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在微凉的夜风里,林思琪觉得自己有些醉。
青城苦守五年,这一刻,她的宋望,分明这么近,却又这么远。
……
夜色已深,树影晃动如鬼魅。
林思琪手指打颤,给顾青媛发了告辞短信,她抱着手臂静静的走在车辆稀少的路边。
四面八方似乎都起了风,她的长发随着风扑到了脸颊上,不知怎的,竟是有些被鞭打的疼。浅蓝色的长裙鼓动翻卷,她被迫着往前走,小腿上好像环绕着一圈浅蓝色的云。
身边不时有车辆飞驰而过,刺眼的车灯将她木讷僵硬的一张脸照的惨白,她便如这秋夜里游荡在路边的一抹游魂。
幽冷、飘忽……
“刺啦”一声,刹车声惊动了晕沉的夜色。
林思琪下意识回头,几步开外,降下的车窗里,露出于欣妍娇俏带笑的一张脸,她神色诧异道:“思琪?你怎么走着回去呀。都没人过来接你?”
话音落地,对上女孩在夜色里看着分外落寞幽寂的脸色,于欣妍的目光带着几分看不真切的歉意,轻笑着邀请道:“抱歉哈。忘了你不是京城人。上车吧,我捎你去市区。”
林思琪静静的看着她,却没有露出她想象中的艳羡和感恩戴德,抿着唇轻轻的摇了摇头。
于欣妍没好气的“嗤”了一声,车窗升起,绝尘而去。
四周重新陷入沉沉黑暗……
远远地,似乎有动物嗷叫着在夜色里呜咽,她便好似被这一方天地彻底的遗忘了。
这样安静深沉的夜晚,多像隐居在清宁县城的那些夜晚,她透着窗户看出去,遥远高阔的夜幕里点缀着悠悠星斗,她的脸颊贴在那样温暖宽厚的胸膛上,宁愿时光永驻。
宋望……
林思琪嘴唇颤动着一声呓语,心口撕裂一般的痛,她逆着风在夜里狂奔起来。
脚步踉跄着,她根本没能跑几步,狼狈的跌倒,咸湿滚烫的泪顺着冰冷的脸颊肆意滑落,似乎下一秒,那些泪水都能凝结成冰。
路边又一道刺眼的灯光闪过。
后座里的男人不经意间从后视镜捕捉到她的身影,低沉的声线响起,车子停在了她身前十多米远。
“哥,怎么了?”开车的赵青下意识回头。
宋望的视线胶着在后视镜上,若有所思道:“林思琪?”
赵青顺着他的视线扭头去看,只瞅见一团黑影落在车后稍远,无法辨别人脸,只从空中扬起的长发上判断出应该是个女人。
“哥,你认识她?”赵青问的小心,语调里带着些诧异。
毕竟,自个这大哥一向清心寡欲,私底下弟兄们可都促狭的打趣一句“柳下惠”。算上刚才那一位顾千金,这都是第一次听到他叫全女人的名字。
“不认识。”宋望语调淡淡,目光却不曾收回。
他与她之间的交集,也不过刚才顾青媛在介绍时那一句“我的小学妹,林思琪”。不知怎的,他在那么些名字里独独记住了这三个字。
“那……”赵青有些无语,他嘴笨,有些苦恼的在眉心按了按。
车上静默了几秒钟,眼看后视镜里的一团黑影慢慢站了起来,宋望收回了目光,对上赵青憨憨征询的神色,微微抿唇,声线低沉道:“带她一程。”
赵青神色诧异,对上他波澜不兴一双琉璃眸子,飞快的说了句“得令”开门下车。
林思琪蹭伤了小腿,跟着赵青一瘸一拐的上了车,悠悠的灯光里,对上宋望平静清亮的深黑眼眸。
依旧是那样漂亮到令她迷恋的眼眸,可那目光里,已经少了她曾经熟悉到骨子里的痴狂沉醉。
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带着那么一丁点探寻,再无其他。
林思琪情绪涌动,酸涩难言,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是顾小姐的学妹?”他的嗓音低沉如夜风,带着那么些月色轻拢的疏落,又含着些风拂松林的温醇低缓,语调起伏间自有一种淡然自若的气度。
既熟悉,又陌生……
林思琪侧头看他,一个“是”字横亘在喉头,却是无法吐出。
眼见她嘴唇动了动却是没出声,宋望略微迟疑一瞬,又道:“传媒大学?将你放在学校门口,可好?”
