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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母却苛刻地冷笑道:“在意?你们在意?你们在意就不能做这样的事——一个个看似文质彬彬,却要装了一肚子坏水儿。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在你们这儿却是老子邪门,儿子也邪门,你们就那般好意思?”
蔚槐听母亲又胡搅蛮缠骂骂咧咧说不清楚,气恼地说:“妈,我再和你说说,你就留点……口德吧!你这样着,我们都在你的舌头底下难做人啊!别乱骂了,啊?”蔚槐看着母亲,近似央求地说。
蔚母可不管别人怎么着,她甚至淡泊了儿子的央求,淡漠了儿子的存在,淡漠了女儿的存在,要把自己的一腔的恼怒与愤恨统统地泼撒出去,而且是针对丈夫蔚子祥。她气势汹汹地说:
“蔚槐啊,你说什么叫口德?你老娘不懂这个,但老娘只知你们那个看似文皱皱,见人一面笑着的老子是个混帐王八蛋!他缺德,缺大德!为一桩事他多年一直折磨我,不理我。现在……你又那样着不听我的话,要死不活的听着他的馊主意,这一下就可他的心了,合他的意了,他不言语了——他这是折磨老娘啊!”
她气愤愤地怒嚷怒斥着,“在这个家,我给你们打理这,打理那,洗洗刷刷,缝缝补补,柴米油盐粮醋茶,哪些事不得我操心,可你们……你们是贵人,要脸,要那张人皮。你老娘大字不识一个,受了你们的糊弄,还不允许说一下?蔚槐啊,你越是妈妈妈的叫我,我越是心里难受,你们以后别叫!以后,你也别寻死寻活着,我还不上你们的当了!过去的一切,我已经……现在,老娘心里郁闷啊!”
蔚槐的那张脸在蔚母发泄般的责骂声中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他气急地大喊:“妈!妈啊!你怎么能这样讲话呢?我们才结婚你就这样闹哄哄地扰人。我是你的儿子,多少年了,向来没有说过你什么,知道你心里也有难受的地方。今日,我那样说你,也是气急你那样子,我说得话有点过头了,可你骂来闹去的,什么恶毒你骂什么,这样下去,这还叫家吗?你只图自己嘴巴痛快,只图自己心上解气,别人听了,出去捕风捉影给我们说闲话,你还让我活不活啊?”
蔚母冷冷然漠漠然地说:“哼!活不活!谁知道你们活不活?你们那么大的人了,难道活不活的事还要问我不成?我都快成你们全家的全职保姆了!”
“你们只知道自己,有谁知道我心里好活不好活啊?你们关心过我吗?你们——你们知道什么啊?”蔚母一脸蛮横而倔强。
“你怎么就是这……”蔚槐似在压抑心中奔涌而出的火焰,她强拉过母亲,连拉带抱的把母亲弄到西边的西厢房去了。
蔚母在西厢房骂骂咧咧几句就不做声了。
蔚槐看母亲的情绪稳定下来,就出去拉蔚环,蔚环还是不情愿的样子。蔚槐看小妹还是不开窍,就变了脸色嗔怒道:“你这个不懂事的,惹得祸还小啊?你这样,把全家人都弄得不开心,你还要怎样才满意!”
蔚环嘴里发出沉闷而又不乐意的呼哧声,说:“不嘛!不嘛!我就不……”蔚槐看小妹这样倔强,就把小妹抱起来硬生生地扛回屋。
蔚霞正在起床,看到蔚槐扛进又扭又闹的蔚环,就说:“哥啊,你怎么脸皮那么厚?一大清早就往我们屋里跑,你这是干什么样?”
