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茂生脸色微变,从腰后的符袋里掏出一张符纸,抢步上前,手没碰到尸体,只是靠近了一甩,符纸就啪的贴在面具的额心部位,他哈了口气,叫道:“险!已经开始尸变了,一旦成了红皮猴可就难收拾了!”
叶卫军和李安民随后赶到,田茂生在洞口设封阵,把满架子家当放下,从包裹里拿出一叠白布,展开了铺在地面上,对叶卫军和李安民指示道:“小叶抬头小李抬脚,搬到布上。”
叶卫军和李安民照吩咐办事,把莲花小心翼翼地轻放在白布上,李安民闻到一股苦涩的怪味,是从尸体上发出来的,有些类似苦瓜的气味。
田茂生取出辰砂、五彩布条和符袋,一一排放在白布上,对叶卫军和李安民道:“马上要做的就是最关键的封尸,喜神能不能撑到目的地就看封尸封得好不好,出错了,有疏漏,那一般尸体会腐烂,凶尸则会尸变,所以你们要做仔细。”
田茂生把符袋摊开,抽出七张符纸,解说道:“这是我田家家传的七宗镇魂符,能封住七窍的魂气,小李,你先去把莲花的衣服脱了,给她净身。”说着,把布巾丢在白布上。
李安民跪在莲花身侧,双手合十喃喃念道:“大姐,得罪了。”双手开工,三下五除二就把残破的布料扒个精光,顺便欣赏了一下这具奇特的尸体,虽然被水泡的有点走形了,但总的来说身材还是不错的。
脱完衣服后,李安民捞过布井沾泉水打湿,从脖子开始往下擦拭,擦到肚腹时,尸体突然举起双臂,刷得一下坐了起来,双手成钩,就要往李安民脸上抓去。
李安民大叫一声,脑子没反应过来,手已经伸出去按在莲花的额头部位,把她又按了回去,莲花的后脑勺撞在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
“田师傅,诈尸了!”李安民喊,莲花还想起身,她就按着不放,另一手还要忙着挡开鬼爪子,尸体的力气非常大,李安民使足吃奶的劲才按得住,照这情况看来撑不了多久。
“按得好!再坚持一下!”田师傅迅疾又抽出一张符纸,递给叶卫军,说:“压在胸口!”
叶卫军脸色刷白,抢过符纸冲过去,往莲花的胸腹处狠狠一按,尸体瞬间瘫软,两手也垂了下来。
李安民跪坐在地上,长呼一口气,抬手擦去满头汗,叶卫军拍拍她的脑门,也被吓得不轻,半天才说出话来:“没事吧?”
李安民勉强笑给他看,回道:“还成。”
田师傅唤道:“小叶,过来继续,还有没讲完的。”他得把七宗镇魂符的用法传授给叶卫军。
叶卫军惊魂未定,不放心让李安民独自办事,田师傅安慰说:“没关系,这尸变刚开始,两道符够用了,小姑娘跟她打架未必会输,女人间的战斗嘛,谁说得准。”
李安民拉拉叶卫军的手,说:“你去吧,我刚掂量了一下,比力气我还能顶得住。”捞过布巾接着往下擦,叶卫军这才蹲回田师傅身边。
擦完身后要封尸了,每一张七宗镇魂符都对应七窍的一个部位,一道也不能弄错。田师傅拿出一个葫芦,仰头灌一口,把腮帮子撑满,朝四方喷出水雾,手捻指诀,念“雪山咒”,向东南西北中五方取雪气,把最后一口水喷在莲花身上。
等水晾干之后,李安民用辰砂点在莲花的脑门心、背膛心、胸膛心窝、手板心和脚板心等七处,据说这七处是连接七窍的通窍口,每点一处,叶卫军就拿相应的镇魂符压在上面,用五色布条将符扎紧。
接着李安民还要把辰砂塞入莲花的耳朵里,然后把符纸撕开,揉成团,堵在耳眼里,本来口鼻里也是要塞的,但是莲花的脸被面具挡住,所以改而在面具上涂辰砂,最后将颈项上也敷满辰砂,贴上镇魂符,还是用五色布条扎稳。
田师傅又拿出几件宽大的布袍,内二层青灰色,外三层黑色,都叫李安民和叶卫军给莲花一件件穿上,再把两腿缠上布条,双脚套上草鞋。
置备妥当后,叶卫军把尸体扶坐起来,李安民用牛角梳给她梳头,尸身原本是僵直的,几梳子下去就回软了,李安民帮莲花把头发整齐地理成一束绑好,在马尾上还要吊一张符。
做好这些后,田师傅摇动摄魂铃,捻诀大喝一声:“起!”,莲花的尸体竟然直挺挺地站了起来,田师傅说“好”,叶卫军才把吊着一圈符纸的麻扬斗篷给莲花带上,把斗篷的两边的长带子从胳肢窝下穿过在背后打了个结。
田师傅拉草席将尸体围了起来,在草席外贴四张符,跑到洞口,对站在下面的老扛头喊道:“行了,你先带村民回去吧,天黑了我们才出发,告诉他们,想看热闹的要悄悄看,千万别闹出大动静,免得惊尸。”
老杠头答应了一声就带着村民离开了。
李安民问:“这就算封好尸了吗?我还以为要烧香做法呢。”
尸王谷游记09
田茂生笑道:“那些就是个面子工夫,老田家不兴那套,咱家世代走脚,都传这走脚的活是兴起于明朝时期,嘿,那可不然,祝由有祝通鬼神之意,早在被纳入医学范畴之前就在民间广为流传,咱这地方所言祝由,乃一人名,据说是授辰州符的祖师爷。”
他收拾地上的物件,全都分类装在滕架上,盘腿而坐,李安民和叶卫军也坐过去,李安民好奇地问:“辰州符和七宗镇魂符不一样?”
