来看!”一句话似醍醐灌顶般击在赫天南的脑门上,赫天南只觉脑袋轰的一声巨响,双腿一软,已跪倒在雨泥里。
第二天,雨停之后,众人重新上路,赫天南不再守在轿旁,却和何天香并骑齐行,二人一路上称兄道弟,说说笑笑,说不出的亲密。骤然如此,不但田尺儿的眼珠子几乎瞪出来了,就连薛沉香也大呼奇哉怪也,唯有田寿大是满意,不停地笑嘻嘻地摸着胡子。
耳听得两人爽朗的笑声不断传来,薛沉香再也忍无可忍,策马跑到两人前面指着两人问道:“你们……你们……”
“因为我们是男人!哈哈哈……”何天香笑道,打马疾行。
“对!因为我们是男人!”赫天南也笑道,打马跟上。
“男人?”薛沉香不由百思不解。
田尺儿的轿子过来,田尺儿掀天窗帘问道:“薛姐姐,他们刚才在笑什么?”
“他们说,他们是男人!”薛沉香道。
“男人?”田尺儿也不由一阵迷惑。
“哈哈哈……”前面又是一阵大笑,田尺儿抬头看去,却是赫天南在笑,却总也不见他回头来看自己,心中竟不由又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一时烦闷,不由伸手摔下窗帘,嘀咕道:“这家伙在捣什么鬼?”
“不错!因为他们是男人,真正的男人!”田寿笑咪咪地点头道。
清风渡口,何天香拴上马匹,走进渡口边的小木屋里轻松的笑道:“清风渡口一过便到新宁地界,再走半天的路程,咱们就可以到达长宁了。”
“但今晚也是最危 3ǔωω。cōm险的一晚,咱们必须加倍小心!”薛沉香又续道,众人点头。
夜半,月上中天,天地间一片馨静,盘坐在门口的何天香突然双目一睁,猛地回身扑到田尺儿和田寿身上,就听得卓海池一声长笑:“何天香,你死吧!”四周拥出无数的黑衣骑兵,每人一张神臂弓。
立时,乱虹飞逝,无数的洞金箭带着夺目的烧扑向木屋,将小木屋扎的剌猬一样,浓烟四起,拴在门口的马匹甚至来不及呻吟一声业已倒下。
“哈哈哈……”卓海池得意地大笑着向身边一匹白马上的一个黑衣女子行礼:“小姐果然神机妙算,总算不虚此行!”正是李凝雪。
“跟我爹做对的人都得死!”李凝雪道。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屋木四散,火片乱窜,众骑兵立时一阵骚乱;火光中,何天香抱着田尺儿,薛沉香提着田寿,赫天南左手抚腿,右手拴鞭威风凛凛地走了出来,而剩下的人全死了,身上插满了乱箭。
火光中,何天香狠狠地盯着卓海池,这个人只要出现,那么带来的就一定只能是血与火!
看着何天香的眼光,卓海池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李凝雪心中也不由一寒。
“杀!”无影血蝠卓海池突然嘶叫一声,立时,数百名黑衣骑士一半长枪一半长刀向五人冲来。
“走!”何天香突然把田尺儿抛给赫天南,飞身而起,砰砰!将两名黑衣人踹下马。赫天南,薛沉香立即提着两人上马急问道:“那你呢?”
