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远拜右丞相,陈晦草制用“昆命元龟”语,思叹曰:“董贤为大司马,册文有‘允执厥中’一言,萧咸以为尧禅舜之文,长老见之,莫不心惧。今制词所引,此舜、禹揖逊也。天下有如萧咸者读之,得不大骇乎?”仍上省牍,请贴改麻制。诏下分析,弥远遂除晦殿中侍御史,即劾思藩臣僭论麻制,镌职而罢,自是不复起矣。
久之,除宝文阁学士,提举嵩山崇福宫。嘉定十三年卒,谥文节。
宇文绍节,字挺臣,成都广都人。祖虚中,签书枢密院事。父师瑗,显谟阁待制。父子皆以使北死,无子,孝宗愍之,命其族子绍节为之后,补官仕州县。九年,第进士。累迁宝谟阁待制、知庐州。
时侂胄方议用兵,绍节至郡,议修筑古城,创造砦栅,专为固圉计。淮西转运判官邓友龙谮于侂胄,谓绍节但为城守,徒耗财力,无益于事。侂胄以书让绍节,绍节复书谓:“公有复仇之志,而无复仇之略;有开边之害,而无开边之利。不量国力,浪为进取计,非所敢知。”侂胄得书不乐,乃以李爽代绍节,召还,为兵部侍郎兼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以宝文阁待制知镇江府。
吴曦据蜀,趣绍节赴阙,任以西讨之事。绍节至,谓大臣曰:“今进攻,则瞿唐一关,彼必固守;若驻军荆南,徒损威望。闻随军转运安丙者素怀忠义,若授以密旨,必能讨贼成功。”大臣用其言,遣丙所亲以帛书达上意,丙卒诛曦。
权兵部尚书,未几,除华文阁学士、湖北京西宣抚使、知江陵府。统制官高悦在戍所,肆为杀掠,远近苦之。绍节召置帐前,收其部曲。俄有诉悦纵所部为寇者,绍节杖杀之,兵民皆欢。升宝文阁学士,试吏部尚书,寻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安丙宣抚四川,或言丙有异志,语闻,廷臣欲易丙。绍节曰:“方诛曦初,安丙一摇足,全蜀非国家有,顾不以此时为利,今乃有他耶?绍节愿以百口保丙。”丙卒不易。朝廷于蜀事多所咨访,绍节审而后言,皆周悉事情。
嘉定六年正月甲午卒,讣闻,上嗟悼,为改日朝享。进资政殿学士致仕,又赠七官为少师,非常典也。谥曰忠惠。
李蘩,字清叔,崇庆晋原人。第进士,为隆州判官,摄绵州。岁昆,出义仓谷贱粜之,而以钱贷下户,又听民以茅秸易米,作粥及褚衣,亲衣食之,活十万人。明年又饥,邛蜀彭汉、成都盗贼蜂起,绵独按堵。知永康军,移利州,提点成都路刑狱兼提举常平。岁凶,先事发廪蠲租,所活百七十万人。知兴元府、安抚利州东路。
汉中久饥,剑外和籴在州者独多,蘩尝匹马行阡陌间访求民瘼,有老妪进曰:“民所以饥者,和籴病之也。”泣数行下。蘩感其言,奏免之,民大悦。徙仓部员外郎,总领四川赋财、军马、钱粮,升郎中。
淳熙三年,廷臣上言:“四川岁籴军粮,名为和籴,实科籴也。”诏制置使范成大同蘩相度以闻,蘩奏:“诸州岁籴六十万石,若从官籴,岁约百万缗,如于经费之中斟酌损益,变科籴为官籴,贵贱眂时,不使亏毫忽之价;出纳眂量,勿务取圭撮之赢,则军不乏兴,民不加赋。”乃书“利民十一事”上之。前后凡三年,蘩上奏疏者十有三,而天子降诏难问者凡八,讫如其议。民既乐与官为市,远迩欢趋,军饷坐给,而田里免科籴,始知有生之乐。会岁大稔,米价顿贱,父老以为三十年所无。梁、洋间绘蘩像祠之。
范成大驿疏言:“关外麦熟,倍于常年,实由罢籴,民力稍纾,得以尽于农亩。”孝宗览之曰:“免和籴一年,田间和气若此,乃知民力不可重困也。”擢蘩守太府少卿。范成大召见,孝宗首问:“籴事可久行否?”成大奏:“李蘩以身任此事,臣以身保李蘩。”孝宗大悦,曰:“是大不可得李蘩也。”上意方向用,而蘩亦欲奏蠲盐酒和买之弊,以尽涤民害。会有疾,卒。诏以蘩能官,致仕恩外特与遣表,择一人庶官,前此所未有。