田茂生说:“自然不同,我老田家虽对外说自家承祝由科,实则祝由其人究竟存不存在还要打个问号,我始终认为不管是辰州符还是祝由,那都是由我们老祖爷所授的送尸法演化而来,事实上在湘西这地头,真正靠送尸传家的也就只有我老田一个家族,其他的,嘿嘿……”
这嘿嘿就不用细表了,同行不方便损同行,田茂生就算知道内幕也不会明说出来,但是李安民从叶卫军那里也掌握了不少讯息,很多所谓的赶尸不是靠徒弟背尸体,就是让活人来伪装僵尸,而真正的尸体则被肢解了藏在背囊的夹层里。
{TXT小说:}田茂生说:“图腾自古以来有通神之能,真正的赶尸匠就是要能使符咒发挥效力,通过咒文来操控尸体内残存的魂气,咱老祖爷还会门驭尸术,专指使尸体办事儿,这门技术早失传了,现在这年头,就算是懂的、会的也得藏好,省得什么时候来个走近科学栏目,就把这些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全废进去了。”
{书}李安民就问了:“田师傅,我看你一点儿都不藏底,就不怕技术被人学去吗?”
{TXT小说:}田茂生哈哈大笑,说:“你就算把步骤学全了,没咱老田家的符也不成,就算有,发挥不出符的效力还不是白搭?我就是看准了小叶有那个能力才找你们帮忙,你要刚才叫老扛头上符,他就得被莲花给掐死了!”
叶卫军虽然会那么点跳大神,对这种传统意义上的僵尸却是门外汉的水平,刚才诈尸时,眼见着那两双鬼爪子就要抓上李安民的脸,他险些把心吐到嘴里嚼碎,到现在胸口还抽得疼,他问:“赶尸路上如果尸变了该怎么制伏?”
田茂生笑道:“僵尸的气力比常人大,一旦抓住就死不放手,靠蛮力不成,通常是用镇魂符定身,等到太阳出来时,天光能将魂气驱散,那尸体便要腐烂了,若是遇到凶尸、厉尸等厉害家伙,符镇不住,咱们还是腿脚麻利些,快逃命吧,往人气密集的地方逃。”
李安民看向那立着的草席,问:“莲花如果完全尸变,那算什么尸?”
田茂生道:“是凶尸中的水尸,俗称红皮猴,女尸比男尸更凶,虽然气力不大,但极为邪毒,速度比普通僵尸快上数倍,杀人直掏心肺,况且这莲花是七元鳖的女儿,身上很可能被下过蛊,一旦尸变,又带有毒尸的性质,不能碰,碰了就会皮肉溃烂,这最为棘手。”
这意思很明白了,莲花一旦尸变恐怕谁都制不住,只能赶在尸变前让她入土为安,一旦怨气散了,灵魂也能得到超脱。[小说网·。。]
太阳落山,老田卷起席子横担在藤架上,解下腰间的葫芦,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递给叶卫军,说道:“这是解蛊壮气的黄酒,喝了以后,三天之内,虫毒不侵。”
叶卫军仰头喝酒,再传给李安民。田茂生背起沉重的藤架,将引魂幡插在莲花的后领里,用布条扎好,让叶卫军先背着尸体下木梯。
落地之后,田茂生站在最前方,戴上祖传防身法宝“流”——是一块四方铜印,把阴锣挂在左臂弯里,左手横托司刀,刀柄吊摄魂铃,刀头拴纸灯笼,右手攥鼓槌,敲响阴锣,喝道:“走!”