“别管我,保护大人要紧,快走!”何天香又起身,将一名骑兵连人带刀踢出丈许落在他的马背上,却又夹手夺过一枝长枪,顺手一摆,对方三人已倒在马下,“冲!”何天香在前面大吼道,唰唰,又将两人搠翻下去。薛沉香也催马向前冲,一剑带飞两个人的脑袋,赫天南则干脆举起长鞭将对方一名骑兵的马头打烂,五人一冲而过。
黑衣骑兵虽多,身手也不弱,但又如何能与这三名武林高手相比?只见何天香催动马匹,长枪到处,或挑或扫,黑衣骑兵纷纷落马,几人无人之境,李凝雪与卓海池频频调动兵马围堵,但何天香身手之快,令人瞠目结舌,竟已如破竹般杀出一条血路,引导四人突出重围。
“力猛而速耗,你这么冲击我的马队,又能会坚持多久?”眼见三人已冲出包围,李凝雪并不慌张,只是带了马队紧紧咬住五人。
五人虽冲出重围,但三匹马上坐了五人,马力明显不济,眼见身后火光将近,火把下神臂弓的弓弦已张,何天香突然一扭马头向后冲去,叫道:“你们先走,按原定的计划行事!”
薛沉香与赫天南对望一眼,又看了看身后无数的火光,只得一咬牙,拼命的催动坐骑向前跑。
蹄声如雷,当!当!何天香用大枪砸飞两支洞金箭,红缨起处,一枪将两名骑兵扫落下马,又搠翻一个,这才返身朝另一方向奔去。黑暗中不辨方向,也看不清对方有几人,黑衣骑兵立即一窝蜂似的追了下去,火把逐渐排成一条长龙。
何天香功力深厚,目力惊人,边跑边观察,见后面有人追得太紧放了单,便猛地一勒马匹,回头突然出枪!
啪!那人冲得正紧,何天香又是向下出枪,那枪竟给他顶弯了。
何天香只得圈马回来,一个海底捞月,捡起他的枪,顺手把他的神臂弓和箭筒也搞了下来,抬头一看,后面火光已然很近,何天香抹一把汗,信手搭箭,嗡-嗡-嗡-啪啪啪!最前头的几支火把立即应声而灭,后面的火把一见,立现犹豫,徘徊不前。
何天香吐了一口气,调头拍马前行,不料刚走没多远,却见后面火光又一条长龙似的追了过来。
“真是贼心不死!”何天香不由暗骂道,扭身引弓,又将前几匹马射倒,待再射时,却发现已没箭枝了,正想去折了,却突觉坐下一软,那马竟口吐白抹一下子向地下跪去。
“真倒霉,屋漏偏逢连阴雨!”何天香借了那马一顿之势,人已向前飞了出去,照旧喀咔一声将那弓折断,提了长枪便跑——现在天已放亮,再走不脱,只怕再就永远也走不脱了,更何况自己已在突围时为争取时间而损耗了大量的功力。
可没跑多久,就听身后马蹄雷动,何天香知道这次是再也走不脱了,干脆立定了身子,转身冷冷地盯着众黑衣骑士。
群马策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何天香包围了个水泄不通,数十支洞金箭的箭尖对准了他的脑袋,森冷的箭尖映着幽暗的火光显得格外的冷锐。
一支火把下,李凝雪一推马头来到前面,上上下下打量了何天香一眼:“你就是那个何天香吗?”
何天香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不屑地别过头。
李凝雪见何天香不理自己,不由觉得大失脸面,怒道:“何天香,你难道真的不怕死吗?”
何天香却对着众黑衣骑士大声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生当有为,死又何惧?!我知道,你们都是李让民的走狗,来吧,今天有谁要取何某性命,在下恭请指教!”说着,大枪向四周一指。
众人见他正气磅礴的样子,竟不由一齐勒马倒退了几步,面上均现骇然之色。
卓海池不由怒道:“废物!一群废物!跑什么?他就一个人,又受了伤,能有多大能耐?”
何天香却冷笑道:“卓海池,每次都是你跑的快,但愿你这次不要再跑了!”何天香单手挺枪向前逼来。
“射死他!快射死他!”卓海池大骇,连忙飞退。
嗡——嗡——嗡到处都是弓弦在急颤,无数的洞金箭射出,但何天香竟在箭出之前已跃起,大枪一轮,十几名箭手的脑壳已被锋利的枪尖划破,众人一片哗然。
“上!上!快杀了他!”卓海池在后面大叫道,十几名血蝠帮的残余高手立即扑上,许多黑衣骑士也蜂拥而上。
李凝雪突然叫道:“卓帮主,留下活口,我要问他口供!”
