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并置。时文彦博、吕公着既为使,帝以升之三辅政,欲稍异其礼,故特命之。明年,同制置三司条例司,与王安石共事。数月,拜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升之既相,遂请免条例司,其说以为宰相无所不统,所领职事,岂可称司。安石曰:“古之六卿,即今之执政,有司马、司徒、司空,各名一职,何害于理?”升之曰:“若制置百司条例则可,但今制置三司一官,则不可。”由是忤安石,称疾归卧逾十旬,帝数敦谕,乃出。会母丧,去位;终制,召为枢密使。足疾不能立朝,七年,冬祀,又不能相礼。拜镇江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扬州,封秀国公。卒,年六十九。赠太保、中书令,谥曰成肃。
升之深狡多数,善傅会以取富贵。王安石用事,患正论盈庭,引升之自助。升之心知其不可,而竭力为之用,安石德之,故使先己为相。甫得志,即求解条例司,又时为小异,阳若不与之同者。世以是讥之,谓之“筌相”。升之初名旭,避神宗嫌名,改焉。
吴充,字冲卿,建州浦城人。未冠举进士,与兄育、京、方皆高第。调谷熟主簿,入为国子监直讲、吴王宫教授。等辈多与宗室狎,充齿最少,独以严见惮,相率设席受经。充作《六箴》以献,曰视,曰听,曰好,曰学,曰进德,曰崇俭。仁宗命缮写赐皇族,英宗在藩邸,书之坐右。
除集贤校理、判吏部南曹。选人胡宗尧者,翰林学士宿之子,坐小累,不得改京官。判铨欧阳修为之请,仇家谮修以为党宿,诏出修同州。充言:“修以忠直擢侍从,不宜用谗逐。若以为私,则臣愿与修同贬。”于是修复留,而充改知太常礼院。张贵妃薨,治丧越式,判寺王洙命吏以印纸行文书,不令同僚知。充移开封治吏罪,忤执政意,出知高邮军。还为群牧判官、开封府推官,历知陕州,京西、淮南、河东转运使。
英宗立,数问充所在,会入觐,语其为吴王宫教授时事,嘉劳之。寻权盐铁副使。熙宁元年,知制诰。神宗谕以任用意,曰:“先帝知卿久矣。遂同知谏院。言:“士大夫亲没,或蒿殡数十年,伤败风化,宜限期使葬。”诏着为令。河北水灾、地震,为安抚使。使还,王安石参知政事,充子安持,其婿也,引嫌解谏职,知审刑院,权三司使,为翰林学士。三年,拜枢密副使。王韶取洮州,蕃酋木征遁去,充请招还故地,縻以爵秩,使自领所部,永为外臣,无庸列置郡县,殚财屈力。时方以开拓付韶,充言不用。
八年,进检校太傅、枢密使。充虽与安石连姻,而心不善其所为,数为帝言政事不便。帝察其中立无与,欲相之,安石去,遂代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充欲有所变革,乞召还司马光、吕公着、韩维、苏颂,乃荐孙觉、李常、程颢等数十人。光亦以充可告语,与之书曰:“自新法之行,中外汹汹。民困于烦苛,迫于诛敛,愁怨流离,转死沟壑。日夜引领,冀朝廷觉悟,一变敝法,几年于兹矣。今日救天下之急,苟不罢青苗、免役、保甲、市易,息征伐之谋,而欲求成效,犹恶汤之沸,而益薪鼓橐也。欲去此五者,必先别利害,以悟人主之心。欲悟人主之心,必先开言路。今病虽已深,犹未至膏肓,失今不治,遂为痼疾矣。”充不能用。
王珪与充并相,忌充,阴掣其肘。而充素恶蔡确,确治相州狱,捕安持及亲戚、官属考治,欲钩致充语,帝独明其亡他。及确预政,充与议变法于前,数为所诎。安南师出无功,知谏院张璪又谓充与郭逵书,止其进兵,复置狱。充既数遭同列困毁,素病瘤,积忧畏,疾益侵。元丰三年三月,舆归第,罢为观文殿大学士、西太一宫使。逾月,卒,年六十。赠司空兼侍中,谥曰正宪。
充内行修饬,事兄甚谨。为相务安静。性沉密,对家人语,未尝及国家事,所言于上,人莫知者。将终,戒妻子勿以私事干朝廷,帝益悲之。世谓充心正而力不足,讥其知不可而弗能勇退也。子安诗、安持。安诗在元佑时为谏官、起居郎。安持为都水使者,迁工部侍郎,终天章阁待制。安诗子储、安持子侔,官皆员外郎,坐与妖人张怀素通谋,诛死。