蔚槐把蔚环放在床上,喘口气说:“我愿意跑么?都怪这个不要命的,一大清早就和妈较劲,真是气得我没说,直到妈把咱们都骂个够,她还是那样倔强,我……我恨不得打她几个耳光子,害得你婶子都受了窝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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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槐把蔚环放在床上,喘口气说:“我愿意跑么?都怪这个不要命的,一大清早就和妈较劲,真是气得我没说,直到妈把咱们都骂个够,她还是那样倔强,我……我恨不得打她几个耳光子,害得你婶子都受了窝囊气。”
蔚霞听了,却大惊小怪地说蔚环:“你这个催命鬼,昨夜梦到鬼了,还是中了邪了,大清早就和咱妈吵。妈那个样子,你也是不是不知道,干么犯糊涂,自个儿找不乐意?小妹,我可真佩服你,咱左邻右舍都知道咱妈那样,你偏要跟她较真,那不是自讨苦吃吗?在妈哪里,越较真的人越没有真,越讲道理的人越讲不清。她那人啊,除了她的一腔所愿,就是那么一肚子的瞎热情,她心里有芥蒂的人和事,说什么也解不开她的心结。”
蔚环被哥哥摞在床上,兀自嘤嘤凄凄地哭了。
她的哭声把正在睡着的蔚彩给吵醒了,蔚彩转个身,没好气地说:“吵死了!一大清早就又哭又叫的,连个安稳觉也睡不上,再哭,我们都不理你了……”
蔚环听大姐这样说自己,就说:“那你就不要理我了,你们都不要理我,如意了咱妈的心愿,反正在你们的心里,我是老小,老受你们的气。”
蔚彩听小妹这样说,就好奇又恶作剧地爬起来,用手搔着她的痒说:“小妹,你什么时候改脾气了,以前,可是乖乖的,从来不晓得反抗,今日可一下成了巾帼英雄,敢跟咱妈都顶上牛了。”
蔚环在蔚彩手下反抗着,强忍着,快快地逃离了蔚彩的作弄。
蔚彩看小妹这样,再看看在门口看着窗外的蔚槐,蔚槐那样儿象一个守望者。蔚彩说:“哥啊,我要起床了,你怎么还呆在这儿不走?你是不是要把我憋死在床上啊?那有你这样的哥啊?去去去,守着蔚环有什么用,还是陪你老婆吧!”
蔚槐如梦方醒地转过身,似有一言难尽的样儿,他不放心地说:“彩儿啊,大哥和你说个事儿。你和妹妹和哥咱们没得说,从小打闹玩笑出来的。可是,你嫂子她有点心细,你们又是大大咧咧没规矩惯了,和她说话别伤着她,也可别惹她生气。”
说着,他点燃一支香烟,兀自吸了起来。
“哥啊,你还不知道你的妹子们?整天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惯了,哪有那么多的心思跟她这样那样啊!”蔚霞回过头来,又向着蔚彩道,“是吧,姐。”
蔚槐说:“正因为你们那张嘴啊,我实在是怕了。好了,我只能说到这儿了,听不听,就由你们了。”
蔚彩看哥哥不耐烦,对蔚霞说:“哥哥怎么一结婚就变了样儿,以前,咱哥可不是这个样儿。”
蔚霞说:“你不听人家说,老婆老婆穿衣吃饭,人家咱哥将来的衣食要全靠老婆来打理,他能不关心着老婆吗?”蔚霞向蔚彩伸伸舌头说。
江惠如如油煎般坐在哪儿,不知该怎样面对这忽如而来的意外之事,朦胧的意识中她总觉着蔚母的所作所为跟自己的母亲有关,若不开口一个叶儿花儿的,闭口一个花枝儿,蔚母这是把多年承受的苦涩向她身上扑啊!
她不由潸然泪下,她想走,跑到一个渺无人烟的地方大哭一场,但她想想蔚槐的千叮万嘱,还是默默地擦干了眼泪,她不能辜负蔚槐的一翻良苦用心啊!
隔了一会儿,传过来一阵咳嗽声,门窗撞击声,江惠如知道这是蔚父起床了。果不然,一觉就安静睡到天明的蔚父神定气宁地走了出来,他若无其事地洗脸涮牙,大度不惊地走来走去叫着女儿们快起,好象蔚母的争吵斥骂是另一个世界里和他无关的事。
然后,路过西厢房时,他隔着窗明几净的玻璃象有意识地乜斜一眼,有所顾忌的样子,接着紧走几,就象一只偷嘴吃的耗子,走过空无一人的院子,急慌慌地直奔一个藏身的地方去,其实,他也没去哪儿,他是直奔厨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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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路过西厢房时,他隔着窗明几净的玻璃象有意识地乜斜一眼,有所顾忌的样子,接着紧走几,就象一只偷嘴吃的耗子,走过空无一人的院子,急慌慌地直奔一个藏身的地方去,其实,他也没去哪儿,他是直奔厨房去了。
蔚母和大家生了一会儿气,撇下这一切,只顾在西厢房里高声骂着解气,叮叮当当做早餐去了。
