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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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与和平- 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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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这一败着被对手利用了。在一定时间条件下进行的战争这种游戏要复杂得多,其中不是由一个人的意愿领导着那些无生命的机器,一切都产生于各种任意行动的无数次的冲突。

继斯摩棱斯克之后,拿破仑先在多罗戈布日以西的维亚济马附近,然后又在察列沃—扎伊米希附近谋求会战,但结果呢,由于情势的无数次冲突,在到达波罗金罗,离莫斯科只剩一百二十俄里处之前,俄军仍不交战。拿破仑从维亚济马下令,直接进军莫斯科。

Moscou,lacapitaleasiatiquedecegrandemBpire,lavillesacréedespeuplesd’Alexandre,Moscouavecsesinnombrableséglisesenformedepagodeschinoises.①这个莫斯科不让拿破仑的神思安静。拿破仑骑一匹浅栗色的截尾快马,由近卫兵、警卫、少年侍从和副官陪同,从维亚济马到察列沃—扎依米希。参谋长贝蒂埃留下来审问被骑兵抓到的俄军俘虏。他在翻译官Lelormed’Ideville(勒洛涅·狄德维勒)的陪同下,纵马追上拿破仑,满脸高兴地勒住了马头——

①莫斯科,这庞大帝国的亚洲首都,亚历山大臣民的神圣的城市,莫斯科有数不尽的中国塔顶样式的教堂。

“Ehbien(呃,怎么办)?”拿破仑问。

“UncosaquedePlatow(一个普拉托夫的哥萨克)说,普拉托夫军团正同主力大军会合,库图佐夫就任总司令。Trèsin-telligentetbavard(他聪明,不过是个饶舌的人)。

拿破仑微微一笑,他吩咐拨一匹马给哥萨克,立即带他来见。他要亲自同他谈谈。几个副官策马前去,一个小时后,杰尼索夫出让给罗斯托夫的农奴拉夫鲁什卡,穿着勤务兵的短上衣,骑在法国骑兵的马上,带着一张狡黠、含有醉意、快活的面孔来见拿破仑。拿破仑吩咐他和自己并辔而行开始问他。

“您是哥萨克?”

“哥萨克,大人。”

“LecosaqueignorantlapagniedanslaquelleilsetrouvaitcarlasimplicitédeNapoléonn’avaitrienquiputrévélerauneimaginationorientalelaprésenced’unsouverain,s’entretintaveclaplusextremefamiliaritédesaffairesdelaguerreactuelle.”①梯也尔叙述这一情节说。的确,拉夫鲁什卡头天晚上喝醉了,没给主人准备好晚餐,挨了鞭打后被派到乡间去买鸡,在那里醉心于抢劫而被法军俘获。拉夫鲁什卡是那种粗野、无耻、见多识广的奴仆,他们以下流狡猾的手段办事为其天职,他们准备为自己的主人干任何勾当,并且他们狡猾地推测主人的坏心思,尤其是虚荣心和琐碎小事——

①哥萨克不知道他现在置身于什么人中间,因为拿破仑的简朴丝毫没有给予这个东方人的想象力以发现皇帝在场的可能,所以,他极其自然地讲述当前战争的形势。

落入拿破仑的人中间,拉夫鲁什卡轻而易举地认清了拿破仑本人,他一点也不惊惶夫措,只是尽力打心眼里为新的老爷们效劳。

他很明白,这就是拿破仑本人,而在拿破仑面前,并不比在罗斯托夫或拿藤条的司务长面前更使他慌张,因为无论是司务长或是拿破仑,都不能夺去他任何东西。

他信口说出在勤务兵之间闲谈的一切。其中有些是真实的。但当拿破仑问他俄国人是怎么想的,他们能否战胜波拿巴时,拉夫鲁什卡眯缝起眼睛,沉思起来。

他在这句话里看出了微妙的狡黠,类似拉夫鲁什卡的人总能在各种事情中看出狡猾的计谋,因而皱紧眉头沉默了一会儿。

“是这样的,如果有会战,”他思索地说道,“并且很快的话,那末,这样说就对了。呶,要是再过三天,要是在那天以后,那末,就是说,会战本身会拖下去。”

给拿破仑翻译的话是这样的:Silabatailleestdonnéeavanttroisjours,lesFrancaislagagnBeraient,maisquesielleseraitdonnéeplustard,Dieusaitcequienarriverait①,Lelormed’lderBille.(勒洛涅·狄德维勒)微笑着转达了。拿破仑并没有微笑,虽然他心情显然很愉快,并吩咐重说一遍——

