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伏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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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伏诡话-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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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一种论调,认为记忆是由明暗相对的两种物质混合构成,混合体能使得体内空气保持均匀分布,一旦平衡被打破,就会出现遗忘现象。

再进一步拆析,明暗相对这层意思从广义上来解读也可以是冷热、阴阳、魂魄,观花婆觉得魂魄与记忆息息相关,人通过亲身经历获得经验和对物质的认知,人生体验烙刻在躯壳上,由此而产生的记忆则留存在灵魂中。

记忆是一种抽象意念,属于灵识的一部分,多种灵识汇聚成灵场,与阴阳两气交汇融合,形成魂气,魂气就如同空气,在封闭的空间里会自动扩散,直至均匀分布。

如果把形魄比作一个概念空间,在魂气定量的前提下,空间越小,魂气浓度越大,意识聚合得越高,反之空间越大,魂气越稀薄,意识则会分散,记忆广度随之延伸,人脑无法在大范围内主动标记所有内容,需要依靠外界刺激,比如图像、声音等感官因素,才能进行短时间的呈现。

李安民觉得这跟自己的症状极为相似,有些事情如果不被提醒就想不到,也不是真正的遗忘,就有种顾不过来的感觉,她把观花婆的解析逐条记下来,然后写上自己的及时想法和计划。

鲈鱼掌柜睡饱觉后又加入讨论,把皮影人的异常行为说给观花婆听,让她帮着分析。观花婆对这点就琢磨不透了,只提出一个可能性:会不会李安民曾被什么东西附身过,虽然那东西后来离开了,却带走了人体内的部分魂气,是被带出体外的那部分魂气影响了皮影的正常运动。

李安民回想皮影在爆炸之前满地乱爬的场景,拳头敲上掌心,恍悟道:“我曾经被一只狐灵上过身,那小狐狸据说已经成魅了。”

观花婆说那没跑的,民间就有狐食人气的说法,古书上也有记载相关事例,铁定是这个原因。

李安民长出了口气,她不怕事情离奇,就怕问题出在自己身上,还找不到缘由,一旦能解释得通,就没心结了。

鲈鱼掌柜也松了口气,果然是外在客观原因和不可抗力,绝对不是他技术不过关。

观花婆是个很有分寸的好房客,除了借嘴说话,不会使用李安民的其他部位,她也知道自己会散臭气,一般不主动开口,但对于有臭味这点观花婆特别澄清了下:不是老婆子自己爱发臭,受过刑的鬼魂都这样,方便辨识,这股臭味又叫罪气,看守无常道的鬼差一闻到气味就知道咱是被流放在阳间的罪犯,立马驱赶,赶不走就关门放狗。

李安民觉得这老婆婆确实不容易,没想到阴间的刑罚那么残酷,挺为她不平。观花婆委屈归委屈,倒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冤,阴司重法则,用人之前先要约法三章,答应的条件绝不会少给,担下的职责绝不能出差错。她在当差前就知道违反约定的后果,既然签了单,恶果自然要一口吞,没什么不公平的。

管师傅对观花婆刮目相看,不仅因为见多识广,还觉得这老太婆很上道,落得个形神兼灭的下场也太悲惨了,于是开始琢磨该怎么帮她。

临近傍晚时,管师傅和鲈鱼掌柜要去余苗村喝喜酒,李安民猛拍脑门,暗骂“该死”,赶紧拉住两人,急道:“昨晚观花婆说了,刘老家房顶上有丧气,喜事会变成丧事,有血光之灾!”

殇婚09

管师傅和鲈鱼掌柜脸色当场就变了,忙问观花婆究竟是怎么回事,那老婆子窝在李安民体内闷不吭声,像睡着了般,可能是太累了,怎么唤也唤不出来。管师傅把黑皮包塞进李安民怀里,叫她跟着一起去,鲈鱼掌柜拉开包拉链,把一封红包和整盒口香糖丢进去。李安民就穿着光鲜亮丽的牡丹花连衣裙,脚踩土灰色的旅游鞋,肩挎超大号的黑皮包,晃里晃荡跟去了。

婚宴地点在旅游景区的生态园内,管师傅开面包车载李安民和鲈鱼去赴宴,车程四十五分钟,开进生态园,来到隆兴宾馆前,新娘新郎站在门口迎宾,还请了专业团队摄像拍照。

李安民本来还期望能见识一场原汁原味的乡村婚礼,美梦泡汤了,管师傅说女方家是城里人,为了兼顾两边习惯,中午办土家席,晚上进馆子开洋荤。

李安民跟着哥儿俩递红包签到,刘家夫妇一见熟人,忙热乎地迎出来,刘大伯皮肤黝黑,五官端正,脸不难看,但是很显老,满脸皱纹,一看就是过惯苦日子的,五十不到的壮年人看起来像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勾头耸背的姿态就像只类人猿,往哪儿一站都是缩着的,肩膀总也打不开。他爱人刘婶倒是白胖高壮,高喉咙大嗓门,精神头旺健。

