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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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 第7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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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摅以前执政赴阙宿留,冀复故职,执礼论去之。孟昌龄居郓质人屋,当赎不肯与,而请中旨夺之,外郡卒留役中都者万数,肆不逞为奸,诏悉令还,杨戬占不遣;内侍张佑董葺太庙,僭求赏:皆驳奏弗行。迁礼部侍郎。

素与王黼善,黼尝置酒其第,夸示园池妓妾之盛,有骄色。执礼曰:“公为宰相,当与天下同忧乐。今方腊流毒吴地,疮痍未息,是岂歌舞宴乐时乎?”退又戒之以诗。黼愧怒,会孟飨原庙后至,以显谟阁待制知蕲州,又夺职。

明年,徙滁州,复集英殿修撰。时赋盐亏额,滁亦苦抑配。执礼曰:“郡不能当苏、杭一邑,而食盐乃倍粟数,民何以堪?”请于朝,诏损二十万,滁人德之。

钦宗立,徙知镇江府,召为翰林学士,道除吏部尚书,旋改户部。方军兴,调度不足,执礼请以禁内钱隶有司,凡六宫廪给,皆由度支乃得下。尝有小黄门持中批诣部取钱,而封识不用玺,既悟其失,复取之。执礼奏审,诏责典宝夫人而杖黄门。

金人围京都,执礼劝帝亲征,而请太上帝后、皇后、太子皆出避,用事者沮之。洎失守,金人质天子,邀金帛以数百千万计,曰:“和议已定,但所需满数,则奉天子还阙。”执礼与同列陈知质、程振、安扶皆主根索,四人哀民力已困,相与谋曰:“金人所欲无艺极,虽铜铁亦不能给,盍以军法结罪,傥窒其求。”而宦者挟宿怨语金帅曰:“城中七百万户,所取未百一,但许民持金银换粟麦,当有出者。”已而果然。酋怒,呼四人责之,对曰:“天子蒙尘,臣民皆愿致死,虽肝脑不计,于金缯何有哉?顾比屋枵空,亡以塞命耳。”酋问官长何在,振恐执礼获罪,遂前曰:“皆官长也。”酋益怒,先取其副胡舜陟、胡唐老、姚舜明、王俣,各杖之百。执礼等犹为之请,俄遣还,将及门,呼下马挝杀之,而枭其首,时靖康二年二月也。是日,天宇昼冥,士庶皆陨涕愤叹。

初,车驾再出,执礼与宗室子昉、诸将吴革等谋集兵夺万胜门,夜捣金帅帐,迎二帝以归。而王时雍、徐秉哲使范琼泄其谋,故不克。死时,年四十九。高宗即位,诏赠通奉大夫、端明殿学士。议者以为薄,复加资政殿学士。

程振,字伯起,饶州乐平人。少有轶材,入太学,一时名辈多从之游。徽宗幸学,以诸生右职除官,为辟雍录,升博士,迁太常博士,提举京东、西路学事。请立庙于邹祀孟轲,以公孙丑、万章、乐正克等配食,从之。

提举京西常平,入为膳部员外郎、监察御史、辟雍国子司业、左司员外郎兼太子舍人。始至,即言:“古者大祭礼登馂受爵,必以上嗣,既《礼经》所载,且元丰彝典具存。昨天子展事明堂,而殿下不预,非所以尊宗庙、重社稷也。”太子矍然曰:“宫僚初无及此者。”由是特加奖异。

方腊起,振谓王黼宜乘此时建革天下弊事,以上当天意,下顺人心。黼不怿,曰:“上且疑黼挟寇,奈何?”振知黼忌其言,趋而出,然太子荐之甚力,遂擢给事中。黼白振资浅,且雅长书命,请以为中书舍人。侍郎冯熙载出知亳州,黼怨熙载,欲振诋以丑语,振不肯。黼使言者劾为党,罢提举冲佑观。居三年,复还故官。

靖康元年,进吏部侍郎,为钦宗言:“柄臣不和,论议多驳,诏令轻改,失于事几。金人交兵半岁,而至今不解者,以和战之说未一故也。裁抑滥赏,如白黑易分,而数月之间,三变其议,以私心不除,各蔽其党故也。今日一人言之,以为是而行;明日一人言之,以为非而止。或圣断隃度而不暇畴咨,或大臣偏见而遂形播告,所以动未必善,处未必宜,乃辄为之反汗,其势不得不尔也。”

时金兵至河北,振请纠诸道兵掎角击之,曰:“彼猖獗如此,陛下尚欲守和议,而不使之少有惩艾乎?”上嗟味其言,而牵于外廷,不能用。拜开封尹。故时,大辟有情可矜,多奏取原贷;崇宁以来,议者谓辇毂先弹压,率便文杀之。振请复旧制。诏捕亡命卒,得数千人,振请以隶步军而除其罪。步军司欲论如法,振曰:“方多事之际,而一日杀数千人,必大骇观听。”乃尽释之。改刑部侍郎。

