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萤声色俱厉道:
“塞将军,快射杀这个妖人!叫其妖魈无法寄生,见不得明日的阳光,就会魂消魄散了!”
塞驳不屑道:
“主母,杀鸡焉用牛刀?末将手中‘穿云箭’专克魈魅妖物,若用在肉身上未免太浪费了!要整治这种不入流的货色,末将只消驱蹄便绰绰有余了!”
森通傲然大笑道:
“人头马!真如你所说的吗?你不过是珍惜精髓所化的‘穿云箭’而已!这种魔箭是能教魑魅魍魉闻风丧胆没错,但对我这种人体肉身而言,只不过是一般的矢箭而已!”
塞驳好似被他揭穿了魔箭之秘,怒发如雷厉吼道:
“混蛋!本魔将的‘穿云箭’也能把你射穿钉死在树干上,就教你试一试魔箭的远程威力!”
虹萤坐于鞍上轻声道:
“‘妖魈侯’一向诡计多端……你千万别上当,他不过是激怒你发箭而已,他在此时现身,居心叵测,一定要珍惜你的魔箭,好用来对付妖魈!”
塞驳虽然自负,闻言却也能冷静下来,随即点头同意,驱动四蹄欲杀森通。
岂料塞驳前面的那个大洞,突然间——
轰隆大响!
从洞底激喷出大量的树屑,冲天而起,足有三丈之高,屑尘遮天盖地令人伸手不见五指。
“崩!崩!崩!崩!”
塞驳早已目测森通现身的方向及距离,虽然逢变却泰然不惊,立即四箭齐发疾飙而去,打算先杀了森通再追击妖魈。
朦胧难以视物的空间中,听得森通的凄厉哀嚎,就知魔箭例不虚发。
于此同时,从大洞中钻出了千万条的树藤细根,好像万蚁钻动般直扑塞驳及虹萤而来。
刹那间,已将他们密密缠住,虽经塞驳和虹萤极力挣断,但树藤粗细不一的根部,却从五丈方圆的地面不断钻动而出,互缠互结如织穿梭,形成一层层的藤网,高树屑尘埃逐渐落定,皎月当空湛照大地。
只见塞驳和虹萤受困在藤海中,藤根一断复又缠绕,愈缠愈紧。
塞驳发觉自己身陷妖阵中,所使的魔力,居然被树藤吸收,反而促成树藤愈长愈旺,直至力尽才发现上当了。
极目所见四周翠绿的树林,已成一片槁灰色的颓败枯死之态,所有的树魂精气全部集中在这藤海了。
五丈外的森通被四支“穿云箭”射中四肢,钉在树干之上,虽然不死却也无法动弹。
藤海结网高约七丈,树魈上半身在顶端形成一棵老树头,五官俱全却丑陋至极,下半身就是密密麻麻的成网树藤,婉蜒而下,十分诡异,令人见之惊骇莫名。
树魈嘴巴嗡合,好像施功过度气喘如牛,却得意洋洋道:
“塞驳、虹萤!你们困在本座的‘树精妖阵’之中,尔等的魂魄已然无法出窍了!天下间所有的生灵实物,都无法逃脱本座的藤海!”
塞驳庞大的躯体被无数的藤根缠住,反成一种累赘,气得七窍生烟却无可奈何,然而虹萤却冷静泰然道:
“师兄,你别得意!你动用‘树精妖阵’大法,用尽了密林中的树木精气,再一个时辰天就亮了,当阳光普照的时刻,也就是你魂飞魄散的时候了!”
此话好像击中树魈老妖的要害,它阴恻恻道:
“你错了!本座的肉身未死,尚可还魂点一把烈火,将你们化为灰烬!天亮之时本座早已逍遥去了。”
塞驳反讥道:
“放你妈的狗臭屁!你的肉身已经被我用箭钉死在树干上,还拿什么翘?放什么火?”
树魈老妖一时为之语塞,森通却慌然求援道:
“树魈!你我合体密不可分,快拔掉我四肢上钉死的魔箭,否则流血过多也会死亡,若非我激怒塞驳放箭,你哪能如此轻易地缠困他们?”
树魈老妖斥喝道:
“本座真后悔和你这种贪生怕死的人合体,居然挡不了塞驳几招就临阵脱逃,真让‘妖门’颜面无光!本座现在哪有力气再救你?你自己想办法吧!”
森通气呼呼地骂道:
“老妖精!你脱离我的肉身钻入地底中,滑溜得比我还快,不是怕死吗?还逞什么能?”
树魈恼羞成怒道:
“混帐东西!你只不过是个武功高强的肉体而已,与本座合则两利,分则两害!本座可以随意再找一个人替代你,复我雄风!”
森通揶揄道:
“老妖精,我的武功乃属先天辈十大高手之一,也是经过你的主公‘妖王’寇仙仇的甄选,和你搭配才能在阳间妖界称侯;这武功与灵力本就相辅相成,哪是你随便说一说就算数的?”