新郎官是老刘的大儿子,名叫刘修,身高像妈,五官像爸,尽拣好的基因遗传,外貌自然不赖。跟父亲的淳朴憨厚不同,这位刘修看起来很擅长酒桌应酬那一套,据说是进城镀过金的高材生。

新娘是个漂亮的都市女孩,名叫余可嘉,小圆脸,棕黄色的卷发,长得很洋气,可能是有些紧张,她表情僵硬,不动也不说话,穿着雪白的高腰婚纱站在签到台前,还真像展示柜里的洋娃娃。

进大厅前,李安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她发现余可嘉正望过来,动作很别扭,不像是自己转动头部,而像是硬被人把脖子掰过来,从侧面看,她整个身体绷直了向前倾,双臂微张,站姿很不自然。

“不觉得那新娘怪里怪气的?”鲈鱼掌柜凑在李安民耳边说悄悄话。

“有什么好怪的,没听过婚前综合症?恐婚就这德行,这叫丑媳妇见公婆。”

管师傅人前舌头直,但是不喜欢在背后说小话,一手一个,把李安民和鲈鱼拉进大厅。穿过花拱门一看,豁!好一个城乡结合部——左半边是新娘的亲友团,帅哥美女打扮入时,老爷太太气质高雅,一看就知道,全是城市户口。右半边则是新郎的亲友团,除了刘家人意外,余苗村的乡亲们全被请来捧场,每人衣服上都别了一朵小红花,喜气洋洋,充满乡土气息。

红毯大道就像一条鸿沟隔在中间,城归城,乡归乡,壁垒分明。李安民仨是新郎家的朋友,被安排在乡土区,跟发喜糖的朱妈张妈坐一桌,这桌除了鲈鱼掌柜和管师傅之外,全是女同胞,鲈鱼掌柜嘴甜人俊,号称师奶杀手,没多久就跟大婶们聊开了,气氛热络之后,他就见缝插针地打探刘老家近况。

俗话说三个女一台戏,一桌女人能组个戏班子,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吱吱喳喳。

有一老太太叫怜婆,是全村人共同侍奉的老寿星,八十大寿刚过没多久,在女人当中最有发言权,她拿腔作调地说:“老刘诺,伊系朱土阿公,利卡利考,胶己赚地个钱多,唔咸涩,就系个塔埠喂嬷,小珠娘地个债,迫性!头家着惊,抽讨死个。”说着掩嘴笑起来。

李安民就懂了“老刘”和“赚钱”这两个意思,听语气,应该是在打趣。鲈鱼掌柜小声解疑:“阿婆说,老刘是个好人,肯吃苦,什么都好,就是太怕老婆,挺好笑。”

朱妈说老刘祖籍不在潮州,年轻时独身一人出来混,生意还没做成就被人骗得血本无归,走投无路的关头是小金花拉了他一把,小金花就是如今的刘婶,村里有名的油辣子。金花爸见老刘为人憨直,又肯吃苦,就招他入赘,赘婿在家里没地位,小金花也拿丈夫不吃劲,婚前的好品性到婚后就成了嘴笨人呆,小金花自己是个火爆肠子,恨老刘性子慢、磨洋工,动不动就对他破口大骂,老刘忍着受着,从来没回过嘴,里外都是老婆最大,村人才调侃他喂嬷,也就是“妻管严”的意思。

别看老刘闷吃,赚钱赚得那叫一个勤,从卖柿饼到开旅游饭馆,什么苦活脏活他都肯干,每天除了干活就是干活,不让自己闲下来,赚到的钱全砸在孩子的教育上,现在大儿子在城里找了份稳定的工作,还是办公室精英,小女儿上中学,就读县里的重点学校。人是喂嬷,可能发家,乡里乡亲谁有个困难,他都不吝帮忙,众人调侃归调侃,谁提到他都先竖起拇指。

朱妈说小金花就是气老刘不会说好听话哄人,背后没少夸奖,老刘长老刘短,嘴上不客气,表情透甜透甜的。

如今儿女大了,日子滋润了,小金花也想学人家小两口玩甜蜜,又不好意思直讲,经常明里暗里给丈夫示意,可惜老刘不解风情,白天忙得辛苦,上床倒头就睡,小金花的体重日益增涨,满腔情怀无处发泄,于是更年期提前到来,脾气愈发不可收拾。

