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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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刀行-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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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珏眉头立即拧紧,一种不祥的预兆又袭上心头,手脚冰凉,仿佛整个人都掉进了冰洞之中。

任我杀一个箭步抢出,伸出手指在梁百兆鼻孔一探,缓缓回首,叹了口气,道:“他已经死了。”

米珏瞪大了双眼,失声道:“死了?”

“他身体上尚有余温,显然是刚死不久。”

米珏咬牙道:“这已是七十七条人命。”

“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这里明明连一个人都没有,可是只不过一柱香的时辰,梁百兆却已经死在这里,难道……”

“那就是说,凶手根本就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这里。”说完这句话,米珏全身几乎已被冷汗湿透。凶手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杀死梁百兆?他究竟有多么可怕?

“这里的东西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梁百派好像根本就没有反抗,然后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这些年来他虽然衣食无忧、养尊处优,但武功并未搁下,无论是谁想杀他都不容易。”

“但照情形看来,他是在一招之间就被人杀死的。”

“嗯!凶手可以一击致命,如果不是他的熟人,就是一个旷世高手。”米珏摇了摇头,缓缓道“但绝不可能是他的朋友,据我所知,他并没有这样一个可以在一招之间就杀了他的朋友。”

不是朋友,就一定是敌人。可是米珏也想不出这个敌人会是谁,梁百兆是金陵城的“小孟尝”,憎恨他的人很少,喜欢他的人却如恒河沙数。龙少云是他唯一的死敌,可是龙少云也已经死了。

米珏缓缓走过来,伸手去撩梁百兆胸前的衣襟,任我杀立即制止了他,摇头道:“米兄,你做什么?”

“我要看看他是怎么死的,如果是被人用重手法震断心脉而死,他的身上总会留下一些痕迹。”

任我杀摇头叹道:“如果他是被毒死的呢?也许凶手早就发现了我们,要是他在梁百兆身上下了剧毒,你一碰到他,只怕也难免中毒,我们还是小心一些。”

米珏想了想,点头道:“他死的时候连一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若非是一种毒性猛烈而快速的毒药,又怎么可能让他死得如此安详而平静?”

任我杀轻嗯一声,忽然眼皮一跳,沉声道:“有杀气。”

一股淡淡的杀气似有还无,只有任我杀这种以杀人为职业的杀手才能感觉得到。这座死寂般的楼阁,刹那间竟充满了杀机。杀机是潜伏的,就像空气,它无处不在,但绝不能察觉到它究竟从何而来。

米珏微微一怔,道:“杀气?”

一言未毕,梁百兆本来坐着的尸体突然就像是风筝一样飞了起来。尸体刚刚飞起,数十点寒星从椅子上激射而出,像花儿绽放般散开。寒光闪闪,在灯光下发出蓝色的光芒。

“暗器有毒。”任我杀的话只说了一半,他就已抓住米珏的右臂,如两片枯叶轻飘飘掠起,又如两只蝴蝶从窗口飞了出去。

“砰”地一声,梁百兆的尸身撞在墙上,顺势滑落。

寒光一闪即没,灯火忽然熄灭了。黑暗中传来米珏一声闷哼,一支淬毒的暗器已经射入了他的左臂,钻进了肌肉里面。刹那间,他的整条手臂又麻又痒,仿佛被黄蜂狠狠蜇了一口。甫一落地,米珏立即运指如飞,封住手臂以及肩膊附近的穴道,阻止毒性的蔓延,麻痒的感觉却依然丝毫未减。

任我杀惊叫道:“你中了毒?”

米珏咬牙道:“还好,凶手果然还在这里……”

语音未毕,风声突起,一件黑乎乎的东西从空中砸落,任我杀一掌挥出,震飞了来物。木屑纷飞,一把椅子四散分裂,正是梁百兆刚才坐着的摇椅。

突然一声冷笑仿佛从幽冥深处飘然传来,令人不寒而悸,不知何时,右边的梅树下,竟悄然站着一个人。这个人脸上系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两只如豹一般犀利、如狼一般凶残的眼睛。他身材高大魁梧,身上隐隐发出一丝淡淡的杀气,很随便地站在那里,诡秘中又透出几分可怕。

“阁下是谁?”任我杀长长吸了一口气,突然有一种感觉,一种恐惧的感觉。这个有如鬼魅般的人是何时来的,从何而来,他竟然毫无所觉。

这人没有回答,只是用冷冷的眼神瞧着他。

任我杀又问了一次:“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这人还是没有回答,眼神充满了轻狂和倨傲。

任我杀沉下了脸,道:“梁府七十七条人命,都是你做的?”