初,蘩宰眉山,校成都漕试,念吴氏世袭兵柄必稔蜀乱,发策云:“久假人以兵柄,未有不为患者。以武、宣之明,不能销大臣握兵之祸;以宪、武之烈,不能收藩镇握兵之权。危刘氏、歼唐室,鲜不由此。”吴挺以为怨。后蘩总饷事,挺谬奏军食粗恶,孝宗以问蘩,蘩缄其样以进,挺之妄遂穷。逾三十年,吴曦竟以蜀叛,安丙既诛曦,每语人云:“吾等焦头烂额耳,孰如李公先见者乎?”蘩讲学临政皆有源委,所著书十八种,有《桃溪集》一百卷。
论曰:余端礼平时论议剀正,及为相,受制于韩侂胄,虽有志扶掖善类,而不得以直,遂颇不免君子之论。若李壁、丘崈皆谏侂胄以轻兵召衅之失,及其决意用师,命叶适草诏不从,而壁独当笔焉,何其所见后先舛迕哉!附会之罪,壁固无以逭于公论矣。倪思直辞劘主,又屡触权臣,三黜不变其风概,有可尚焉。李蘩所至能举荒政,蠲苛赋,亦庶几古所谓惠人也。
399 列传第一百五十八
○郑王庭秀附仇悆高登娄寅亮宋汝为
郑,字致刚,建州人。政和八年举进士,授安陆府教授,权信阳县尉,监南康酒税。遂召为御史台主簿。张邦昌之僭号也,挺身见高宗于济州。既即位,擢监察御史,迁右司谏,升为谏议大夫。
帝至杭州,奏曰:“陛下南渡出于仓卒,省台寺监、百司之臣获济者鲜,当擢吴中之秀以为用。况天下贤俊多避地吴、越,宜令守臣体访境内寄居待阙,及见任宫观等京朝官以上,各具姓名以闻,简拔任使,庶几速得贤才以济艰厄。”诏从之。
苗傅、刘正彦等逆乱,庭立面折二凶,且谓逆贼凶焰炽甚,非请外援无可为者。乃上章待罪求去,退见吕颐浩,议兴复计,太后降诏不允。朱胜非言面折二凶事,拜御史中丞。
时二凶窃威福之柄,肆行杀戮,日至都堂侵紊机政。言:“黄门宦者之设,本以给事内庭,供扫除而已。俾与政事,则贪暴无厌,待以兵权,则惨毒无已,皆前世已行之验也。故宦官用事于上,则生人受祸于下,匹夫力不能胜,则群起而攻之。是以靖康之初,群起而攻之者庶民也;睿圣皇帝南渡,驻跸未安,群起而攻之者众兵也。今当痛革前弊,并令选择其人,曾经事任招权纳宠者,屏之远方,俾无浸淫以激众怒,则赏罚之柄自朝廷出,国势尊矣。仍谕军法便宜,止行于所辖军伍,其余当闻之朝廷,付之有司,明正典刑,所以昭尊君之礼而全臣子忠义之节也。”疏留中不出。对,请付外行之。
又论:“黄潜善、汪伯彦均于误国,而潜善之罪居多,今同以散官窜谪湖南;钱伯言与黄愿皆弃城,吕源与梁扬祖皆拥兵而逃,今愿罢官,扬祖落职,而源、伯言未正典刑,非所以劝惩。”诏窜削有差。
傅、正彦日至都堂议事,奏:“将帅之臣不可预政。”及闻以签书枢密院召吕颐浩,以礼部尚书召张浚,分张俊兵以五百人归陕西,而浚不受尚书之命,俊不肯分所部兵,遂谪浚居郴州,擢俊以节度知凤翔。知出二凶奸谋,具章乞留颐浩知金陵,浚不当贬,不报。遂遣所亲谢向变姓名,微服为贾人,徒步如平江见浚等,具言城中事,以为严设兵备,大张声势,持重缓进,使贼自遁,无惊动三宫,此上策也。浚等闻之,皆感激奋厉为赴难计。
俄诏睿圣皇帝为皇太弟、天下兵马大元帅,幼主为皇太侄,即与大臣进议,以为:“在庭公卿、百司、群吏皆昔之臣属也,今则与之比肩事主矣。稽之于古,则无所法;行之于今,则实逆天。或者谓大元帅可以任军旅之大事,臣窃以为不然。昔舜之禅禹也,犹命禹徂征有苗,则禹虽受禅,而征伐之事舜犹亲之也。唐睿宗传位皇太子,以听小事,自尊为太上皇,以听大事。如是无不可者,则稽之于古为有法,行之于今为得宜。”
太后垂帘同听政,以安人心。退与御史王庭秀上疏力争。太后召与宰执同对帘前,乞召庭秀,太后谕曰:“今欲令睿圣皇帝总领兵马尔。”奏曰:“臣不知其他,但人君位号岂容降改,闻之天下,孰不怀疑。虽前世衰乱分裂之时,固未有旬日之间易两君,一朝降两朝位号者也。”太后令至都堂,朱胜非出朱暤人鲜橐允警⑼バ悖⑼バ懔ρ宰蛉遮椴豢尚迹卣俦洹Jし怯胫凑掌纭⑼跣⒌稀⒙吩实辖栽谧惺樽筘┱懦味涝唬骸笆率迫舸耍裾嗣灰俊背斡觯裙仓怪