①假如会战在三天前爆发,法国人将赢得会战,如果在三天之后呢,那只有上帝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

拉夫鲁什卡发觉了这一点,为了取悦于他,装着不知道他是谁的样子。

“我们知道你们有个波拿巴,他打败了世界上所有的人,但关于我们,情况却不同……”他说,连自己也不知道,说到最后,不知为什么和怎么流露出浮夸的爱国精神来了。翻译官把他的话转述给拿破仑,省掉了结尾,波拿巴于是微笑了。“LejeunecosaquefitsouriresonpuisantinBterlocuteur.”①梯也尔说。拿破仑沉默地走了几步,在马上转身对贝蒂埃说,他想试验一下对这个enfantduDon说,他的谈话的对方正是皇帝本人,即是那位把不朽的常胜者的名字书写在埃及金字塔上的皇帝。surcetenfantduDon②会产生什么影响,

这番话传达给他了——

①年轻的哥萨克使自己强大的交谈者微笑起来。

②对这个顿河的孩子。

拉夫鲁什卡(他明白这样做是为了使他发窘,明白拿破仑认为他会吓了一跳),为了讨好新的老爷们,他立刻装出惊诧慌乱的样子,鼓起眼睛,做了一副他被带去受鞭笞时惯有的表情。“Apeinel’interpretedeNapoléon,”梯也尔说,“avait—ilparlé,quelecosaque,saisid’unesorted’ébahissementneproféraplusuneparoleetmarchalesyeuxconstammentattachéssurceconquérant,dontlenomavaitpénétréjusqu’àlui,àtraverslessteppesdel’orient.ToutesaloBquacites’étaitsubitementarrêtée,pourfaireplaceàunsentimentd’admirationnaiveetsilenBcieuse.Napoleon,apresl’avoirrépensé,luifitdonner—laliberté,meáunoiseauqu’onrendauxchampsguil’ontvunalAtre.”①——

①拿破仑的翻译官刚把话说完,哥萨克立即惊愕得发呆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就这样继续骑马走着,定睛望着征服者,他的名声越过东方草原传到他的耳边。哥萨克的健谈骤然中断,由天真的默默的狂喜所代替。拿破仑赏赐哥萨克,下令给他自由,就像给予小鸟自由,让它飞回家乡的田野一样。

拿破仑继续骑马往前走,一边想着使他心醉神迷的那个莫斯科,而l’oiseauqu’onrenditauxchampsquil’onvunartre(那个被放回家乡田野的小鸟)向前哨奔驰而去,事前杜撰着实际上没有发生而是他要向自己人讲述的一切。他所实际经历的事,他并不想说,因为他觉得这是不值得一说的。他走去寻找哥萨克兵,打听到了属于普拉托夫纵队的那个团在哪里,傍晚便找到了自己的老爷尼古拉·罗斯托夫,他驻扎在扬科沃,刚骑上马,要同伊林一道去周围的乡村溜一溜。他给了拉夫鲁什卡另外一匹马,带他一道走。

08

如同安德烈公爵所想象的那样,玛丽亚公爵小姐并不曾到达莫斯科,也没有脱离危险。

在阿尔帕特奇从斯摩棱斯克回来之后,老公爵突然间像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他下令从各乡召集民兵并把他们都武装起来,同时又给总司令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已决定留下来保卫童山并坚持到底,至于总司令是否设法保卫童山,保卫俄国最老的将军之一可能被俘或者被打死的地方,请总司令自行定夺,同时也向家里的人宣布,他绝不离开童山。

公爵本人留在童山,但是,他命令公爵小姐和德萨尔带领小公爵去博古恰罗沃,然后从那里去莫斯科。玛丽亚公爵小姐对父亲一反他先前的消沉状态,夜以继日地狂热地活动,感到吃惊,她不能把他一个人丢下不管,他生平第一次使自己不服从他。她拒绝动身,于是公爵对她大发雷霆,他把以往所有冤枉她的话又数落了一遍。他竭力加罪于她,说她折磨了他,说她唆使儿子和他吵架,说她蓄藏卑劣的猜疑,她一生的任务就是使他的生活不愉快,于是他把她从自己的书房中赶了出去,他对她说,如果她不走,那在他是完全一样。他说,他不想知道她的存在并且预先警告她,不要让他看见她。与玛丽亚公爵小姐的担心相反,他没有强令把她带走,只是说不要让他看见她,这使玛丽亚公爵小姐喜出望外。她知道,这足以证明,她留下来不走,他在内心深处是高兴的。