树魈阴恻恻地道:
“贪图荣华却贪生怕死之辈,武功再高强有个屁用?本座宁愿弃侯爵之尊不要,也不屑再与你合体了!”
森通冷言相激道:
“臭妖精,你别给风大闪了舌头!没有我的高绝武功配合你的超高灵体,随便找个肉身代替,也只不过是一只小妖精而已,哪容得你横行妖界?现在废话少说!咱们快想办法脱困,别跟塞驳及虹萤僵持了,否则阳光乍现或是‘穿云箭’一出,就会让你死得难看,我倒无所谓!”
这番互扯后腿的言论,让塞驳方才了解,在这阳间妖界中,只要人类肯出卖灵魂,就可以达到人、妖合体的境界,这也是僭进另一种新的寄生层次。但得双方密切合作,才是他们的优点;若是不合,就是他们的致命伤。
树魈咆哮道:
“姓森的,你以为这头魔兽这么好对付吗?它力大无穷,身怀魔箭可非省油的灯!你不也是被它打败了吗?而且用箭钉死在树干上不能动弹,其实现在随便来个武夫,就能轻易宰了他们!”
森通一脸幸悻然道:
“你说的虽然是事实,但僵持到天亮对你大为不利,你若死了,他们还会放过我吗?现在救我,我还得忍受四肢被残的极大痛苦,况且姓塞的魔箭材质特殊,并非竹制品那般容易打断!”
塞驳不断地挣扎中,藤网已有些松弛的现象,老妖不禁忧心忡忡。
在这要命时刻——
一道婉柔百态的曼抄身影从天而降。
森通惊喜万分狂叫道:
“蛾舞!快来救我!”
虹萤喜极道:
“大姊!快杀了森通!那树鞘老妖无处寄生,天一亮就自然会魂飞魄散了!”
蛾舞看见双方狼狈地僵持不下,惊讶问道:
“萤妹!这头魔兽从何而来?你怎恁地骑在它的身上?又怎会自家人厮杀,搞得如此狼狈不堪?”
虹萤尚未来得及回话,树魈老妖已抢着说道:
“小舞!虹萤通敌背叛师门,我以‘妖魈侯’之尊,命你先救森通,再放一把烈火烧死虹萤他们!”
蛾舞慌然作揖问道:
“师兄!师妹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她怎会无端端地背叛师门?这得受本门‘妖火焚体’的极刑,您可不能无的放矢!”
森通打铁趁热道:
“小舞!虹萤已和李色尘那小子有了奸情,况且她的‘妖中之魄’小萤,与这头魔兽也有妖魂魔魄交媾的事实,其身、灵已被色惑了,这就是背叛师门的铁证!”
蛾舞闻言一呆,虽然得知虹萤已对李色尘色诱拔得头筹而妒火中烧,却对平时素行不良的森通存疑,又因与虹萤的姊妹情谊,随即冷静下来反讥道:
“我等奉掌门之命,本来就是要色诱李色尘,最终来达成移植妖魂的目的,好控制其一切行为,怎可能反被李色尘及这种魔兽所色惑?你未免太夸大其辞了吧!”
树魈老妖已施功过度,脸色槁灰有气无力,以温情求助道:
“小舞,你们这些姊妹必需托生在本座的树魈妖灵之中,培育先天的妖气成形后方能寄生于人类女体,我算得上是尔等的再生父母!本座如今逢难,你怎忍心眼睁睁地看我被烈日曝晒而魂飞魄散?假如有一天你的肉体死亡,你的‘妖中之魄’尚可回到我树魈的身上,受我庇荫,再转生于其他女体,永保青春,不受老死病苦的折磨,生生世世享受当个漂亮女人的乐趣。”
蛾舞怦然心动,迈步趋向森通受困处,欲将钉死在他四肢上的“穿云箭”拔除,怎料又闻得树魈老妖阴恻恻地喝止道:
“且慢!小舞,你可以不去理会森通的生死,本座自会禀明‘妖王’掌门,废除他侯爵的尊荣,像这种贪生怕死之辈没有资格列为‘妖门’的核心人物!我将保举你成为‘妖妃’,亲受‘妖王’输功传法,往后像本座一样贵为列国中的一方霸王!现在天还没有亮,你只要放一把熊熊烈火,烧死这匹魔驳及虹萤即可,本座自会藉土遁保命!”
蛾舞大喜过望,欣然道:
“奴家能得师兄青睐,保荐给‘妖王’为妃,委实三生有幸。这个条件奴家接受了,请师兄言出必行!”