莲花的两臂刷的朝前举起,平伸着,迈开脚步往前走,腿和身体都绷得笔直,膝头不打弯。
叶卫军和李安民按照男左女右,分站在莲花身后,叶卫军挑着一担香烛纸钱,扁担两头的小孔里各插三根檀香,不能断,要随时换香,担子上还倒挂着一只裹着符咒的死公鸡。
李安民扛晒谷垫、粽叶和行李包,两人腰上都挂着防身用的牛骨短刀和镇魂符,各持竹制的、包着黑毛皮的雌雄棍,用来驱赶接近尸体的生物,在路上,他们要完全听从田茂生的指示行动,放亮招子少说话。
三人一尸顺着小路下山,有些好事的村民早已聚在山脚下想看个新奇,田茂生敲着阴锣喊道:“矮罗子过路,乡亲们行个方便,避让些,免得惊扰各位。”
那些村民也不敢真的上前,全都往两边散开,让出一条路来,田茂生引尸往人烟稀少的山林里走,为了节省时间,他选了近路,是条早已荒废的赶尸小径。
在山林丛莽间走夜路本就是件辛苦差事,尤其还带着具行动不便的尸体,走尸不会闪避,通常都是直线行走,拐弯时要靠田师傅在前面敲击阴锣和吆喝来引导,叶卫军需要不时到尸体前扫开杂草、搬开挡路的树枝,遇到复杂的地形,尸体掌握不好平衡,还得靠叶卫军背着赶路。
晚风阵阵起,吹得地上石子滚动,枝干乱打,李安民觉得浑身凉飕飕的,干叶子在眼前打着羊角旋,扬起的沙尘刮过脸皮,还有些刺刺的发疼,她起了一身鸡皮虱子,不敢朝后看,后面黑咕隆咚,总觉得在那黑暗深处有双眼睛在窥伺,比起看不见的未知物,李安民倒觉得莲花要亲切多了,至少还有个形体在。
就这样脚不停歇地翻过两座山头,又不知走了多远,这时,风停了,万籁俱静,夜却黑得更深,除了灯笼下一圈光晕,完全看不到周围的景物,田茂生却说:“快天亮了,再加把劲,到前面歇脚。”
转过一个弯道,出了山嘴,远远瞧见一带黑色的建筑阴影露在叶丛上,走近了看,原来是座老旧的三官庙,墙垣坍塌,墙根下长满杂草,显然荒废已久,庙门虚掩着,一推就开,发出“吱呀”的响声。
走进院子里,石板缝隙中杂草丛生,遍地干结的粪便,殿堂里供着三官神像,漆皮脱落,基本上看不出原形来。大殿里散堆着稻草,还有成堆的灰烬,黑灰巴在石板上,用力擦也擦不掉。
田茂生引着莲花走到门后,叫声“停”,莲花就站住了,李安民立刻照出发前的指示用草席打个卷围住莲花,又将晒谷垫铺在她周围,叶卫军在旁边打火烧纸。田茂生把引魂幡插在垫子东边,拆下腰间牛角号呜呜的吹了几声,用竹签把一只公鸡的鸡冠刺破,从腰后的符袋里抽出三才定真符,沾上鸡血,贴在晒垫的接缝处,在晒垫旁洒了泡过鸡血的红米,又到神像前上香献供,烧了两挂纸钱,这才忙活自己的事。
李安民把剩下的一张晒垫铺在殿堂中央,叶卫军抱了些稻草来洒在周围,田茂生放下家当,拿出干粮和水,三人就坐在晒垫上吃起来。
李安民问:“这回能说话了吧?”
田茂生笑道:“小声点没事,想问什么?”
李安民看了看莲花,问道:“电视里的僵尸都是用跳的,她怎么还能分腿啊?”
田茂生笑道:“我只知道没人管的僵尸会跳,还蹦得挺利索,但走脚时跳着走不方便,容易摔下来,一旦摔了,再站起来可就不容易啦,老田家有行路符,当然用走的保险,不过据我老爷说,厉害的走脚师傅能让僵尸蹦着比走着还灵活,而且蹦着走不熬元气,咱老祖爷就是操纵跳尸的高手。”
叶卫军走到殿门口朝外张望,东方天空已泛鱼肚白,他回头问:“田师傅,这是走到哪儿了?”
田茂生道:“这地界在地图上找不到,除了我老田家,少有人走,因为前面有个坠马坑,地势急,我们就把这片地叫麻坑道,只要不下雨,再走一个晚上就差不多能到倒棺沟了,只要一过倒棺沟,前头就是连桥山,咱只到山口就行,不进去。”
叶卫军问:“田师傅可认识斜斗坪里的穆老司?”
田茂生愣了下,随即摇头道:“没听说过那里住着人,我不是说过了吗?斜斗坪那一带又被称作尸王谷,谁敢住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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