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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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 第6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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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靖,字安道,韶州曲江人。少不事羁检,以文学称乡里。举进士起家,为赣县尉,试书判拔萃,改将作监丞、知新建县,迁秘书丞。数上书论事,建言班固《汉书》舛谬,命与王洙并校司马迁、范晔二史。书奏,擢集贤校理。

范仲淹贬饶州,谏官御史莫敢言。靖言:“仲淹以刺讥大臣重加谴谪,倘其言未合圣虑,在陛下听与不听耳,安可以为罪乎?汲黯在廷,以平津为多诈;张昭论将,以鲁肃为粗疏。汉皇、吴主熟闻訾毁,两用无猜,岂损令德。陛下自亲政以来,屡逐言事者,恐钳天下口,不可。”疏入,落职监筠州酒税。尹洙、欧阳修亦以仲淹故,相继贬逐,靖繇是益知名。徙监泰州税,知英州,迁太常博士,复为校理、同知礼院。

庆历中,仁宗锐意欲更天下敝事,增谏官员,使论得失,以靖为右正言。时四方盗贼窃发,州郡不能制。靖言:“朝廷威制天下在赏罚,今官吏弛事,群盗蜂起,大臣龌龊守常,不立法禁,可为国家忧也。请严捕贼赏罚,及定为贼劫质、亡失器甲除名追官之法。”

司天言太白犯岁星,又犯执法。靖上疏请责躬修德,以谢天变。使契丹,辞日,以所奏事书笏,各举一字为目,凡数十事。帝顾见之,命悉条奏,日几昃,乃罢。进修进居注。开宝寺灵感塔灾,复上疏言:“五行之占,本是灾变,朝廷所宜诫惧,以答天意。闻尝诏取旧瘗舍利入禁中阅视,道路传言,舍利在内廷有光怪,窃恐巧佞之人,推为灵异,惑乱视听,再图营造。臣闻帝王之道,能勤俭厥德,感动人心,则虽有危难,后必安济。今自西垂用兵,国帑虚竭,民亡储蓄,十室九空。陛下若勤劳罪己,忧人之忧,则四民安居,海内蒙福。如不恤民病,广事浮费,奉佛求福,非天下所望也。若以舍利经火不坏,遽为神异,即本在土中,火所不及。若言舍利皆能出光怪,必有神灵凭之,此妄言也。且一塔不能自卫,为火所毁,况藉其福以庇民哉?”

靖在职数言事,尝论夏竦奸邪,不可为枢密使;王举正不才,不宜在政府;狄青武人,使之独守渭州,恐败边事;张尧佐以修媛故,除提点府界公事,非政事之美,且郭后之祸,起于杨、尚,不可不监。太常博士王翼西京治狱还,赐五品服,靖曰:“治狱而锡服,外人不知,必以为翼深文重法,能希陛下意,以取此宠,所损非细事也。尝有工部郎中吕觉以治狱赐对,祈易章绶,陛下谕之曰:‘朕不欲因鞫囚与人恩泽。’觉退以告臣,臣尝书之起居注。陛下前日谕觉是,则今日赐翼非矣。是非与夺之间,贵乎一体。小人望风希进,无所不至,幸陛下每于事端,抑其奔竞。”其说多见纳用。

会西鄙厌兵,元昊请和,议增岁赐。靖言:“景德中,契丹举国兴师,直抵澶渊,先帝北征渡河,止捐金缯三十万与之。今元昊战虽累胜,皆由将帅轻敌易动之故。数年选将练兵,始知守战之备,而锐意解仇,所予至二十六万。且戎事有机,国力有限,失之于始,虽悔何追。夫以景德之患,近在封域之内,而岁赐如彼;今日之警,远在边鄙之外,而岁赐如此。若元昊使还,益有所许,契丹闻之,宁不生心?无厌之求,自此始矣。傥移西而备北,为祸更深。但思和与不和,皆有后患,则不必曲意俯徇,以贻国羞。”擢知制诰。

元昊既归款,朝廷欲加封册,而契丹以兵临西境,遣使言:“为中国讨贼,请止毋和。”朝议难之。会靖数言契丹挟诈,不可轻许,即遣靖往报,而留夏国封策不发。靖至契丹,卒屈其议而还。朝廷遂发夏册,臣元昊。西师既解严,北边亦无事。靖三使契丹,亦习外国语,尝为番语诗,御史王平等劾靖失使者体,出知吉州。靖为谏官时,尝劾奏太常博士茹孝标不孝,匿母丧,坐废。靖既失势,孝标诣阙言靖少游广州,犯法受榜。靖闻之不自得,求侍养去。改将作少监,分司南京,居曲江。已而授左神武军大将军、雅州刺史、寿州兵马钤辖,辞不就。再迁卫尉卿、知虔州,丁父忧去。