许是因为夜色深重,面前的女孩轮廓优美的一张脸被冻的发白,耳尖却是泛红,一双大而黑亮的眼睛里似乎含着些氤氲的水汽,十分动人。
她面部轮廓立体而深刻,脖颈细长。除了眼睛,脸上最漂亮的当属略微丰润些的唇。她的唇弧度十分优美,此刻带着些干裂的红,好似急需雨水滋润的深红色玫瑰花瓣。
宋望微微晃神,林思琪却是在他的注视下半天说不出话来。
紧紧抿了抿干裂的唇,她看着他怔怔点头,算是应下了将她放在校门口的提议。
分明看着应该是机灵而活泼的一个人,可此刻的她却显得局促而迟钝,宋望微微移开了视线,顺手从兜里拿了烟盒出来,手势在空中顿了一下,又侧过头看向她,语调低沉的询问道:“介意么?”
林思琪又是抿着唇摇摇头。
宋望在衣兜里又掏了两下,两根手指夹着烟,朝前面开口道:“火。”
赵青递了打火机,顺带着目光在林思琪的脸上飞快的转了一圈,心里忍不住叹息道:“这么漂亮一姑娘,不料想是个哑巴,倒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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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那个男人,是秦裕
车速稍微慢了一些,夜晚的凉风从半开的车窗中灌了进来,林思琪的视线里,男人微微低头,就着手指上的烟头吸了一口。
侧过头朝向车窗,他微挑的眼尾带着一些漫不经心,夹着烟的两根手指却是停驻在半空。
林思琪知道,那是他惯常思考时的状态。
他侧脸的线条英俊而利落,带着让人望而生畏的刚硬坚毅,从眉骨到鼻梁,再到下颌,都带着浑然天成的流畅弧度。此刻两腿微分略微后靠,他的神色带着那么一些慵懒,修长的身形看上去闲适散漫,却偏生带着些不容被打扰的距离感。
就好像,一座沉入思考的俊美雕塑,他不开口,空气里只余窒息。
许是被冷风呛到,男人低下头,微微咳嗽了两下。
一只手握成空拳抵着色泽浅白的薄唇,他咳嗽起来那些疏冷距离稍稍散去,带着一些难以言喻的温润平和。
林思琪以前从来没发现,他咳嗽起来,也会这样的清雅好看。
原来,不管她愿不愿意相信和承认,有些事情,早已经发生了她意料之外的变化。
他是健康而年轻的宋望,也是,记忆里没有林思琪的宋望。
此刻眼前这个男人,有着让女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动人魅力,也有着她记忆之外的显赫身价。
以为她不会说话,两个男人一路上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林思琪情绪百转,过往诸多事情,放电影一般的从脑海中闪现而过。
最后,她想起了前世。
青城明亮火辣的阳光倾泻在天地之间,十七岁的她初遇二十二岁的宋望,她在众人的起哄和注视中走近,笑的肆无忌惮,对他说:“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就免费和你睡好了。”
眉眼桀骜的大男生,因为她直接轻佻的话,蓦地红了脸,琉璃般明亮通透的眼眸里,满是窘迫。
林思琪心口闷闷的痛,感受着身边男人陌生而熟悉的气息,有些喘不过气。
她颓然的低下头去,伸出右手捂着嘴,手指不自觉用力了些,指节泛白,脸颊都因为她的动作,清晰地痛了起来。
“到了。”赵青响亮的声音带着些如释重负,下车替她拉开了车门。
林思琪拿开了捂着嘴的手,扶着座位下去,她刚刚在外面站稳了身子,“啪”的一声,赵青利落的关了车门,将宋望阻隔在她的视线之外。
长假期间,十点多的校门口只有零散的学生出入。
林思琪站在原地看着车子绝尘而去,眼泪蓦地迸发而出。
她抱着胳膊慢慢蹲了下去,手指打颤的从包里掏出了手机,找到熟悉的号码,编短信“我在学校正门口,接我”,发送。
秦裕赶到的时候的,她抱着手臂就那样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包和手机都散落在脚边,头发散落了些下来,脸颊上带着红痕,说不出的落寞狼狈。
“思琪?”男人熟悉的声线让她抬起头来,秦裕神色焦急而冷肃:“你这是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林思琪坐了有一会,起身的时候腿脚发麻,秦裕眼见她站不稳,也抿着唇不出声,索性扶着她弯腰捡了手机和包,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放进了车座里。
不远处,赵青去而复返,也着实有些不明白,离开了那么远自个大哥却要求折回来?