卓海池心中暗道:“留他活口?算了吧!今天不乘此机会弄死他,说不定他哪天就要了老夫的命!”说着也扑了上来。
一时间,场中刀光剑影翻飞不断。
突然,卟的一声响,一个黑衣人摔出丈许,胸口上一个大洞,翻了几翻,再也不动。
吧!又是一个,接着又是一个,李凝雪脸色一变,突然抽剑纵身跳进战圈叫道:“何天香你别狂!”
但就在同时,只听何天香一声长啸,一柄长枪竟化作万千条,人影乱飞,十几个黑衣人一齐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四周摔去,一缕缕血溅散飞,场外立即一阵大乱。
“八方夜雨会中州”好威猛的一招“八方夜雨会中州!”
何天香单手持枪,枪尖浴血,直指苍天眼光中一片冷酷的灭寂。
卓海池肩夹中枪,呆立在那儿,似不敢相信方才那一击的凌厉;李凝雪长剑坳断,一脸恐惧,方才刺出那一枪的简直不是人,长枪透过三柄剑,两柄刀,打断自己的长剑,直奔胸口,然后她便看见了一双眼睛,一双一见就令人难以忘怀的眼睛,那眼睛在自己魂飞魄散时闪过一丝怜悯,枪便撤回了。
鲜血顺着枪柄汩汩流下,将何天香的手湿得透红,何天香却毫无知觉,单手持枪遥遥指定了卓海池,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沙沙……脚步缓慢的移动声,听起来居然有如此恐怖的魔力?他没有看谁,他只在盯着卓海池,但所有的人都已感到了他那犀利的无坚不摧的杀气,立在卓海池身边的黑衣人开始潮水般的退开。
卓海池的身子在发抖,所有的黑衣骑士都觉得身子在发抖,场中一片可怕的静寂,死亡的静寂,数百个人的灵魂竟在一个人面前崩溃!因为生命的主宰已不是他们,而是何天香!
突然,卓海池狂叫一声,跳起身子便躲到一群黑衣人后去抢马匹——居然承受不了这种压力,想一个人跑掉!
呼!何天香突然出枪,卟!长枪贯穿两名黑衣骑士的前胸,透过卓海池的后背,又从他的前胸透出!
没有惨叫,没有痛呼,卓海池只是双目暴突,死死的盯着胸口冒出的枪尖——死不瞑目!所有的黑衣人也都双目暴突,紧紧地盯着那支冒血的枪尖,就似那枪尖刚刚从自己的胸口冒出来一样,有的人突然流泪,有的有突然呕吐;朝阳初上,大地间一片红辉,但原野上却是一片腥风恶臭,凄冷苍凉。
得得,急促的马蹄声唤醒了噩梦中的黑衣骑士,众人回头一看,却见不知何时何天香已骑了一匹枣红马绝尘而去,李凝雪却骑了一匹白马在后面穷追不舍,众人这才如梦方醒,连忙上马追赶,但为时已晚,距离愈拉愈大。
一夜激战,遍体伤痕,何天香只觉浑身散了架般,无力地伏在马背上,任由马匹驰骋,他明知有人跟在身后,但他已无能为力,方才的一击已用尽了他残存的功力;马匹在飞驰,眼前却灰朦朦的一片,不断地勾化出婷儿、沉香、郭强、伴风等人的容颜,“难道我快要死了吗?”何天香轻轻地问自己,但没有人回答他,只有身上不断流下的鲜血,点点滴滴,染红了清晨刚刚接受了雨露的嫩草鲜花地。
李凝雪骑的是宝驹,但也跑出了十几里地后方渐渐追近何天香,大叫道:“何天香,你这个恶贼,你给我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