这人终于冷哼一声,缓缓道:“我算过,梁府一共有七十八个人,还有一个人没有死。”

他的声音嘶哑,有如撕帛裂布,异常刺耳,却又似夜枭啼叫,令人遍体生寒。

“这是你一个人做的?”

“嗯!”

“好残忍的手段,居然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每一个人都会死,只是死亡的方式各有不同而已,死在我的手里又有什么不好?”

“你不觉得这么做实在太无人性了吗?简直是禽兽行径。”任我杀厉声道,“你和梁百兆有什么恩怨,居然非灭他满门不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人淡淡道:“杀人一定需要理由吗?你也杀过人,难道每一次杀人,你都想过为了什么而杀人?”

这人说的竟然并非全无道理,任我杀一时为之语塞,叹了口气,道:“莫非你也是杀手?”

这人摇头道:“我不是。”

“幸好你不是,在杀手这一行中,绝没有人会滥杀无辜。”

这人没有说话,他只做了一件事——猛然扑了过来。他的动作实在太快,如电光石火,本来还在三丈之外,倏忽间已经到了米珏面前。

米珏的手已按在剑柄上。可是他的剑还没有出鞘,这人已经出手,双手抱住了他的腰,然后用力一扳,米珏立即感到身子飞了起来,重重地摔倒在雪地上,居然连抵挡的机会都没有。这人不仅出手奇快,用的招式也相当奇怪,武林中绝没有哪一个门派会有如此怪异的武功。

这人去势不停,身躯一扭,扑向任我杀。他所有的动作都是一气呵成,绝无停滞,任我杀根本始料不及。他已经没有闪避的余地,立即沉喝一声,双掌翻飞。任我杀将所有力量都凝聚于两掌之中,猛然击出,这两掌的劲道绝对可以击毙一头大象。

掌风激荡,地面上的白雪如浪花般卷起。这人居然没有闪避,双掌推出,迎了过来。“砰砰”两声沉响,四掌相交。

雪花飞扬,漫天飘散,仿佛一首落英缤纷的诗。

任我杀的身子,立即被两道排山倒海的劲力震飞出去,双足落地之后犹自退了两丈,所经之处,雪花飞溅,雪地上出现两条又深又长的痕迹。

那人居然也被他震飞出去,刹那间被抛入黑暗之中,等到雪花终于消散,也已失去了踪迹。

任我杀气沉丹田,长长吐出一口气,定了定神,却仍感到胸口沉闷。

这人好深的功力,居然以硬碰硬。他究竟是什么来历?任我杀气沉丹田,长长吐出一口气,定了定神,却仍感到胸口沉闷,叹了口气,禁止自己想下去。他就是这种人,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他都可以随心所欲控制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变得冷静。

这时米珏摇摇晃晃地走过来,道:“凶手呢?”

任我杀苦笑道:“只怕已经走了。”

米珏跺脚道:“你为什么不追?他这一走,梁府七十八条人命岂非就变成了一桩无头冤案?”

任我杀长叹道:“我连他一招都接不住,又怎么追得上?”

“这人使的是什么功夫?刚才他扳倒我的那一招,既狠又怪异,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中原各大门派似乎并没有这种古怪的武功。”话音甫歇,米珏的身子突然一晃,几乎跌倒。

任我杀轻声惊呼,连忙伸手扶住,关切地道:“米兄,你……”目光一瞥,只见米珏的左臂粗如树桩,竟似欲撑破衣袖,宛然可见,他的心立即沉了下去,只觉嘴唇干涩,满嘴发苦,哑声道:“毒已经开始发作了。”

米珏苦笑道:“只怕是的。”

“我们都不是懂毒的行家,要是没有解药,你……”任我杀狠狠地跺了跺脚,懊悔地道,“我真的应该留住凶手。”

米珏却反而笑了笑,淡淡道:“人总难免会有一死,怎么个死法倒也无所谓。小兄弟,你用不着为我难过。”

任我杀紧紧咬着牙,忧郁的眼神已完全变成了忧虑、焦急。

米珏坦然一笑,缓缓道:“死,也许并不如想像中的那么可怕,我心里现在反而平静得很。”

任我杀却笑不出来,道:“我现在就去找解药。”

米珏拉住他的手,摇头道:“怎么找?我们连这是什么毒都不知道。”

“我去把凶手追回来。”

“不必了,我们既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来历,也不知他究竟藏身何处,人海茫茫,如何寻找?再说,就算找到了他,也不一定可以拿到解药。”

“难道……难道我们就这样束手待毙?”