王珪,字禹玉,成都华阳人,后徙舒。曾祖永,事太宗为右补阙。吴越纳土,受命往均赋,至则悉除无名之算,民皆感泣。使还,或言其多弛赋租。帝诘之,对曰:“使新附之邦,蒙天子仁恩,臣虽得罪,死不恨。”帝大悦。
珪弱岁奇警,出语惊人。从兄琪读其所赋,唶曰:“骐骥方生,已有千里之志,但兰筋未就耳。”举进士甲科,通判扬州。吏民皆少珪,有大校嫚不谨,捽置之法。王伦犯淮南,珪议出郊掩击之,贼遁去。召直集贤院,为盐铁判官、修起居注。接伴契丹使,北使过魏,旧皆盛服入。至是,欲便服,妄云衣冠在后乘。珪命取授之,使者愧谢。遂为贺正旦使。进知制诰、知审官院,为翰林学士、知开封府。遭母忧,除丧,复为学士,兼侍读学士。
先是,三圣并侑南郊,而温成庙享献同太室。珪言:“三后并配,所以致孝也,而渎乎飨帝。后宫有庙,所以广恩也,而僭乎飨亲。”于是专以太祖侑于郊,而改温成庙为祠殿。嘉佑立皇子,中书召珪作诏,珪曰:“此大事也,非面受旨不可。”明日请对,曰:“海内望此举久矣,果出自圣意乎?”仁宗曰:“朕意决矣。”珪再拜贺,始退而草诏。欧阳修闻而叹曰:“真学士也。”帝宴宝文阁,作飞白书分侍臣,命珪识岁月姓名。再宴群王,又使为序,以所御笔、墨、笺、砚赐之。
英宗立,当撰先帝谥,珪言:“古者贱不诔贵,幼不诔长,故天子称天以诔之,制谥于郊,若云受之于天者。近制,唯词臣撰议,庶僚不得参闻,颇违称天之义。请令两制共议。”从之。濮王追崇典礼,珪与侍从、礼官合议宜称皇伯,三夫人改封大国,执政不以为然。其后三夫人之称,卒如初议。始,珪之请对而作诏也,有密谮之者。英宗在位之四年,忽召至蕊珠殿,传诏令兼端明殿学士,锡之盘龙金盆,谕之曰:“秘殿之职,非直器卿于翰墨间,二府员缺,即出命矣。曩有谗口,朕今释然无疑。”珪谢曰:“非陛下至明,臣死无日矣。”神宗即位,迁学士承旨。珪典内外制十八年,最为久次,尝因展事斋宫,赋诗有所感,帝见而怜之。熙宁三年,拜参知政事。九年,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
元丰官制行,由礼部侍郎超授银青光禄大夫。五年,正三省官名,拜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以蔡确为右仆射。先是,神宗谓执政曰:“官制将行,欲新旧人两用之。”又曰:“御史大夫,非司马光不可。”珪、确相顾失色。珪忧甚,不知所出。确曰:“陛下久欲收灵武,公能任责,则相位可保也。”珪喜,谢确。帝尝欲召司马光,珪荐俞充帅庆,使上平西夏策。珪意以为既用兵深入,必不召光,虽召,将不至。已而光果不召。永乐之败,死者十余万人,实珪启之。
八年,帝有疾,珪白皇太后,请立延安郡王为太子。太子立,是为哲宗。进珪金紫光禄大夫,封岐国公。五月,卒于位,年六十七。特辍朝五日,赙金帛五千,赠太师,谥曰文恭。赐寿昌甲第。
珪以文学进,流辈咸共推许。其文闳侈瑰丽,自成一家,朝廷大典策,多出其手,词林称之。然自执政至宰相,凡十六年,无所建明,率道谀将顺。当时目为“三旨相公”,以其上殿进呈,云“取圣旨”;上可否讫,云“领圣旨”;退谕禀事者,云“已得圣旨”也。绍圣中,邢恕谤起,黄履、叶祖洽、刘拯交论珪元丰末命事,以为当时两府大臣,尝议奏请建储,珪辄语李清臣云:“他自家事,外庭不当管。”恕又诱教高遵裕子士京上奏,言珪欲立雍王,遣士京故兄士充,传道言语于禁中。珪由是得罪,追贬万安军司户参军,削诸子籍。徽宗即位,还其官封。蔡京秉政,复夺赠谥。政和中,又复之。珪季父罕,从兄琪。
罕字师言,以荫知宜兴县。县多湖田,岁诉水,轻重失其平。罕躬至田处,列高下为图,明年诉牒至,按图标之,某户可免,某户不可免,众皆服。范仲淹在润,奏下其式于诸道。西方用兵,仍年科箭羽于东南,价踊贵,富室至豫贮以待鬻。罕白郡守,倍其直市之,而令民输钱。旁州闻之,皆愿如常州法。累迁户部判官。修太宗别庙,中贵人大虑材,将一新之。罕白是特岁久丹漆黯暗,但当致饰耳,榱栌皆如故,唯易一楹,省缗钱十万。