侬智高反邕州,乘胜掠九郡,以兵围广州。朝廷方顾南事,就丧次起靖为秘书监、知潭州,改桂州,诏以广南西路委靖经制。智高西走邕州,靖策其必结援交□止,而胁诸峒以自固,乃约李德政会兵击贼于邕州,备万人粮以待之;而诏亦给缗钱二万助德政兴师,且约贼平更赏以缗钱二万。又募侬、黄诸姓酋长,皆縻以职,使不与智高合。既而朝廷遣狄青、孙沔将兵共讨贼。青却交址,援兵不用,贼平。就迁靖给事中。御史梁茜言赏薄,又迁尚书工部侍郎。初,青兵未至前,戒部将勿战。靖迫钤辖陈曙出斗,败走。青至,按军法斩曙及指使袁用等于坐,靖瞿然起拜。及诸将班师,独留靖广西,遣人入特磨道擒智高母子弟三人,生致之阙下。加集贤院学士,徙知潭州,又徙青州。

交址蛮申绍泰寇邕州,杀五巡检。以靖安抚广西,至则召交址用事臣费嘉佑诘问之,嘉佑至,绐以近边种落相侵报,误犯官军,愿悉推治,还所掠及械罪人以自赎。靖信之,厚谢遣去,嘉佑遂归,不复出。

知广州,官至工部尚书,代归,卒。三司使蔡襄为靖言,特赠刑部尚书,谥曰襄。靖尝梦神人告以所终官而死秦亭,故靖常畏西行。及卒,则江宁府秦淮亭也。

彭思永,字季长,庐陵人。第进士,知南海、分宁县,通判睦州。台州大水败城,人多溺,往摄治焉。尽葬死者,作文祭之;民贫不能葺居,为伐木以助之,数月,公私之舍皆具,城筑高于前,而坚亦如之。

知潮州、常州。入为侍御史,论内降授官赏之弊,谓斜封非盛世所当有,仁宗深然之。皇佑祀明堂前一日,有传百官皆进秩者。思永言不宜滥恩,以益侥幸。时张尧佐已贵而犹觊执政,王守忠已受宠而求旄节。思永率同列言之,或曰:“俟命出,未晚也。”思永曰:“先事而言,第得罪尔;命一出,不可止矣。”遂独抗疏曰:“陛下覃此谬恩,岂为天下孤寒哉。不过为尧佐、守忠取悦众人耳。外戚秉政,宦侍用权,非社稷之福也。”帝怒,中丞郭劝、谏官吴奎为之请,乃以泛恩转司封员外郎而解台职,为湖北转运使。

下溪蛮彭仕羲作乱,先移书激骂辰州守。守将讨之,思永按部适至,仕羲惧,遣使迎谢,寝其谋。

加直史馆,为益州路转运使。成都府吏盗公钱,付狱已三岁,出入自如。思永摄府事甫一日,即具狱。民以楮券为市,藏衣带中,盗置刃于爪,捷取之,鲜败者。思永得一人诘之,悉黥其党隶兵间。中使岁祠峨眉,率留成都掊珍玩,价直数百万钱,悉出于民。思永朘其三之一,使怒去,而不能有所中伤也。

寻为户部副使,擢天章阁待制、河北都转运使、知瀛州。北俗以桑麻为产籍,民惧赋不敢艺,日益贫,思永始奏更之。徒知江宁府。

治平中,召为御史中丞。濮王有称亲之议,言事者争之,皆斥去。思永更上疏极论曰:“濮王生陛下,而仁宗以陛下为嗣,是仁宗为皇考,而濮王于属为伯,此天地大义,生人大伦。如乾坤定位,不可得而变也。陛下为仁庙子,曰考曰亲,乃仁庙也;若更施于濮王,是有二亲矣。使王与诸父夷等,无有殊别,则于大孝之心亦为难安。臣以为当尊为濮国大王,祭告之辞,则曰‘侄嗣皇帝书名昭告于皇伯父’。在王则极尊崇之道,而于仁庙亦无所嫌矣,此万世之法也。”疏入,英宗感其切至,垂欲施行,而中书持之甚力,卒不果。

神宗即位,御史蒋之奇纠欧阳修阴事,挽思永自助。思永以为帷薄之私,非外人所知,但其首建濮议,违典礼以犯众怒,不宜更在政府。诏问语所从来,思永不肯对,而极陈大臣专恣朋党。乃出知黄州,改太平州。熙宁三年,以户部侍郎致仕,卒,年七十一。

思永仁厚廉恕。为儿时,旦起就学,得金钗于门外,默坐其处。须臾亡钗者来物色,审之良是,即付之。其人欲谢以钱,思永笑曰:“使我欲之,则匿金矣。”始就举,持数钏为资。同举者过之,出而玩,或坠其一于袖间,众相为求索。思永曰:“数止此耳。”客去,举手揖,钏坠于地,众皆服其量。居母丧,窭甚,乡人馈之,无所受。子卫,亦孝谨,以父老,弃官家居十余年,族里称之。