就在上个月,从没红过脸的老刘终于忍无可忍,跟床头太岁牛顶牛地大吵一架,这可是老刘进村以来头一次跟小金花正面冲突,两人的吼声从村头传到村尾,整村都轰动了,村长领着全村人过去劝架,这才把两人劝下来,说起来也没多大事,就是为了一件衣服。

朱妈左右张望,做贼似的低语:“我跟你们说,这事还真就不小,事后小金花来找我哭诉过了,说老刘有件箱底裙,是他母亲穿过的嫁衣,小金花看料子好,想改来自己穿,你想啊,这衣服搁着也是浪费,正巧儿子要办婚宴,也能省下买新衣服的钱。”

李安民觉得这省吃俭用的作风值得提倡,但老刘不这么认为,难得态度强硬了一回,绝不容许老婆打那套嫁衣的主意,夫妻俩就为这事闹得不可开交。

张妈插嘴:“这叫什么大事?老刘也是,平常啥都能忍,为件衣服犯得着么,我就捉摸不透了。”

鲈鱼掌柜托着下巴道:“可能老刘是个孝子吧,妈留下来的东西就是个宝,不能动的,再说各地习俗不同嘛,也许有个什么说法。”

朱妈摆着手道:“哪里是呀,唉呀,这事儿说来也的确不能怪小金花发火,老刘是有不该。”

在争吵过程中,老刘一个不慎说漏嘴了,原来那套嫁衣不是他母亲的,而是他前妻的!老刘以前竟然结过婚!这下可把小金花给气炸了,她一怒之下抓起嫁衣就撕,撕了还不解气,又用剪刀剪来泄愤,老刘脾气上来了,伸手去抢衣服,结果一个不留意,手掌挥到太岁的头,不重,只是轻轻挡了一下,小金花就认为他是要扇人耳光,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没完没了了。

这事真要论起理来是老刘隐瞒在先,小金花再怎么撒泼也情有可原。老刘站不住理,骂也骂不赢,打也打不过,只能跑到田埂上吹了一宿冷风,第二天又回去向老婆大人请罪求和。

管师傅喃喃道:“跟自家婆娘吵架,吵到最后自己离家出走,出走完了还赔礼道歉?刘老出息大了。”鲈鱼掌柜拿胳膊肘拐他。

李安民听着揣摩着,刚想问话,灯光啪的暗下来,四角聚光灯打在舞台和红毯大道上,司仪对着话筒致开幕词,宣布婚礼开始,首先——迎新娘。

庄严悠扬的婚礼进行曲响起,新娘在父亲的牵引下走上红毯,两边花童鸣炮洒彩纸,老丈人把女儿的手交给准女婿,让两人交握,覆在上面拍了拍,说道:“小刘,我女儿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

群众爆出一阵热烈的鼓掌声。

余可嘉面无表情地跟在新郎身旁,走路时颠簸起伏不大,地毯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像是鞋底贴地滑行的声响。

站上舞台之后,她还是保持那个怪异的姿势——脖子往前伸,上身前倾,耸着肩膀,双手朝两侧微微张开。

鲈鱼掌柜微微眯眼,说新娘古怪,管师傅刚才没在意,在灯光下再细看,也察觉到不对劲,低声道:“你们看那女的,像不像是被人从后面拎了起来。”

不仅如此,走红毯时,余可嘉就不像是在正常走路,而像是被人提起后领往前拖行。李安民早就留意到了,但是周围的人都在拍手,谁也没在意,她还以为是自己太敏感,毕竟每个人的动作习惯都不同,说不定就有这么奇特的。

“我过去看看。”李安民把黑皮包挎好,离开座位,从外围朝舞台绕行,鲈鱼掌柜和管师傅也跟了过去。

有不少小孩围聚在舞台前凑热闹,李安民三人就蹲在侧方观察,余可嘉的礼服是拖地蓬裙,被伞棚一撑,就算里面扭麻花,从外面也看不出来。李安民几乎是趴在地上,想从裙子和地面之间缝隙处窥出点端倪来。

殇婚10

雪白色的裙摆上绣着朵朵红梅,艳色还在缓慢地朝周围扩散,是血!新娘的裙摆边缘沾着血迹,李安民爬站起来,刚想叫出声,奏乐声变了,速度慢下来,音调也降了好几度,变得浑浊沉重,像在奏哀乐,还夹着“兹兹”的噪声。

司仪连忙叫调音师关掉声音,台下有人尖叫:“血!有血!新娘流血了!”

余可嘉毫无知觉,仍然以奇怪的姿势静静站在原地,鲜血从裙摆下方漫溢出来,把红地毯浸得透湿。

婚宴现场炸开了锅,新郎官一见到血就腿软,噗咚跌坐在地下,惊恐地大叫:“可嘉,你怎么了?怎么了!?”像复读机一样,除了不停重复“怎么了”这三个字,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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