出为广东转运使。侬智高入寇,罕行部在潮,广州守仲简自围中遣书邀罕,罕报曰:“吾家亦受困,非不欲归,顾独归无益,当求所以相济者。”遂还惠州。州之恶少年正相率为盗,里落惊扰,惠人要罕出城,及郊,遮道求救护者数千计。罕择父老可语者问以策,曰:“吾属皆有田客,欲给以兵,使相保聚。”罕曰:“有田客者如是,得矣,无者奈何?”乃呼耆长发里民,补壮丁,每长二百人;又令邑尉增弓手二千。巳时下令,约申而集。募有方略者,许以官秩、金帛,使为甲首。久之,无至者。有妇人诉为仆夺钗珥,捕得之,并执夺攘者十八辈,皆枭首决口置道左,传曰:“此耆长发为壮丁不肯行者也。”观者始有怖色。至期,得六百人,尉所部亦至。于是染库帛为旗;授之。割牛革为盾形,柔之汤中,每盾削竹签十六,穿于革,以木为鼻,使持之自蔽。断苦竹数千,铦其末,使操为兵。悉出公私戎器。檄告属城,仿而行之。数日,众大振,向之恶少年,皆隶行伍,无敢动。乃简卒三千,方舟建旗,伐鼓作乐,顺流而下。将至广,悉众登岸,斩木为鹿角,积高数仞,营于南门。智高戴黄盖临观,相去三十步,见已严备,不敢犯。罕徐开门而入,智高遂解去。时南道邮驿断绝,罕上事,不得通;而提点刑狱鲍轲遁处南雄,数具奏。及贼平,轲受赏,罕谪监信州酒。安抚使孙沔言罕实有功,复以为西路转运使。或传智高不死,走火峒,侬宗旦据险聚众,邕守萧注谋击之。罕呼宗旦子日新谓之曰:“汝父内为交址所仇,外为边将希赏之饵,非计也。汝归报,择利而为之。于是父子俱降。
徙知潭州。擢户部、度支副使,复为潭州。为政务适人情,不加威罚。有狂妇数诉事,出言无章,却之则勃骂,前守每叱逐之。罕独引至前,委曲徐问,久稍可晓,乃本为人妻,无子,夫死,妾有子,遂逐妇而据家资,屡诉不得直,因愤恚发狂。罕为治妾而反其资,妇良愈,郡人传为神明。监司上治状,敕书褒谕,赐绢三百。徙知明州。以光禄卿卒,年八十。兄之子珪少孤,罕教养有恩,后珪贵,每予书,必以盛满为戒云。
琪字君玉,儿童时已能为歌诗。起进士,调江都主簿。上时务十二事,请建义仓,置营田,减度僧,罢鬻爵,禁锦绮、珠贝,行乡饮、籍田,复制科,兴学校。仁宗嘉之,除馆阁校勘、集贤校理。
帝宴太清楼,命馆阁臣作《山水石歌》,琪独蒙褒赏。诏通判舒州。岁饥,奏发廪救民,未报,先振以公租,守以下皆不听,琪挺身任之。知复州,民殴佃客死,吏论如律。琪疑之,留未决,已而新制下,凡如是者听减死。历开封府推官,直集贤院、两浙淮南转运使、修起居注、盐铁判官、判户部勾院、知制诰。尝入对便殿,帝从容谓曰:“卿雅有心计,若三司缺使,当无以易卿。”
会奉使契丹,因感疾还,上介诬其诈,责信州团练副使。久之,以龙图阁待制知润州。转运使欲浚常、润漕河,琪陈其不便,诏寝役。而后议者卒请废古城埭,破古涵管而浚之,河反狭,舟不得方行,公私交病。徙知江宁。先是,府多火灾,或托以鬼神,人不敢求。琪召令厢逻,具为作赏捕之法,未几,得奸人,诛之,火患遂息。复知制诰,加枢密直学士、知邓州,徙扬州,入判太常寺,又出知杭州,复为扬州、润州。以礼部侍郎致仕。卒,年七十二。
琪性孤介,不与时合。数临东南名镇,政尚简静。每疾俗吏饰厨传以沽名誉,故待宾客颇阔略。间造飞语起谤,终不自恤。葬于真州。诏真、扬二州发卒护其窆,盖异数也。
论曰:公亮静重镇浮,练达典宪,与韩琦并相,号称老成。升之自为言官,即着直声。然皆挟术任数,公亮疾琦专任,荐王安石以间之,升之阴助安石,阳为异同,以避清议,二人措虑如此,岂诚心谋国者乎?新法之行,何望其能正救也。及安石去位,充、珪实代之,天下喁喁,思有所休息。充力不逮心,同僚左掣右伺,至鞅鞅以死,伤哉,其不足与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