张存,字诚之,冀州人。举进士,为安肃军判官。天禧中,诏铨司以身言书判取士,才得二人,存预其选。改著作佐郎,知大名府朝城县。寇准为守,异待之。御史中丞王曙,屡荐为殿中侍御史,迁侍御史。

仁宗初亲政,罢百官转对,存请复之。又言:“前者曹修古辈同忤旨废黜,布衣林献可因上封事窜恶地,恐自今忠直之言,与夫理乱安危之机,蔽而不达。”因历引周昌、朱云、辛庆忌、辛毗事,以开帝意。历京东陕西、河北、转运使、户部度支副使。西边动兵,以天章阁待制为陕西都转运使。

黄德和之诬刘平也,存奏言:“平与敌接战,自旦至暮,杀伤相当,因德和引却,以致溃败。方贼势甚张,非平搏战,其势必不沮;延州孤垒,非平解围,其城必不守。身既陷没,而不幸又为谗狡所困,边臣自此无复死节矣。”朝廷采其说,始遣文彦博按治,由是平得直,而德和诛。

元昊求款附,议者犹执攻讨之策。存建言:“兵役不息,生民疲弊。敌既有悛心,虽名号未正,颇羁縻之。”迁龙图阁直学士,知延州。以母老惮行,徙泽州,还为待制。逾年,知成德军,复学士。

契丹与元昊结昏,阴谋相首尾,聚兵塞上而求关南。存言:“河北城久不治,宜留意。”乃以为都运使,尽城诸州。入知开封府,复使河北。王则反,坐失察,降知汀州。

存婿李易文之弟李教,因醉为妖言,事觉自缢死。或言教不死,在贝州,父母私属以存故得免。御史案验无状,犹夺职知池州,又徙郴。久之,乃复职,以吏部侍郎致仕,凡十五年,积迁礼部尚书。

存性孝友,尝为蜀郡,得奇缯文锦以归,悉布之堂上,恣兄弟择取。常曰:“兄弟,手足也;妻妾,外舍人耳。奈何先外人而后手足乎?”收恤宗属,嫁聘穷嫠,不使一人失所。家居矜庄,子孙非正衣冠不见。与宾友燕接,垂足危坐终日,未尝倾倚。枣强河决,势逼冀城,或劝使他徒,曰:“吾家,众所望也,苟轻举动,使一州吏民何以自安。”讫不徙。卒,年八十八,谥恭安。

论曰:蔡襄、王素、余靖,皆昭陵贤御史也。襄数论治体,推韩琦、范仲淹之贤。素请罢不急之赏,论仁宗纳二女子为非。靖黜夏竦、王举正为不可用。盖仁宗锐于求治,数君子提纲振纪而扶持之,卒成庆历之治,良有以也。夫襄精于民事,吏不敢欺;靖用兵蛮徼,卒收功名;素在西边多惠政,其尹开封,虽颇厌烦剧,再为渭州,边民老幼,至相率称贺,其惠之在民者,深矣哉。若吕溱论陈执中,则不欲以口舌中人。彭思永名士,能识程颐之贤,而不能容欧阳修之刚;蒋之奇之诬,竟坐是黜,士论憾之。刘平之死,众莫敢言,张存独处而明之。使忠义之气,死而复生,较之诸人,亦无忝焉。

321 列传第八十

郑獬陈襄钱公辅孙洙丰稷吕诲刘述刘琦钱顗郑侠

郑獬,字毅夫,安州安陆人。少负俊材,词章豪伟峭整,流辈莫敢望。进士第一。通判陈州,入直集贤院、度支判官、修起居注、知制诰。

英宗郎位,治永昭山陵,悉用乾兴制度。獬言:“今国用空乏,近者赏军,已见横敛,富室嗟怨,流闻京师。先帝节俭爱民,盖出天性,凡服用器玩,极于朴陋,此天下所共知也。而山陵制度,乃欲效乾兴最盛之时,独不伤俭德乎?愿饬有司,损其名数。”又言:“天子初即位,郡国驰表称贺,例官其人,此出五代余习,因仍未改。今庶官猥众,充溢铨曹。况前日群臣进官,已布维新之泽,不须复行此恩,以开侥幸。”皆不报。又上疏言:“陛下初临御,恭默不言,所与共政者七八大臣而已,焉能尽天下之聪明哉?愿申诏中外,许令尽言,有可采录,召与之对。至于臣下进见,访以得失,虚心求之,必能有益治道。”帝嘉纳之。时诏诸郡敦遣遗逸之士,至则试之秘阁,命以官。颇有谬举者,众论喧哗,旋即废罢。獬言:“古之荐士,以谓拔十得五,犹得其半;况今所失未至十五,而遽以浮言废之,可乎?愿复此科,使豪俊无遗滞之叹。”未及行,出知荆南。治平中,大水求言,獬上疏曰:“陛下侧身思咎,念有以消复之,不知求忠言者,将欲用之邪,抑但举故事邪?观前世之君,因变异以求谏者甚众,及考其实,则能用其言而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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