森通慌然失色,哀求道:
“小舞!你可别轻信树魈的怂恿!它是个反覆无常、过河拆桥的老妖精,我的一切行为全都出自它的坏心思……它利用我夺了你的初贞,随后还不是把对你的甜言蜜语抛诸脑后……”
树魈老妖色声俱厉道:
“师妹!快杀了这个老淫虫!他利用职权之便对你们大逞兽欲,败坏我‘邪门’长幼有序、亲如父女的门风,死不足惜!”
蛾舞闻言怒从心起,高举右掌,重击在森通的额头,只闻“噗!”地一响,掌劲力透轰掉大半截脑袋,死状甚惨。
处理掉森通之后蛾舞随即变身捡拾一些枯枝捆绑成束,从怀中取出火石敲击点燃,熊熊烈焰立时映红黑夜,一步步迈向藤网。
虹萤恐慌尖叫道:
“蛾舞姐!咱们身处‘妖界’明知成王败寇的铁律……又何必替濒临死亡的树魈老妖卖命?它若有情有义,之前也不会要你杀了自己的最佳肉身,你难道全然不顾咱们的姊妹情谊?”
树魈老妖厉吼道:
“小舞,快掷火把!别听信那个贱人的谗言!本座保证你能当上尊贵无比的‘妖妃’!”
塞驳脸色铁青道:
“小萤!咱们身困‘树精妖阵’中,魂魄无法出窍,但即使是神形俱灭也不能求饶!必须保持妖魔的尊严!”
蛾舞闻言脸色阴晴不定,思考着虹萤及塞驳的话意,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将火把抛掷而出!
虹萤凄厉狂吼,一股怨气直冲天际,星月为之黯然无光。
第二十二章尔虞我诈
今旦凌风上,昨宵破浪来。
江云吞绝涧,海日荡层台。
怪石撑天立,孤亭倒地开。
碑端遗字迹,诣识谪仙才。
枯枝火把,要掷出五丈距离,对内力精湛的蛾舞来说,并非难事。
于黑夜中,眼见那火把已经抛高三丈,呈弧线下坠,再过几个数息,就将点燃‘树精妖阵’,阵中受困的塞驳及虹萤眼见就要被祝融吞噬了。
皎月如盘,照在藤海上,仿彿洒上一层薄霜,受困于藤海中的塞驳和虹萤,脸上皆是懑忿不平、不甘受死的表情。
月光下,远处突然浮出一点黑影,快若流星,弹指间,黑影已飞掠半空中,挡住了月光,大地显得更加昏暗。
那火焰,此时更显得耀眼。
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晶莹剔透的手臂,将那束火把快速地抹了一下,瞬间熄灭。
月光如霜,再度洒照大地。
那夜行人已然若棉絮般轻飘落地,伫立于蛾舞前方二丈距离,正是——李色尘。
说时迟,那时快,打从李色尘在月光中现身、挪腾、灭火、落地,不超过五个数息。
他在每个呼吸间,神灵活现、变化万千,不但令人大开眼界,而且震撼莫名。
虹萤绝处逢生,转悲为喜地扬声道:
“李郎来得正好!快救我们脱离‘树精妖阵’!”
塞驳满脸敬意惊叹道:
“主公!想不到您的轻功身法,如斯地精湛玄妙!具备了神格仙质已然超凡入圣,更遑论其他绝学了!”
蛾舞慌然掠至李色尘身前道:
“李郎!您来多久了?”
李色尘故作色急状,笑道:
“洗澡水都凉了……看不到你和虹萤回来,我就循着厮杀声找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树魈老妖正为李色尘的突来乍现栗栗不安,因为风闻其“玉魔手”的厉害,当下不得不虚以委蛇道:
“李掌门,你虽为嫪毐所器重,但本‘妖门’却是秦太后赵姬及嫪氏一族,鼎力支持和信仰的对象;本座正在处理本门的家务事,你乃一门之尊,应该懂得江湖规矩,请立即回避!”
蛾舞闻知塞驳称呼李色尘为主公,并判断李色尘尚不了解状况,灵机一动道:
“李郎!虹萤这个贱人包祸藏心,色诱您的家将在此暗通款曲,被奴家和师兄森通给撞见了,岂料那个姓塞的竟然用暗箭偷袭且杀了师兄,他们联合起来想对奴家灭口之际,适逢‘妖魈侯’现身来救,而且施法困住了他们。您一向处事精明,可别轻易听信这对奸夫淫妇的狡辩!快出手杀了他们!”
蛾舞快语如连珠落盘,脸不红气不喘地颠倒是非,堪称最毒妇人心,并指着森通脑袋开花的死状,令人不能不信。
塞驳和虹萤被诬忿恚不平,两人刚要辩解,却为妖阵中的一条藤根灵动飞卷给缠住了嘴巴,无法言语。
树魈老妖见李色尘闻言之后,一副震惊且不信的憨态,随即在树干上幻变的五官展露出慈眉善目的样子,煽风点火道:
“李掌门虽有盖世武功,但依本座看来,却无灵魂出窍的本领,所以这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