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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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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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宾。
    ‘拿男宾的酒喝?咕~~(╯﹏╰)b!希望没人注意到……’
    娇娇翁主不满地瞥嫂嫂一眼,有些头痛——喝酒不算什么;但女客偷喝专供男宾的酒?!如果传出去,当事人就成笑话了,弄不好会连累家声的。
    “毖彼……泉水;亦流于淇。”
    不知何时,刘姱王主转了主题,念着念着,还莫名其妙忽然哽咽起来:“有怀于……卫,靡日不思。有怀于……卫,靡日不思……”
    “有怀于卫,靡日不思?”听清了诗句,阿娇再度回头瞅一瞅严重失态的嫂嫂兼表姐,心中泛起抹同情——姱表姐,非常非常思念梁国吗?是想念梁王舅舅吧!
    仿佛是觉得大声念还不够尽兴,王主姱忽然半欠起身,双臂高举,仰天呼喝:“ ……三星在隅。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从兄,从兄,今夕何夕?”
    “阿姱,”太子须使劲儿拽妻子——如此大呼小叫的,太失礼了。虽然车子四周都是自己人,但前有王驾,后有其他贵族高门的车队,如果被人听出来是刘姱的声音,脸就丢大了。
    果然,仅片刻,车窗外就传来侍卫头领迟疑的声音:“太子,太子妃?翁主?”
    王主姱犹自不休:“良人,良人……”
    “阿姱……”太子须头痛欲裂,冲车窗方向急急吼道:“无事!”
    语气太不稳定,难以打消侍卫长的顾虑。
    于是,‘嗒嗒’的马蹄声更近了些:“太子?翁……主?”
    刘姱王主挣扎两下,摆脱不了丈夫的钳制,顿时恼了,拳打脚踢。
    堂邑侯太子既想制止,又怕弄伤妻子,这通手忙脚乱啊;没法子,只得向妹妹求助:“阿娇,阿娇……”
    馆陶翁主举手,指环上狭长的祖母绿在青铜框车棱上连叩两下,含着笑意的语调回答车外人的问题:“甲士,无事,无事。”
    “唯唯!翁主……”侍卫的声音,很快被马蹄声和车轮声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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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决了外患,堂邑太子专心对付内忧。
    奈何不知道是不是借了酒力的缘故,姱表妹突然变得力大无穷,陈长公子使尽全身力气也弹压不住。
    非但没压制住,还被反攻了:“故国千里,千里……”
    “故国千里,”王主姱揪着丈夫的衣服领子,反攻倒算:“侯门似海,似海……”
    太子须左躲右闪,狼狈不堪:“阿姱,贤妻,贤妻……”
    “贤妻?从兄,贤妻二字,何其难也?”
    梁王女儿怪叫一声,米分拳连珠,眼泪扑簌簌落下,喃喃叙述着家务的琐碎繁乱,累;丈夫老带回女人,烦……
    “噗嗤!”阿娇翁主前额抵在车框上,笑出了声,思忖道:‘也不怪姱表姐着恼。说起来,京都豪门中……互赠乐伎美婢的习惯,的确不怎么样。’
    在城阳王主的婚礼仪式过后,就大家话别那点儿时间,就有三四个贵族要送歌妓舞女给兄长。理由竟然是有段时间没见,送给玩意儿,算联络联络感情。
    “何,何?”太子须好不冤枉——话说,他又没找人要,都是别人主动送上门的。可怜他,躺着也中枪。
    酒醉之人当然享有‘不讲理’的特权。王主姱不顾丈夫的解释,倒豆子一般往下抱怨:两个贵妾,一个作死一个装死,讨厌!小姑子,喜怒无常,超级超级难讨好……
    “嗯?”阿娇一听,身子一僵。
    前面几句,陈须太子还能紧着安慰,可听到最后一句,就急了:“阿姱!”
    刘姱似乎要把婚后遇到的所有堵心事都倒出来,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
    太子须头痛地看着车座另一边的妹妹,窘得不行:‘唠叨唠叨自己也就罢了,怎么连妹妹都编排上?阿娇可从没在母亲或皇太后祖母面前说过阿姱一句不是。’
    阿娇依在车窗边,默默地看窗外,连头都没回——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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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姱,勿言,勿言!”陈须用力摇着妻子的肩膀,想让刘姱清醒些。
    大概是因为空腹喝酒的缘故,也可能是被摇得厉害了,王主姱突然抱着腹部,‘哇’地吐了。混合着酒液和胃液的半透明液体,很快弄湿了刘姱的绣袍和长裙,也将紧靠在一起的太子须的裾袍染脏大片。酸臭的气味,很快充斥了整个车厢。
    感到动静不对,阿娇回头,见此情景不禁大惊:“大兄?!”