金骑在郊,邀车驾出城,振为何栗言:“宜思所以折之之策。”栗不从。未几,及于难,年五十七。金人去,从子庭访得其首归葬之。初,王黼使其客沉积中图燕,振戒以后祸,积中惧而言不可。既而振乃用是死,闻者痛之。

初,宣和崇道家之说,振侍坐东宫,从容言:“孔子以《鸱鸮》之诗为知道,其词不过曰‘迨天之未阴雨,绸缪牖户’而已。老子亦云:‘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今不固根本于无事之时,而事目前区区,非二圣人意。”他日,太子为徽宗道之。徽宗寤,颇欲去健羡,疏左右近习,而宦寺杨戬辈方大兴宫室,惧不得肆,因谗家令杨冯,以为将辅太子幸非常。徽宗震怒,执冯诛之,而太子之言亦废。振尹京时,两宫方困于惎间,振极意弥缝,治龙德梁忻狱,宽其罪,不使有纤介可指。

高宗即位,进秩七等,仍官其子及亲属三人,又赠端明殿学士。端平初,曾孙东请谥,赐谥刚愍。同时死者礼部侍郎陈知质,失其传;给事中安扶,附见父《安焘传》。

刘延庆,保安军人。世为将家,雄豪有勇,数从西伐,立战功,积官至相州观察使、龙神卫都指挥使、鄜延路总管。迁泰宁军节度观察留后,改承宣使。破夏人成德军,擒其酋赏屈,降王子益麻党征。拜保信军节度使、马军副都指挥使。从童贯平方腊,节度河阳三城。又从北伐,以宣抚都统制督兵十万,渡白沟。

延庆行军无纪律,郭药师扣马谏曰:“今大军拔队行而不设备,若敌人置伏邀击,首尾不相应,则望尘决溃矣。”不听。至良乡,辽将萧干帅众来,延庆与战,败绩,遂闭垒不出。药师曰:“干兵不过万人,今悉力拒伐,燕山必虚,愿得奇兵五千,倍道袭取,令公之子三将军简师为后继。”延庆许之,遣大将高世宣与药师先行,即入燕城,干举精甲三千巷战。三将军者,光世也。

渝约不至,药师失援败走,世宣死之。延庆营于卢沟南,干分兵断饷道,擒护粮将王渊,得汉军二人,蔽其目,留帐中,夜半伪相语曰:“闻汉军十万压吾境,吾师三倍,敌之有余。当分左右翼,以精兵冲其中,左右翼为应,歼之无遗。”阴逸其一人归报。明旦,延庆见火起,以为敌至,烧营而奔,相蹂践死者百余里。自熙、丰以来,所储军实殆尽。退保雄州,燕人作赋及歌诮之。朝议延庆丧师,不可不行法,坐贬率府率,安置筠州。契丹知中国不能用兵,由是轻宋。

未几,复为镇海军节度使。靖康之难,延庆分部守京城,城陷,引秦兵万人夺开远门以出,至龟儿寺,为追骑所杀。光世自有传。

论曰:靖康之变、执礼、振不忍都人涂炭,拒强敌无厌之欲,亲逢其凶。熙靖、世绩不肯以一身事二姓,悲不食以终。灌、延庆战败而没。此数人者,其所遭不同,至于死国难则一而已。云之死,虽其有以取之,殆亦天未欲绝宋祀也;不然,是行也,康王其危哉!

358 列传第一百一十七

李纲上

李纲,字伯纪,邵武人也,自其祖始居无锡。父夔,终龙图阁待制。纲登政和二年进士第,积官至监察御史兼权殿中侍御史,以言事忤权贵,改比部员外郎,迁起居郎。

宣和元年,京师大水,纲上疏言阴气太盛,当以盗贼外患为忧。朝廷恶其言,谪监南剑州沙县税务。

七年,为太常少卿。时金人渝盟,边报狎至,朝廷议避敌之计,诏起师勤王,命皇太子为开封牧,令侍从各具所见以闻。纲上御戎五策,且语所善给事中吴敏曰:“建牧之议,岂非欲委以留守之任乎?巨敌猖獗如此,非传以位号,不足以招徕天下豪杰。东宫恭俭之德闻于天下,以守宗社可也。公以献纳论思为职,曷不为上极言之。”敏曰:“监国可乎?”纲曰:“肃宗灵武之事,不建号不足以复邦,而建号之议不出于明皇,后世惜之。主上聪明仁恕,公言万一能行,将见金人悔祸,宗社底宁,天下受其赐。”翌日,敏请对,具道所以,因言李纲之论,盖与臣同。有旨召纲入议,纲刺臂血上疏云:“皇太子监国,典礼之常也。今大敌入攻,安危存亡在呼吸间,犹守常礼可乎?名分不正而当大权,何以号召天下,期成功于万一哉?若假皇太子以位号,使为陛下守宗社,收将士心,以死捍敌,天下可保。”疏上,内禅之议乃决。