与李邴并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高宗复位,进签书,执政甫百日而卒。高宗甚悼之,谓大臣:“朕丧元子,犹能自排遣,于殆不能释也。”
庭秀字颍彦,慈溪人。与黄庭坚、杨时游,其为学旁搜远绍,不苟趣时好,造诣深远,操植坚正,发为文辞,俊迈宏远。登政和二年上舍第,历官州县。
侍御史李光荐为御史台检法官。宣和、靖康时,进言皆发于忠义。御史中丞言:“伪楚时庶官中如虞谟、王庭秀者,初非疾病,毅然致为臣而归,愿褒擢之。”拜监察御史,奏:“乞威断当出于人主,而所遣宣谕官,当令举廉吏。”又言:“刑名有疑虑者,令州郡法官申宪司阅实具奏,以取裁决。”迁殿中侍御史,论黄潜善卖官售宠,罢之。
既与郑力争降封高宗事,未几出知瑞州,右正言吕祉奏:“朝廷今日缘论大臣移一言官,明日罢一言官,则后日大臣行事有失,谁敢言者。”遂召为吏部郎,改左司,言:“朝廷比来深疾贪吏,然州县之间岂无廉介自将、沈于下僚者,宜命五使,所至以廉洁清修、可以师表吏民者,以名来上,参之公议,不次升擢,以厉士风。”从之。
迁检正中书门下省诸房公事,与宰相议多不合,不自安,引疾求去。诏直秘阁、主管崇道观而归。
仇悆,字泰然,益都人。大观三年进士,授邠州司法,谳狱详恕,多所全活。为邓城令,满秩,耆幼遮泣不得去。徙武陟令,属朝廷方调兵数十万于燕山,悆馈饷毕给。时主将纵士卒过市掠物,不予直,他邑官逃避,悆先期趣备,申严约束,遂以不扰。已而悆送运饷于涿,值大军溃于卢沟河,囊橐往往委以资敌,悆间关营护,无一豪弃失。
调高密丞,俗尚嚣讼,悆摄县事,剖决如流,事无淹夕,民至怀饼饵以俟决遣。猾吏杨盖每阴疏令过,胁持为奸,悆暴其罪黥之,无不悦服。州阙司录,命悆摄事,既行,邑氓万余邀留,至拥归县廨,时天寒,皆然火警守,布满后先,悆由它道得出,或追拜马首曰:“公舍我去,我必使公复来。”它日,悆方白事郡牙,忽数千人径夺以归,守针弗能遏。剧寇起莱、密间,素闻悆名,戒其党毋犯高密境,民赖以安。密卒闭关叛掠,害官吏几尽,独呼曰:“无惊仇公。”
南迁,丁母忧。服除,知建昌军,入为考功员外。时任者宛转兵间,亡失告牒十常七八,而铨部无案籍,诉丐者甚多,真伪错乱。悆亲为考核,其可据者悉责保识,因上闻行之。
迁右司及中书门下检正诸房公事,俄为沿海制置使。明守与宰相厚善,绐言士卒将为变,致遣精兵密捕。统制官徐文觉之,初谋纵军剽略,顷之泛海去,呼曰:“我以仇公故,不杀人,不焚屋庐。”一城晏然。犹坐削两官,主管太平观。
以淮西宣抚知庐州。刘豫子麟合金兵大入,民情汹惧。宣抚司统制张琦者,冀乘危为乱,驱居民越江南走。欲先胁悆出,拥甲士数千突入,露刃登楼,扬白麾,左右惊溃,迫悆上马。悆徐谓曰:“若辈无守土责,吾当以死徇国,寇未至而逃,人何赖焉。”坚不为动,神色无少异。琦等错愕,遽散其徒,人心遂定。
时金人出入近境,悆求援于宣抚司,不报。又遣其子自间道赴朝廷告急,虽旌其子以官,而援卒不至。帝方下诏亲征,而诏亦不至淮甸,喧言将弃两淮为保江计。悆录诏语揭之郡县,读者至流涕,咸思自奋。监押阎仅死于贼,余众来归,州帑匮竭,无以为赏,悆悉引班坐,犒以酒食,慰劳之,众皆感励。募庐、寿兵得数百,益乡兵二千,出奇直抵寿春城下,敌三战皆北,却走度淮。其后麟复增兵来寇,悆复寿春,俘馘甚众,获旗械数千,焚粮船百余艘,降渤海首领二人。
初,金人围濠州,旬日未下,属天寒,马多僵死,乃悉众向淮东。枢密使张浚方视师金陵,悆以策说之曰:金重兵在淮东,师老食匮,若以精兵二万一自寿阳,一自汉上,径趋旧京,当不战而退,继以大军尾击,蔑有不济者。昔人谓‘一日纵敌,数世之患。’愿无失时之悔。”浚不能用。
麟复以步骑数千至合肥,谍言兀术为之殿,人心怖骇,不知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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