    面对眼前成堆的乱糟糟,陈须太子头大如斗,手足无措。
    ——叫丫鬟?在另一辆车上呢!
    ——唤妻子?王主姱醉得厉害,前面犯就疯,等吐够了,转而开始犯迷糊了。
    怎么能穿着湿衣服睡呢?
    陈须试图帮妻子脱下湿外袍,可衣结怎么解都解不开——从生下来就只有被伺候份儿的陈长公子,何曾懂得照顾人?
    叹口气,阿娇转回身,移到兄长身边,伸手接过了兄长的工作。
    复杂的花结被灵巧的手指一摆弄,立时松了。
    卸下腰间的种种配饰,放带钩除腰带,将弄脏弄湿的锦衣抽褪下——秋冬的三重衣,少了最外头一层,成了两重。
    “阿兄……”抬头见长兄衣袍上的污渍也不小,阿娇暗示性地指指车厢前上方的暗阁。和亲王同形制等级的车驾,长公主乘坐走了。现在的这辆马车是二哥隆虑侯常用的,而次兄通常会在车厢内多备一件袍子。
    “哦!”陈须听罢,赶紧探身打开前上方的暗阁拉门,果然抽出个长条形的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正是件男式外袍;脱衣,换上——虽然是件夹衣,总聊胜于无。
    夫妻俩的两件外袍卷在一起,塞进暗阁。拉门关上,紧紧地关好。
    看兄长都妥帖了,阿娇将目光转投向姱表姐,犯起了难:车厢里这气味……必须开窗。可缺了保暖的外袍,开窗容易着凉。馆陶翁主蹙眉,四顾:‘这车厢里,可没第二件备用衣袍了。’
    犹豫片刻,娇娇翁主动手,飞快地解衣带——自己的衣带。
    太子须一愣,疑惑地问:“阿娇?”
    阿娇也不答话,动作迅速地卸去配饰和腰带,脱下外套的织锦曲裾袍,直接盖在昏睡的王主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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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时快时慢。
    木轮压在碎石或青条石的道路上,发出粗粝的磨蹭声。
    叮嘱长兄她要开窗了,多留意姱表姐,别让乱动,如果着了冷就麻烦了。
    “嗯!”太子须感激地点点头,将妻子身上妹妹的袍服裹裹紧,小心照看着。
    两侧车窗尽开。
    对流的空气,很快带走了车中的异味,也迅速拉低了车中的温度。
    刘姱在丈夫怀里动动,口中含混地吟哦着古老的诗句:“我思肥泉,我思……肥泉,兹之永叹!思须与漕,思……须与漕,我心悠悠……”
    太子须怜爱地为妻子理理鬓发,柔声轻问有没有渴了,要不要喝水。
    王主姱迷迷糊糊地支吾两声,也不知道是想还是不想——至少在阿娇这头,是一点都看不明白。
    固定式车案下,有嵌入的暖柜。侯太子陈须从中掏出水壶和水杯,倒一杯先尝尝,很开心地发现还是温的。
    “阿娇……”堂邑太子陈须指指敞开的窗户,示意差不多了,可以关了。
    娇娇翁主先关掉兄嫂一侧的车窗,自己边上的那扇则留小半开着。
    太子须提壶倒斟满两杯,一杯向妹妹坐的方向推推,一杯亲手送到妻子唇边,柔声哄着:“阿姱,阿姱……来!”
    姱表姐闭着双眼,头都不抬,就着丈夫的手喝水,半梦半醒,神魂迷离。
    阿娇取过水杯,放到嘴边浅尝,
    挑高眉毛看兄长殷勤备至地照顾姱表姐,突然觉得——或许,‘嫁人’并不那么糟糕?
    馆陶翁主的思绪,渐渐飞扬:‘若嫁个与兄长一般温厚体贴的男子,一个君子……’
    ‘被如此呵护,如此照顾,如此温存对待……’
    没来由的,阿娇感觉颊上一阵阵发热,一阵阵发烫:‘象这样,过一生。如书中所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或许,也不坏。’
    正想着,耳中传来兄长的呼唤:“阿娇,阿娇,阿……娇!”
    “哦,大兄?”从迷思中骤然醒转,阿娇赶忙望向兄长:“阿兄,何?”
    陈须没留意到妹妹脸上的异色,只温声请求胞妹别计较刘姱刚才说的话,那些个‘醉话’:“阿娇,汝嫂并其意。”
    “唔……”馆陶翁主随意地应着——她知道兄长在担心什么。这纯粹是多虑!既然她从前没有到母亲和皇祖母面前告状,以后也不会去。
    “阿娇,阿静重身,年节将至,”似乎还不安心,太子须还在分解着:“阿姱主持中馈,殊不易也。”
    “咦?阿兄?”长公主的女儿一愣,随后,确认一遍:“阿兄之前所言,何?”
