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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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 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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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纲山五……”
    城阳王主听了,顿时瞠目结舌——怎么这小妮子说的话她一个字都听不懂?
    王主妜:“呀?阿娇,此女言甚?”
    “阿吴……来!”
    阿娇招手,叫吴女官过来给城阳王女解释,自己则起身,请表姐先坐着,她得去窦太后那边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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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太后这里果然还灯火通明。
    外头走廊里的内侍宫女们站了一列又一列,静悄悄的仿佛是一行行人形的柱子。
    看馆陶翁主过来,领班的宦官就要通报;阿娇贵女急忙做手势阻止。
    瞥眼间,看到窦表姐的乳母也在侍从队列中,馆陶翁主愣住,叫过领班内官问怎么回事?乳母不是该在章武侯官邸陪着窦贵女伺疾吗?
    领班宦官挑挑眉,很无奈地告诉阿娇翁主,乳母被章武侯那边斥退了!具体原因有点说不清。由于章武侯最近在病中,窦太后非常担心,所以宫里这头也没多问。
    娇娇翁主听了,凝眉“哦”了一声。
    绕开窦皇太后的套房,阿娇先拐去边上侧室的小门,掀开帘子向里张张……里头,刘彻正跪坐在一张小小的木案前,闷着头抄写什么。
    ‘还好,还好!看样子这次是罚抄书……’
    阿娇眯起眼睛,远远地看着正在和书面工作做斗争的刘彻表哥:‘不知是五十遍,还是一百遍?是《道德经》,还是《周礼》?可怜的彻从兄……最讨厌这两部书了!’
    仿佛心灵受到感应,刘彻突然抬起头,直直地看过来……待认清门边的表妹,立时一脸大喜,放下刀笔,做拱手状连连作揖。
    “噗嗤!”
    阿娇掩口低笑,冲胶东王表哥微微点个点,放下帘子,回身走向窦太后的套房。
    ~~。~~。~~。~~
    ~~。~~。~~。~~
    罗袜,胜雪;
    云裳,委地;
    纤纤细步……
    “阿娇呀……”
    进了门,才没走几步,窦太后就向孙女来的方向伸出一只手,示意阿娇坐到身边来——惹得一侧陪坐的楚王太后啧啧称奇。
    “唯唯,大母。”
    阿娇先向楚王太后微微鞠躬致意,然后才紧挨着窦太后坐下。
    “阿娇于皇太后……诚不同也!”
    楚国王太后阙门氏看着依偎在一起的祖孙俩,晃着脑袋连发感慨:瞧瞧,瞧瞧,这一没有通报,二没有自我介绍,皇太后竟凭这几不可闻的几下脚步声就听出是阿娇来了。
    阿娇,果然不同!哪象她呀,进宫看姨母,经常被晾在边上半天没人搭理不说,就是走到面前问候,有时还会被听成路人甲乙丙丁。
    ——看阙门王太后那个架势,就差找个槌子擂鼓鸣冤了。
    窦太后抚着孙女的颈背,呵呵笑骂阙门氏没事发哪门子神经,谁让她两个月前染伤寒哑了嗓子,被听错也很正常嘛!竟然一直念叨到现在。也不知道体恤体恤老人家本来就耳背!
    阙门王太后嘻嘻哈哈,含混过去。
    “阿娇此来……为刘彻求情?”
    编排完楚国王太后,窦皇太后转而问孙女的来意。
    “否啦,大母!”
    娇娇翁主否认得又快又顺溜,
    “胶东王嘛……屡教不改,实属罪有应得。何惜……之有?娇娇此来……”
    娇娇翁主边说边歪到祖母怀里,脆生生笑着套到老祖母耳边嘀咕:她呀,是专门来看刘彻笑话的!这家伙平时人前装模作样,充斯文;人后专门张牙舞爪看,七横八竖。难得今天困在一方小案之间,和刀笔竹简纠缠,真是怎么瞧怎么解气!
    最好祖母罚他加上《连战国》,都抄上五百遍,弄个通宵。等明天落得顶两只熊猫眼圈在宫里显眼,那才叫好玩呢!
    “阿娇!”
    窦太后在孙女细腰上拍一把:“胡云!刘彻……乃大汉藩王也!”
    可是话没说完,窦太后自己就撑不住先笑了起来。熊猫长得实在太滑稽了,一双夸张得不得了的倒八字黑眼圈,提起来就让人止不住想笑。
    阙门氏其实听不清阿娇说了什么,但见窦太后这么高兴,也凑趣笑了起来。
    可只片刻,楚王太后就忽然敛去了笑意,幽幽深深叹口气。
    “蔓……奴?”
