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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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 第4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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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免广有收捕,重加刑辟,或死或流,然后稍定。今若朝廷明降敕文,豫言与减等断放,是劝民为盗也。百姓乏食,当轻徭薄赋、开仓振贷以救其死,不当使之自相劫夺。今岁府界、京东、京西水灾极多,严刑峻法以除盗贼,犹恐春冬之交饥民啸聚,不可禁御,又况降敕以劝之。臣恐国家始于宽仁,而终于酷暴,意在活人而杀人更多也。”事报闻。

帝尝御迩英阁经筵,讲《周礼》“大荒大札,薄征缓刑”。杨安国曰:“缓刑者,乃过误之民耳,当岁歉则赦之,悯其穷也。今众持兵杖劫粮廪,一切宽之,恐不足以禁奸。”帝曰:“不然,天下皆吾赤子也。一遇饥馑,州县不能振恤,饥莩所迫,遂至为盗,又捕而杀之,不亦甚乎?”

仁宗听断,尤以忠厚为主。陇安县民诬平民五人为劫盗,尉悉执之,一人掠死,四人遂引服。其家辨于州,州不为理,悉论死。未几,秦州捕得真盗,陇州吏当坐法而会赦,帝怒,特贬知州孙济为雷州参军,余皆除名流岭南。赐钱粟五家,复其役三年。因下诏戒敕州县。广州司理参军陈仲约误入人死,有司当仲约公罪应赎。帝谓审刑院张揆曰:“死者不可复生,而狱吏虽废,复得叙官。”命特治之,会赦勿叙用。尚书比部员外郎师仲说请老,自言恩得任子,帝以仲说尝失入人死罪,不与。其重人命如此。

时近臣有罪,多不下吏劾实,不付有司议法。谏官王贽言:“情有轻重,理分故失,而一切出于圣断,前后差异,有伤政体,刑法之官安所用哉?请自今悉付有司正以法。”诏可。近臣间有干请,辄为言官所斥。谏官陈升之尝言:“有司断狱,或事连权幸,多以中旨释之。请有缘中旨得释者,劾其干请之罪,以违制论。”许之。仁宗于赏罚无所私,尤不以贵近废法。屡戒有司:“被内降者,执奏,毋辄行。”未尝屈法以自徇也。知虢州周日宣诡奏水灾,有司论请如上书不实法。帝曰:“州郡多言符瑞,至水旱之灾,或抑而不闻。今守臣自陈垫溺官私庐舍,意实在民,何可加罪?”

英宗在位日浅,于政令未及有所更制。然以吏习平安,慢于奉法,稍欲振起其怠惰。三班奉职和钦贷所部纲钱,至绞,帝命贷死免杖,刺隶福建路牢城。知审刑院卢士宗请稍宽其罪,帝曰:“刑故而得宽,则死者滋众,非‘刑期无刑’之道。俟有过误,贷无伤也。”富国仓监官受米湿恶,坏十八万石,会恩当减,帝特命夺官停之。

熙宁二年,内殿崇班郑从易母、兄俱亡于岭外,岁余方知,请行服。神宗曰:“父母在远,当朝夕为念。经时无安否之问,以至逾年不知存亡邪?”特除名勒停。四年,王存立言:“嘉佑中,同学究出身,为砀山县尉,尝纳官赎父配隶罪,请同举人法,得免丁徭。”帝悯之,复赐出身,仍与注官。九年,知桂州沉起欲经略交址,取其慈恩州,交人遂破钦,犯邕管。诏边人横遭屠戮,职其致寇,罪悉在起,特削官爵,编置远恶州。

复仇,后世无法。仁宗时,单州民刘玉父为王德殴死,德更赦,玉私杀德以复父仇。帝义之,决杖、编管。元丰元年,青州民王赟父为人殴死,赟幼,未能复仇。几冠,刺仇,断支首祭父墓,自首。论当斩。帝以杀仇祭父,又自归罪,其情可矜,诏贷死,刺配邻州。宣州民叶元有同居兄乱其妻,缢杀之,又杀兄子,强其父与嫂为约契不讼。邻里发其事,州为上请,帝曰:“罪人以死,奸乱之事特出叶元之口,不足以定罪。且下民虽无知,固宜哀矜,然以妻子之爱,既罔其父,又杀其兄,戕其侄,逆理败伦,宜以殴兄至死律论。”