江惠如心有所动地看着这一切,有说不出的百味纷呈感。从蔚父的行迹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很有内涵修养的人,只是为维护什么而又不得不妥协屈从的样子。但她潜意识里又体味到那表面的平稳和忍耐下面似压着一个火山,随着承受力的逐渐加剧和变化总有一天会爆发……、
蔚槐进来时把江惠如吓了一跳,她正沉思于独自的猜思测想中。蔚槐面带不安而又难堪地看她一眼,把手中的半截烟摁灭在烟缸里,他长吁短叹地象才做完一项艰巨的工程,那份疲惫,那份揪心,那份无奈明显地压着他的心身。他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头很久地靠着垫背,没有言语。
窗外的太阳光一点一点随着鸟雀的聒噪越来越明晃地辐射进来,他的半截阴影如凝固般透过窗玻璃直直地躺在脚下的地上。在这个浓烟惨雾包裹着的蔚家的上空,这个小屋暂时是安宁的,祥和的,而且还是温暖的。
缓缓的,象掩饰什么似的,蔚槐又拿出一支烟,把它放在嘴上,这支烟,是蔚槐今天的第三支烟了。他点燃了烟,用迷雾般的眼神望着江惠如,说:“惠子,有什么事,你可别放在心上。在我们家要想快活点,就得把心放宽了,把一些不快的事忘掉。”
江惠如看他那样,没做声,只是玩着手里的一个杯子,后来听他说,又胡乱地点点头。
真是一个神秘莫测的家,一个不可理喻的家,蔚家的人又是那么一个个不同性情的人,真是怪事。
早上风波过去后,蔚家一家象是平静了许多,不仅蔚环平静了,连蔚母也平静了。一天里,蔚彩蔚霞进进出出歌喉亮相,不时相互骂一句,踢一脚,还要笑得浑身乱颤着抖着一团。蔚环哭过一阵,赌气一阵,这时也躲在屋里看开了小人书,她看得那么出神,那么入迷,引得蔚彩、蔚霞大骂她傻瓜一个。
中午吃饭时蔚霞把蔚环的饭碗也端过来,把碗重重地往桌上一顿,说:“你这个死丫头,整个一个懒断筋,妈就那么骂了你一句,你就不吃饭!还得我亲自给你端饭,象雇了不花钱的丫环……”
蔚环象是饿了,也不吭声,端起饭就吃。
蔚环边吃边说:“我也没让人给我端饭来,端来了,我就吃了,省得你们说我不知好歹。”
蔚霞说:“小妹,我什么时候说你不识好歹了?”她说着团团围了蔚环,端祥着她说:“蔚环啊,我发现我是出力不讨好,好心给你端了饭,你却还要那么耿耿于怀,记着我的不好。你怎么就不想想我的好啊!”
蔚环却拉了脸,硬生硬气地说:“你有什么好?你还不是和妈一个鼻孔里出气,专拣我这个软绵绵的小虫儿捏。”
她这么一说,蔚霞却急得跺着脚说:“蔚环啊,你的良心狗吃了,我端饭可是为你好,你怎么不讲理。”蔚彩这样说着,故意要夺蔚环的饭碗,蔚环却嘻笑一声,把饭揣在自己的怀里。
“你有一碗饭吃不够吗?这碗饭你要倒到你的屁眼里去啊?”蔚环急急地说,想着自己一急“屁眼”也说出来了,嘻嘻的又笑了。
蔚霞气不打一处来,乱指着蔚环的嘴和鼻子说:“你才是屁眼吃饭呢!这是屁眼,哪是屁眼,你浑身上下都是屁眼。”
蔚环说:“二姐,你比我大,你这么十七、八岁的人了,还说脏话。你不要急,想吃这碗饭,我给你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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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霞气不打一处来,乱指着蔚环的嘴和鼻子说:“你才是屁眼吃饭呢!这是屁眼,哪是屁眼,你浑身上下都是屁眼。”
蔚环说:“二姐,你比我大,你这么十七、八岁的人了,还说脏话。你不要急,想吃这碗饭,我给你便是了。”
蔚霞说:“那也好,我左手一碗饭,右手饭一碗,想怎么吃怎么吃。”
蔚环把她的碗给蔚霞递去,嘴里嘟囔着说:“你那样子,吃成朱八戒才好。”
蔚霞把两个碗放在自己跟前,故意这个碗吃一口,那个碗再吃一口,把嘴巴叭嗒得分外响,故意气蔚环。
蔚环说:“姐啊,你看你,人有那么吃得吗?你那样子象一个楞头楞脑的猪罗……”
蔚霞听蔚环这么说,手里的筷子僵僵地立在空中,把蔚环的饭碗又推给蔚环,说:“我才不吃你的剩饭,那和喂猪差不多。”
两人正这么说着,蔚彩进来了,她端着两碗饭,烫得嘴里稀稀溜溜直叫。她在没有看到蔚环端着饭时,她急急地说:“这个死环子,自己的饭自己不端,让人还得端着送过来,真不是一个东西!”
蔚霞听了,却看着蔚彩说:“姐啊,我已经给人家端了。”
蔚彩说:“你给环儿端了饭,怎么不早说,害得我又端一碗。”
蔚环看蔚彩也给她端过饭来,一脸的得意,说:“那太好了,那碗正好分着吃,谁也不用跑着添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