    窦太后听到了叹息,愣了愣,狐疑地问:好好的,叹什么气啊?
    “皇太后,”
    楚王太后先告罪,接下来才解释,她只是见皇太后和娇娇侄女祖孙和乐融融,一时触景生情,想起窦十九娘,突然感怀人生殊途,各种无奈。
    “十九娘?秋英?”
    窦太后略一思忖,就想起了家族中的某个侄女——不是嫁到鲁国朱家的那个十九娘窦秋英?
    阙门氏点头:“然也。”
    阿娇发觉自己从没听说过这个谈资人物,好奇地问了:“大母,十九娘谁人?”
    “十九娘,吾从弟之子,字秋英……”
    窦太后缓缓说道,十九娘的父亲是与自己同一个曾祖父的堂弟,所以,算起来窦秋英是现任南皮侯窦彭祖的族妹。
    似乎又想到什么,大汉皇太后轻轻加了一句,在和窦彭祖同一辈的侄女中,十九娘是最小的,也是最美貌的。
    出嫁前,十九娘窦秋英和其他窦氏族人住在长安城,曾进宫给皇后姑姑请安。那时窦皇后的眼睛还没有失明,所以清清楚楚记得这个侄女的相貌和举止:“秋英,秋英……不负‘淑美出众’四字。”
    阙门氏闻言,一叠声叹息,可是谁又曾想到,就是如此一个‘淑美出众’的佳人,后面的命运竟如此坎坷,多灾多难。
    “蔓奴,何如?”
    窦皇太后稍楞,坐直了身子,不解地追问:“其恶夫……十年前病卒!”
    “大母,何……恶夫?”
    阿娇大奇,她极少从她家雍容淡然的皇祖母口中听到这么糟糕的评语。
    窦太后抿紧了嘴,不答。
    阙门王太后连忙代皇太后为阿娇贵女解惑:十九娘秋英嫁错人了!家族给她安排的婚姻十分不幸。
    朱家虽然有钱有势,在鲁国算得上是实力排前五位的世家官宦,但女婿本人的品德却非常恶劣。此人非但吃喝嫖赌无一不沾,侍妾娈童养了百多个,还对结发妻子动辄打骂,蓄意虐待……
    “呀?如此恶行……大母?”
    娇娇翁主惊诧莫名,想不通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朱家哪来的一点都不顾及窦家,丝毫不顾及椒房殿里的窦皇后?
    “阿娇,阿娇……”
    阙门氏看看少年贵女,又看看皇太后表姨,感觉无言以对。
    那时候的窦皇后,涂有表面风光;
    实际,上有文皇帝生母薄太后的威压,下面得宠异常的尹夫人逼迫。
    为了保住窦皇后的后位,窦氏家族广结善缘都来不及,哪里敢轻易为女儿得罪亲家?无论怎么说,朱家小子到底没休掉窦十九啊!
    故意跳过孙女的问题,窦太后沉吟地问楚王太后,她记得听南皮侯窦彭祖提过,自从朱家那个混小子奔马出了意外、从马背上摔下跌断了脖子后,秋英就遣散姬妾,关起门来专心抚养儿子。关于这个侄女,皇太后得到最后的消息是:秋英的儿子与其父截然相反,循规蹈矩,忠厚孝顺。加冠后入仕当了,娶亲,生子,都很平顺……怎么,现在又有事了?
    “皇太后,汝不知……”
    楚王太后说道这儿,眼圈径自红了:“七月之前,秋英之子之孙……尽殇。”
    “呀?!何故?何故?”
    窦皇太后震惊,几乎从座位上直直跳起来。阿娇吓得急忙扶稳祖母的身子。
    楚国阙门王太后带着哭腔叙述,儿子孝道,儿媳乖顺,相继出生的两个孙子更是人见人爱,十九娘秋英本来的确是苦尽甘来。可没想到,去年儿媳的老父七十大寿,儿子带妻儿去给岳父拜寿,过江时不知怎的渡船翻了。一船的人溺水j□j成,秋英儿子全家竟一个都没能幸免!
    “一世心血……皆赋……流水,”
    阙门氏长吁短叹,可怜的十九娘,初婚时第一次怀孕被那混蛋男人打流了产,又是吃药又是调养,直到中年才侥幸又怀上。一朝祸从天降,儿孙皆去,只落得膝下空空,满目悲凉……
    窦太后听了,沉默半晌才喃喃地问,家族中出了这样的惨事,怎么就没人和她说一声?窦家上上下下,出入长乐宫何其频繁,竟连一个提到的都没有。
    “从母,”阙门氏刚开口,就被窦太后阻止了。
    窦皇太后摆摆手,慢悠悠轻道,什么都不用说,她怎么会不懂呢?