绍圣以来,连起党狱,忠良屏斥,国以空虚。徽宗嗣位,外事耳目之玩,内穷声色之欲,征发亡度,号令靡常。于是蔡京、王黼之属,得以诬上行私,变乱法制。崇宁五年,诏曰:“出令制法,重轻予夺在上。比降特旨处分,而三省引用敕令,以为妨碍,沮抑不行,是以有司之常守,格人主之威福。夫擅杀生之谓王,能利害之谓王,何格令之有?臣强之渐,不可不戒。自今应有特旨处分,间有利害,明具论奏,虚心以听。如或以常法沮格不行,以大不恭论。”明年,诏:“凡御笔断罪,不许诣尚书省陈诉。如违,并以违御笔论。”又定令:“凡应承受御笔官府,稽滞一时杖一百,一日徒二年,二日加一等,罪止流三千里,三日以大不恭论。”由是吏因缘为奸,用法巧文浸深,无复祖宗忠厚之志。穷极奢侈,以竭民力,自速祸机。靖康虽知悔悟,稍诛奸恶,而谋国匪人,终亦末如之何矣。

高宗性仁柔,其于用法,每从宽厚,罪有过贷,而未尝过杀。知常州周□巳擅杀人,帝曰:“朕日亲听断,岂不能任情诛僇,顾非理耳。”即命削杞籍。大理率以儒臣用法平允者为之。狱官入对,即以惨酷为戒。台臣、士曹有所平反,辄与之转官。每临轩虑囚,未尝有送下者,曰:“吾恐有司观望,锻炼以为重轻也。”吏部员外郎刘大中奉使江南回,迁左司谏,帝寻以为秘书少监。谓宰臣朱胜非曰:“大中奉使,颇多兴狱,今使为谏官,恐四方观望耳。”其用心忠厚如此。后诏用刑惨酷责降之人,勿堂除及亲民,止与远小监当差遣。

当建、绍间,天下盗起,往往攻城屠邑,至兴师以讨之,然得贷亦众。同知枢密院事李回尝奏强盗之数,帝曰:“皆吾赤子也,岂可一一诛之?诛其渠魁三两人足矣。”至待贪吏则极严:应受赃者,不许堂除及亲民;犯枉法自盗者,籍其名中书,罪至徒即不叙,至死者,籍其赀。诸文臣寄禄官并带“左”、“右”字,赃罪人则去之。是年,申严真决赃吏法。令三省取具祖宗故事,有以旧法弃市事上者,帝曰:“何至尔耶?但断遣之足矣。贪吏害民,杂用刑威,有不得已,然岂忍寘缙绅于死地邪?”

在徽宗时,刑法已峻。虽尝裁定笞、杖之制,而有司犹从重。比中兴之初,诏用政和递减法,自是迄嘉定不易。自蔡京当国,凡所请御笔以坏正法者,悉厘正之。诸狱具,令当职官依式检校。枷以干木为之,轻重长短刻识其上,笞、杖不得留节目,亦不得钉饰及加筋胶之类,仍用官给火印。暑月,每五日一洗濯枷杻,刑、寺轮官一员,躬亲监视。诸狱司并旬申禁状,品官、命妇在禁,别具单状。合奏案者,具情款招伏奏闻,法司朱书检坐条例、推司录问、检法官吏姓名于后。

各州每年开收编配羁管奴婢人及断过编配之数,各置籍。各路提点刑狱司,岁具本路州军断过大辟申刑部,诸州申提刑司。其应书禁历而不书,应申所属而不申,奏案不依式,检坐开具违令,回报不圆致妨详覆,与提刑司详覆大辟而稽留、失覆大辟致罪有出入者,各抵罪。知州兼统兵者,非出师临陈,毋用重刑。州县月具系囚存亡之数申提刑司,岁终比较,死囚最多者,当职官黜责,其最少者,褒赏之。

旧以绢计赃者,千三百为一匹,窃盗至二贯者徒。至是,又加优减,以二千为一匹,盗至三贯者徒一年。三年,复诏以三千为一匹,窃盗及凡以钱定罪,递增五分。四年,又诏:“特旨处死,情法不当者,许大理寺奏审。”

五年,岁终比较,宣州、衢州、福州无病死囚,当职官各转一官。舒州病死及一分,惠州二分六厘,当职官各降一官。六年,令刑部体量公事,邵州、广州、高州勘命官淹系至久不报,诏知州降一官,当职官展二年磨勘,当行吏永不收叙。德庆府勘封川县令事,七月不报,诏知州、勘官各抵罪。九年,大理寺朱伯文广西催断刑狱,还言:“雷州海贼两狱,并系平人七人,内五人已死。”帝恻然,诏本路提刑以下重致罚。十二年,御史台点检钱塘、仁和县狱具,钱塘大杖,一多五钱半;仁和枷,一多一斤,一轻半斤,诏县官各降一官。十三年,诏:“禁囚无供饭者,临安日支钱二十文,外路十五文。”十六年,诏:“诸鞫狱追到干证人,无罪遣还者,每程给米一升半,钱十五文。”二十一年,诏官支病囚药物钱。

旧法,刑部郎官四人,分左、右厅,或以详覆,或以叙审,同僚而异事,有防闲考覆之意。南渡以来,务从简省,大理少卿止一员,刑部郎中初无分异,狱有不得其情,法有不当于理者,无所平反追改。二十六年,右司郎中汪应辰言之。诏刑部郎官依元丰法,分左、右厅治事。二十七年,诏四川以钱引科罪者,准铜钱。