在尼古卢什卡走后的第二天,一大早,老公爵身着全副戎装去见总司令。四轮马车已经准备停当。玛丽亚公爵小姐看见他身着戎装,佩戴着全部勋章,从屋内走出来识自身”时,才可以认识到事物的本质,也即“自我意识”的,到花园中去检阅已经武装起来的农夫和家奴。玛丽亚公爵小姐坐在窗户旁边,倾听着从花园里传来的他的声音。突然间,从林荫道上跑出来几个惊慌失色的人。

玛丽亚公爵小姐跑出门外,穿过花径,跑到林荫道上。迎面而来的是一群民兵和家奴,在这一群人中间有几个人用手架扶着一个身着戎装、佩戴勋章的小老头。玛丽亚公爵小姐向他飞奔过去,透过林荫道旁菩提树荫影射下来的摇曳不定的阳光碎点,看不出来他的脸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她看到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他先前脸上的那种严厉果断的表情,已变换成一副怯弱和屈服的表情。他看到女儿之后,动了动他那无力的嘴唇,发出了呼呼噜噜的声音,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人们把他抬进书房,把他安放在他近来害怕的那张沙发上。

请来的医生在当天夜间给他放了血并说明公爵患中风,右半身不遂。

留在童山已经越来越危险了,公爵中风的第二天就迁住博古恰罗沃。医生也跟着去了。

当他们前往博古恰罗沃时,德萨尔已带领小公爵动身前往莫斯科。

瘫痪的老公爵在博古恰罗沃安德烈公爵新迁的房子里躺了三个星期,病情还是那个老样子,既没有好转,也没有恶化。老公爵昏迷不醒;他像一具变了形的尸体躺卧着,他不停地嘟噜着什么,眼眉和嘴唇抽动着,不知道他是否了解他周围的一切。可以确切知道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他很痛苦,很想说点什么。不过,是什么呢,谁也不能够明白这一点;这或许是一个病人或一个半疯癫状态的人突发的古怪脾气,或许是与公共事务或家庭事务有关的什么。

医生说,这种躁动不安并不意味着什么,这只不过是由于生理上的原因;但是,玛丽亚公爵小姐想到,当她在他跟前时,他总是更加躁动不安,这一点就证实了她的想法,她认为他是想对她说点什么,他显然在肉体上和精神上都很痛苦。

治愈已无希望。迁往他处也绝不可能。如果在路途中死去,那可怎么办?“是不是完结更好些,干脆完结吧!”玛丽亚公爵小姐有时是这样想的。她不分白天和黑夜,几乎完全没有睡觉,时刻不离地守护着他,说来可怕,她这样守护他,时常不是期望能发现病情好转的迹象,而是期望能发现临近结局的迹象。

纵然,公爵小姐已经意识到自己有这种感情,为此感到十分奇怪,然而,她内心确实有这种感情。对玛丽亚公爵小姐来说,更可怕的是,自从她父亲生病之后(甚至更早,在她料想到会发生什么事情而同他一起留下来的时候),所有的在她内心深处隐藏着的,已被遗忘了的个人的心愿和希望,都在她心中苏醒过来了。多少年来都没有在她的脑海中出现过的念头——没有严父畏惧的自由生活,甚至建立爱情和家庭幸福的可能性,像魔鬼的诱惑一般不断地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有一个问题不停地在脑海中浮现,她无论怎样都驱逐不掉,那就是在眼下,也就是在办完后事之后,她怎样去安排自己的生活。公爵小姐知道,这是魔鬼的诱惑。她知道,能够对付这种诱惑的唯一武器是做祈祷,于是她试着做祷告。她做出一种祷告的姿势,注视着神像,念诵着祷告词,然而她祈祷不下去。她感到,她现在已经完全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一个世俗的、劳碌的、自由活动的世界,而这个世界与先前把她禁锢在其中的精神世界完全相反,在那个精神世界中,她过去最大的安慰就是做祷告。她无法祷告,欲哭无声,因为尘世的忧虑包围着她。

继续留在博古恰罗沃变得危险起来了,从四面八方传来了法国人已经迫近的消息,在离博古恰罗沃十五俄里的一个村庄,有一所庄园已经遭到法国匪兵的抢劫。

医生坚持要把公爵迁得远一点;首长派一名官员来见玛丽亚公爵小姐,劝告她尽可能早点离开。县警察局长亲自来到博古恰罗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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