    窦秋英,只是窦氏家族中旁支的女儿;嫁到外地,夫家谈不上显赫——相对于京都的贵族豪门而言——再加上其父兄本身也没什么地位。处在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位置,被京城中位高爵显的亲戚们忽视,再正常不过了。
    长长吐出口气,窦太后缓缓问道:“如今之秋英……何如?”
    阙门王太后回答,去年她听到消息后,就派了自己手下去鲁国探望。家臣后来飞书汇报,说发现窦秋英的处境相当艰难。
    皇太后窦氏:“嗯?”
    “从母,从母,岂不知财帛……动人心啊!”
    楚国王太后直指核心。秋英男人虽然混账,却是个理财高手,身后留下异常厚实的家底。之前秋英有亲生儿子在,朱家族人虽然有想法但没理由。如今儿子孙子都没了,这一系断了嗣,朱氏家族怎么可能放在眼前的庞大家财不插手?!
    当然,如今的窦氏家族不必十年前,一门三侯,煊煊赫赫。
    所以朱家在明面上也不敢太过分。但种种小动作总是不停,非常扰人。
    窦太后一听,就皱了眉头。
    “蔓奴幼时失母,寄居窦氏,秋英常加开解……”
    阙门王太后半陷入对往事的回忆,十九娘是窦氏家族的表姐妹中对她最好的,她实在不忍心看与自己自j□j好的秋英表妹晚景如此凄凉,就让家臣以走亲戚的借口将人先接出来。昨天得到确切消息,大约到后天下午就能到京了。
    窦太后问:“入京?”
    “然……”
    楚王太后絮絮叨叨地表达想法,她寻思着为长远计,还是请秋英表姐和自己一起搬去楚国王都居住,这样方便以后照顾。
    “不!”
    窦太后突然斩钉截铁的否决,吓了阿娇和阙门氏一跳。
    “楚国湿热,非宜居之地!十九当归京中。”
    皇太后窦氏直接吩咐道,以前是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自然没袖手旁观的道理。鲁国是伤心地,离开也好;长安城虽非窦氏祖籍,却是故地,亲友众多,还是回京城来住吧!她会让窦彭祖给安排个和长乐宫紧邻的宅子,以后呢,也能经常入宫来聊聊天……
    “从母仁慈!”
    阙门王太后大为高兴。如果窦太后肯出面,秋英表姐的余生就彻彻底底无虞了。
    “窦氏诸女侄中,秋英最少;性柔,温良婉慧。奈何……子孙俱殇,孑然此身!?”
    大汉皇太后回想着记忆中的这个侄女,越想越唏嘘——为何这么个美玉般的女子,却有如此艰辛的人生?
    她作为姑姑的,即使能保侄女后半世的平安,却又如何去安慰一颗孤独哀伤的心?
    “唉!”楚国王太后陪着摇头。
    窦皇太后正和阙门氏你一言我一语的伤怀人世的无常,耳边突然飘进阿娇软糯甜美的声音:“大母……”
    “……出继子夫从姊于窦十九娘,何如?”
    =癸巳年十二月十一日,上海苏世居(2014年1月11日,星期六,阴雨)
    上次匆匆,忘了贴,现在补上:
    今冬上海大雾霭,诱发上呼吸道感染,后又染风寒,于是悲摧地造成宿疾复发。所以停了许久。现在大致康复,接着写。

  ☆、第141章 大寒

“……出继子夫从姊于窦十九娘;何如,”
    宫室中;霎时静默。
    阙门王太后愣愣地看着娇娇翁主;嘴半张着……
    在宫室四角还有高几低案诸多宫盏柔和宁静的灯光下,少年贵女青春的面庞仿佛天际轻云淡雾中若隐若现的冰月;既让人顿生追慕之心,又令人有无所适从之感。
    ‘这都哪儿和哪儿啊啊;又关窦绾什么事;’
    王太后瞧了瞧窦太后,见大汉皇太后也面呈迷惑之色;就知道窦太后和自己一样,没搞懂。
    清了清喉咙;楚国的阙门王太后问馆陶长公主家的表侄女,“阿娇,汝……何意?”
    娇娇翁主歪了歪脑袋,认真盯了楚王太后好一会儿,等确定了对方并非明知故问,才微微耸耸肩,扭头去问祖母:“大母?”
    窦皇太后同样摇了摇头:“阿娇,坦……言!”
    “呃,如此……”
    娇娇翁主坐正了,慢条斯理地说出心里的想法:“窦氏十九娘仁爱,不幸晚年失子孙,膝下荒凉;子夫从姊孤弱,自幼无生母,其后母不慈,其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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