孝宗究心庶狱,每岁临轩虑囚,率先数日令有司进款案披阅,然后决遣。法司更定律令,必亲为订正之。丞相赵雄上《淳熙条法事类》,帝读至收骡马、舟船、契书税,曰:“恐后世有算及舟车之讥。”《户令》:“户绝之家,许给其家三千贯,及二万贯者取旨。”帝曰:“其家不幸而绝,及二万贯乃取之,是有心利其财也。”又《捕亡律》:“公人不获盗者,罚金。”帝曰:“罚金而不加罪,是使之受财纵盗也。”又:“监司、知州无额上供者赏。”帝曰:“上供既无额,是白取于民也,可赏以诱之乎?”并令削去之。其明审如此。且于用刑,未尝以私废法。镇江都统戚方以刻剥被罪,宰臣陈俊卿言内臣有主之者,帝曰:“朕亦闻之。”乃以内侍陈瑜、李宗回等付大理狱,究其赂状,狱成,决配之。乾道二年,下诏曰:“狱,重事也。用法一倾,则民无所措手足。比年以来,治狱之吏,巧持多端,随意轻重之,朕甚患焉。其自今革玩习之弊,明审克之公,使奸不容情,罚必当罪,用迪于刑之中,勉之哉,毋忽!”三年,诏曰:“狱,重事也。稽者有律,当者有比,疑者有谳。比年顾以狱情白于执政,探取旨意,以为轻重,甚亡谓也。自今其祗乃心,敬于刑,惟当为贵,毋习前非。不如吾诏,吾将大寘于罚,罔攸赦。”六年,诏:“以绢计赃者,更增一贯。以四千为一匹。”议者又言:“犯盗,以敕计钱定罪,以律计绢。今律以绢定罪者递增一千,敕内以钱定罪,亦合例增一千。”从之。

临安府左右司理、府院三狱,杖直狱子以无所给,至为无籍。七年,诏:“人月给钱十贯,米六斗,每院止许置一十二人。”时州县狱禁淹延,八年,诏:“徒以上罪入禁三月者,提刑司类申刑部,置籍立限以督之。”其后,又诏中书置禁,奏取会籍,大臣按阅,以察刑寺稽违,与夫不应问难而问难,不应会而会者。

淳熙初,浙西提刑郑兴裔上《检验格目》,诏颁之诸路提刑司。凡检覆必给三本:一申所属,一申本司,一给被害之家。绍兴法,鞫狱官推勘不得实,故有不当者,一案坐之。乾道法,又恐有移替事故者,即致淹延,乃令先决罪人不当,官吏案后收坐。至是,所司请更定死罪依绍兴法,余依乾道施行,从之。其后,有司以覆勘不同,则前官有失入之罪,往往雷同前勘。帝知其弊,十四年,诏特免一案推结一次。于是小大之狱,多得其情。二广州军狱吏,畏宪司点检送勘之害,凡有重囚,多毙于狱。臣僚以为请,乃诏二广提刑司详覆公事,若小节不完,不须追逮狱吏,委本州究实保明。遇有死者,必根究其所以致死。

三衙及江上诸军,各有推狱,谓之“后司”。狱成,决于主帅,不经属官,故军吏多受财为奸。光宗时,乃诏通晓条制属官兼管之。广东路瘴疠,惟英德府为最甚,谓之“人间生地狱”。诸司公事欲速成者,多送之,自非死罪,至即诬伏,亟就刑责以出。五年,臣僚言之,诏本路诸司公事应送别州者,无送英德府。

至宁宗时,刑狱滋滥。嘉泰初,天下上死案,一全年千八百一十一人,而断死者才一百八十一人,余皆贷之。乃诏诸宪台,岁终检举州军有狱空并禁人少者,申省取旨。嘉定四年,诏以绢计赃定罪者,江北铁钱依四川法,二当铜钱一。江西提刑徐似道言:“检验官指轻作重,以有为无,差讹交互,以故吏奸出入人罪。乞以湖南正背人形随《格目》给下,令于伤损去处,依样朱红书画,唱喝伤痕,众无异词,然后署押。”诏从之,颁之天下。五年,诏三衙及江上、四川诸军,以武举人主管后司公事。

理宗起自民间,具知刑狱之弊。初即位,即诏天下恤刑,又亲制《审刑铭》以警有位。每岁大暑,必临轩虑囚。自谋杀、故杀、斗杀已杀人者,伪造符印、会子,放火,官员犯入己赃,将校军人犯枉法外,自余死罪,情轻者降从流,流降从徒,徒从杖,杖已下释之。大寒虑囚,及祈晴祈雪及灾祥,亦如之。有一岁凡数疏决者。后以建康亦先朝驻跸之地,罪人亦得视临安减降之法。帝之用刑可谓极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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