此刻,视线不自觉落到后视镜上,眼瞅着林思琪的车子驶出视线,他干笑了一声,道:“虽说是哑巴吧,可这姑娘漂亮是真漂亮。有男朋友也不意外嘛。”
宋望抬眸看了他一眼,赵青“呃”一声,转身过去,不敢再说话了。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总归宋哥一向心思难猜,赵青正想着要不要下车抽根烟,已经听到后座的男人语调低沉道:“刚才那个男人,是秦裕。”
华娱传媒年轻有为的总裁,几年时间在京城站稳脚跟,几度将娱乐圈搅得风生水起,秦裕这两年在商界名声鹊起,赵青自然也是常有耳闻。
只是此刻,有些汗颜的回看了一眼宋望,他继续干笑:“这个,哥,我刚才还真没怎么注意。”
只顾着从镜子里打量您老的表情了……
赵青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眼见宋望没再说什么话,只身子往后靠,语调慵懒的说了一声“走”,他“哎”了一声,笑呵呵的发动了车子。
行驶了小一会,又觉得车里气氛沉闷,找话道:“哥,你这一趟去国外检查,医生怎么说?”
五年前宋哥出了车祸,醒来之后分明还记得周围所有人,甚至能准确无误的讲出弟兄们提问的每件事,连医生也说一切正常,可他偏生说“觉得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这几年总也没能放下,陆续的也是国内国外看了好些医院,得到的统一回复依旧是“车祸没留下什么后遗症,身体各方面一切正常。”
赵青有些无奈,后座传来波澜不兴的一句“一切正常,”宋望慢慢闭阖了眼帘,看不出丝毫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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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思琪,忘了吧
林思琪微蜷着身子,安静的坐在副驾驶。
她不动也不说话,秦裕的目光不时落在她身上,探究着急更甚。
半个多小时,车子驶到了目的地,“清平乐”闹中取静,环境优美清明,非常宜居。
秦裕开门下车,正准备绕到另一边将林思琪抱下车,女孩已经先他一步,自己站到了地面上。
“腿还伤着呢,我抱你进去。”从见面就觉得她不对劲,秦裕说话的嗓音分外温柔,天鹅羽毛一样熨帖人心。
林思琪在他的声音里仰起头来,对上他俊逸的面容,目光凝滞了几秒钟,又在他焦虑的视线里慢慢移开。
紧紧拽着包,她一步一步,缓慢的远离秦裕的视线,沉默着路过两边伫立的树木和灯光,微跛着上了台阶,低头在手包里翻找起来。
“我来。”
秦裕紧走两步,拿着自己手里的钥匙直接开了门,林思琪错开他伸过去要扶的一只手,自己朝屋里走去。
连着两次被拒,秦裕看着她走向沙发的背影,眼底的光芒暗淡了一些,焦急和担心却是分毫未减。
相识五年,林思琪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
就连扶助他开拓生意,建立华娱,从来都是眼角带笑的,何曾有过这样失魂落魄的状态。
秦裕叹了一声,找了杯子帮她兑了一杯温水递到跟前,声音依旧是温和且耐心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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