钦宗即位,纲上封事,谓:“方今中国势弱,君子道消,法度纪纲,荡然无统。陛下履位之初,当上应天心,下顺人欲。攘除外患,使中国之势尊;诛锄内奸,使君子之道长,以副道君皇帝付托之意。”召对延和殿,上迎谓纲曰:“朕顷在东宫,见卿论水灾疏,今尚能诵之。”李邺使金议割地,纲奏:“祖宗疆土,当以死守,不可以尺寸与人。”钦宗嘉纳,除兵部侍郎。

靖康元年,以吴敏为行营副使,纲为参谋官。金将斡离不兵渡河,徽宗东幸,宰执议请上暂避敌锋。纲曰:“道君皇帝挈宗社以授陛下,委而去之可乎?”上默然。太宰白时中谓都城不可守,纲曰:“天下城池,岂有如都城者,且宗庙社稷、百官万民所在,舍此欲何之?”上顾宰执曰:“策将安出?”纲进曰:“今日之计,当整饬军马,固结民心,相与坚守,以待勤王之师。”上问谁可将者,纲曰:“朝廷以高爵厚禄崇养大臣,盖将用之于有事之日。白时中、李邦彦等虽未必知兵,然籍其位号,抚将士以抗敌锋,乃其职也。”时中忿曰:“李纲莫能将兵出战否?”纲曰:“陛下不以臣庸懦,傥使治兵,愿以死报。”乃以纲为尚书右丞。

宰执犹守避敌之议。有旨以纲为东京留守,纲为上力陈所以不可去之意,且言:“明皇闻潼关失守,实时幸蜀,宗庙朝廷毁于贼手,范祖禹以为其失在于不能坚守以待援。今四方之兵不日云集,陛下奈何轻举以蹈明皇之覆辙乎?”上意颇悟。会内侍奏中宫已行,上色变,仓卒降御榻曰:“朕不能留矣。”纲泣拜,以死邀之。上顾纲曰:“朕今为卿留。治兵御敌之事,专责之卿,勿令有疏虞。”纲皇恐受命。未几,复决意南狩,纲趋朝,则禁卫擐甲,乘舆已驾矣。纲急呼禁卫曰:“尔等愿守宗社乎,愿从幸乎?”皆曰:“愿死守。”纲入见曰:“陛下已许臣留,复戒行何也?今六军父母妻子皆在都城,愿以死守,万一中道散归,陛下孰与为卫?敌兵已逼,知乘舆未远,以健马疾追,何以御之?”上感悟,遂命辍行。纲传旨语左右曰:“敢复有言去者斩!”禁卫皆拜伏呼万岁,六军闻之,无不感泣流涕。

命纲为亲征行营使,以便宜从事。纲治守战之具,不数日而毕。敌兵攻城,纲身督战,募壮士缒城而下,斩酋长十余人,杀其众数千人。金人知有备,又闻上已内禅,乃退。求遣大臣至军中议和,纲请行。上遣李梲,纲曰:“安危在此一举,臣恐李梲怯懦而误国事也。”上不听,竟使梲往。金人须金币以千万计,求割太原、中山、河间地,以亲王、宰相为质。梲受事,自不措一辞,还报。纲谓:“所需金币,竭天下且不足,况都城乎?三镇,国之屏蔽,割之何以立国?至于遣质,即宰相当往,亲王不当往。若遣辩士姑与之议所以可不可者,宿留数日,大兵四集,彼孤军深入,虽不得所欲,亦将速归。此时而与之盟,则不敢轻中国,而和可久也。”宰执议不合,纲不能夺,求去。上慰谕曰:“卿第出治兵,此事当徐议之。”纲退,则誓书已行,所求皆与之,以皇弟康王、少宰张邦昌为质。

时朝廷日输金币,而金人需求不已,日肆暑掠。四方勤王之师渐有至者,种师道、姚平仲亦以泾原、秦凤兵至。纲奏言:“金人贪婪无厌,凶悖已甚,其势非用师不可。且敌兵号六万,而吾勤王之师集城下者已二十余万;彼以孤军入重地,犹虎豹自投槛阱中,当以计取之,不必与角一旦之力。若扼河津,绝饷道,分兵复畿北诸邑,而以重兵临敌营,坚壁勿战,如周亚夫所以困七国者。俟其食尽力疲,然后以一檄取誓书,复三镇,纵其北归,半渡而击之;此必胜之计也。”上深以为然,约日举事。

姚平仲勇而寡谋,急于要功,先期率步骑万人,夜斫敌营,欲生擒干离不及取康王以归。夜半,中使传旨论纲曰:“姚平仲已举事,卿速援之。”纲率诸将旦出封丘门,与金人战幕天坡,以神臂弓射金人,却之。平仲竟以袭敌营不克,惧诛亡去。金使来,宰相李邦彦语之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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