    “阿姱主持中馈,殊不易也。”太子须莫名其妙。
    “非也,非也,”阿娇摇头:“之前。”
    陈须想想,复述道:“阿静重身,年节将至?”
    馆陶翁主又问一遍:“刘静?有妊?”
    堂邑太子怔怔地点头:“然也。”
    视线,转向昏睡中姱表姐……
    阿娇缓缓说着每个妹妹在这种场合都该说的贺词:“恭喜……大兄,再添……麟儿……”
    “呵,阿娇之吉言,吉言!”
    太子须抱着妻子,笑得开心开怀:“哈……哈哈!”
    晚风,从没关严的窗缝中涌入;
    带着冬的气息,冬季特有的干冽和冷峻。
    默默地缩回车窗边,
    看看着喜形于色的亲爱长兄,
    再飞瞥两眼嫂嫂略显苍白的面容,
    “阿……切!”娇娇翁主打个寒战,十根手指交握,绞紧、绞紧——借酒浇愁?什么叫强颜欢笑?什么叫做自找麻烦!傻瓜!

  ☆、第79章 己未联姻曲之‘避嫌’

“吾儿;此举有失思量……”
    王美人王长姁的话音有如宫室外正在袭击树冠的西北风——从刘彻这个耳朵灌进去,然后,从另一个耳朵飘出来。
    讲话内容围绕着当朝国母的身体状况展开,无非就是
    首先,刘彻不该为薄皇后的怀孕做掩护;
    然后,如果一定要插手此事;也不该把母亲和姐姐蒙在鼓里,哪怕事先通个气也好啊;
    第三,……
    最后……
    胶东王刘彻微垂着头;摆足了乖乖儿子听母训的完美姿态;
    却在王美人和公主们看不到的角度暗暗撇撇嘴:‘告诉你们?就南宫那张大嘴巴和缑邑的碎嘴子,藏得住什么事?你和大姐倒能保密;可鬼点子太多了;万一伤害到母后……实在不能不防!’
    觉察到儿子心不在焉,王美人有些发急:“阿彻!”
    “噢,阿母……”胶东大王应声抬头,满脸无辜地看着他的生母王长姁:“阿母,何?”
    一眼揭穿儿子充满敷衍的不良态度,王长姁顿时感到气结:“刘、刘……彻!”
    “阿弟,阿母所言……极是。”见母亲和弟弟有掐起来的危险,阳信公主赶紧在当中和稀泥:“至此,汝乃栗太子之敌也!”
    在这件事上阳信公主完全站在王美人一边,对弟弟的做法是相当不谅解。
    中宫怀孕,受威胁最大的是皇太子刘荣一派,弄不好被取而代之;问题是就算薄皇后生下嫡皇子,弟弟刘彻也得不到任何实际的好处,还狠狠得罪了以魏其侯窦婴和太尉周亚夫为首的太子宫政治势力——损人,却不能利己;简直傻冒透顶!
    王美人的大公主阳信开始摆事实,讲理由,对弟弟那个恨铁不成钢。
    刘彻驾轻就熟地摆出聆听状,手藏在袖中无聊地摆弄着右手上的板指,心思则飘向长乐宫中的板指原主人:‘新年事多,不晓得阿娇有没有空来我的胶东王官邸?不管了,今年是搬出宫的第一个新年,拖也要把阿娇拖来……要么,也请请陈须和陈蟜?我亲自去请,不怕不来……’
    说着,说着,阳信和她的母亲王美人一样,也发觉了胶东王弟弟的三心二意。
    “弟君!”阳信公主几乎要气急败坏了——她们一心一意为刘彻考虑,他怎么能这样不识好歹?
    “阿姊,阿母……诸姊!”刘彻被姐姐的吼声吓一大跳,
    随即晃晃脑袋,直起身,拱手对生母和三个姐姐逐次作揖,嘻嘻哈哈,一串串甜言蜜语象不要钱似地奉上——显示出他是多么孝心多么贴心的儿子和弟弟。
    阳信公主和母亲交换一个无奈的眼神,
    知道到这阶段,基本是别想和刘彻掏什么心里话了。
    看大公主心有不甘,还要张口,胶东王刘彻急忙挑起另一个话头,问姐姐是不是打定主意非曲逆侯不嫁?
    “阳信?”王美人显然是第一次知晓女儿的这个念头,不由惊问道:“此言……实否?”
    两个做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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