“我现在除了全身都没有力气,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也许,凶手并不想让我死得太快了。”米珏喘了口气,,“小兄弟,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的一句话?你说过,下一次一定请我喝酒,不醉不休。”

任我杀痛苦地拧着眉,跌足道:“你还想喝酒?”

米珏大笑道:“当然要喝,为什么不能喝?人,反正都要死的,醉死岂非正是人生一大快事?”

第十四章 生死一线间

 “天涯海阁”通常是从不打烊的,因为一天十二个时辰中,几乎每一时每一刻都有客人莅临。有的是路过的,因避风寒而进来喝几杯暖暖身子;有的是刚逛完窖子的,意犹未尽,趁着残留的雅兴对某一位姑娘品头论足;也有的是不小心惹毛了母老虎,偷偷溜出来借酒消愁……

就在辉煌耀目的灯光下,人声嘈杂的喧哗中,任我杀背着已经软绵绵如一瘫烂泥似的米珏,像一只发疯的野马冲了进来。

任我杀轻轻放下米珏,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坐好,自己才挨着他缓缓坐下。

安柔乍然见到两人,两只酒窝仿佛都已笑开了花。她快步过来,还没有说话,任我杀已冷冷道:“拿酒来,要最好的酒。”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简直比窗外长街上的雪还冷。

米珏静静地瞧着这个忧郁而难过的少年,轻叹道:“小兄弟,其实你的情感比任何人都要丰富,何必非要如此苦苦压抑?”

“米兄,我们是来这里喝酒的,不是么?”任我杀强笑道。

“不错,喝酒。”米珏苦笑道。

别人看到这两个人如此怪异,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偷偷望过来,谁也想不通一个好像快要死的人为什么还笑得出来。这两个人莫非是疯子?

酒是好酒,酒中极品。

米珏的手禁不住地轻轻颤抖,竟似已拿不稳酒杯,酒飞溅而出,他一面擦拭洒落在衣襟上的酒水,一面叹息道:“可惜,糟蹋了美酒。”

任我杀满脸愁容,又为他斟了一杯酒。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个不停,任我杀的脸渐渐泛青,米珏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任我杀忽然轻轻一拍几子,沉声道:“人生每多不平事,但愿长醉不复醒。我好恨呀,好恨!”

“今夜还能有缘共醉,你我应该开心才是,说什么不平事,说什么爱恨情仇?”米珏轻声曼吟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小兄弟,我敬你一杯。”

他刚刚拿起酒杯,忽然一只纤纤玉手闪电般把酒杯抢了过去。安柔美丽的眼眸似有一点晶莹,轻叹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米先生,你是不是生病了?不舒服就好好休息,为什么还要喝这么多酒?”

米珏喘着气,连话都已经说不出来了。

任我杀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盯着安柔,沉声道:“你走!我的刀,对任何人都不会留情,女人也一样。”

安柔咬着嘴唇,沉声道:“你难道不知道米先生就快死了,你希望他死得更快一些吗?”

“你说他会死?你再不走,死的那个人也许是你。”

“疯子,你们简直都是不要命的疯子。”安柔双眼已有泪水涌出,狠狠地跺了跺脚,双手掩面,飞奔而去。

任我杀喃喃道:“女人,女人为什么总喜欢多管闲事?”

女人?女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人?也许,只有女人才了解女人。米珏望着安柔离去的方向,苦笑着摇摇头,缓缓收回目光,笑道:“小兄弟,有幸认识你这样的好朋友,人生虽短,也算死而无憾了。”

“有些人,有些事,你想忘记都做不到。米兄,你是我永远都不愿意失去的朋友。”任我杀仰首喝了一杯酒,忽然纵声长笑,笑声中竟充满了悲愤和怨恨之意。

“既然你不愿意失去他这样一个朋友,为什么还要让他喝酒,莫非你真的只是一个铁石心肠、冷血无情的杀手?”一个优美动听的声音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切断了他的笑声。

任我杀没有回头,轻叹道:“又来了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女人,看来这一次,我们还是没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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