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女人好像很大度一样。”楚荆河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好像有件事情得告诉你一声。”
“嗯,什么事?”
“我和那个谁,可能要那个什么了,你到时候方便的话,回来聚一聚吧。”
裴凌南狠狠拍了楚荆河一下,“你讲话就不能好好说?”
“就是我跟秦书遥那个女人要成亲了!”楚荆河吼。营地里巡逻的士兵都往这边看过来,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楚荆河的耳根有些红,拉着裴凌南疾走,“都是你,非逼我说这么清楚。好歹共事多年,一点默契都没有。”
“哦,你还怪我?明明是你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好不好!”裴凌南继续揶揄,可也打心底里高兴,“恭喜你们。”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看到如今的丞相,不想自己以后也追悔莫及。”楚荆河停在阮吟霄的帐外,“解铃还需系铃人。也许你进去跟他说说话,他能够醒过来。这么多的恩恩怨怨,也都该了结了。去吧。”
裴凌南走进帐中,见秦书遥在旁照看,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秦书遥回过头来,见是裴凌南,大喜,却也只是握住了她的双手,用眼神询问。
裴凌南低声说,“我陪流光来谈休兵议和的事情,现在有些空闲,就过来看看。”
秦书遥连忙站起来,把位置让给裴凌南坐。
楚荆河在帐外说,“秦书遥,你有点眼力行不行?赶紧给老子出来,在里面生蛋呢?”
秦书遥跺了下脚,把帕子递给裴凌南就出去了。
裴凌南低头看阮吟霄。他清减了很多,脸色苍白,嘴唇无色,眉头似因为巨大的痛苦而紧锁着。她掀开被子,看了看他受伤的地方,离心口很近,一团红色的血迹渗透了纱布。
“南……南瓜……不……我不……后悔……”他嘴里在念念有词。
裴凌南拿帕子给他擦汗,轻声说,“我知道你不会后悔。你也并不是像他们说的一样,对我用情有多深。你只是放不下一段过往,以你的高傲,无法接受我这跟尾巴,不再跟着你的事实。你知道吗?当年你吻我的时候,我的整颗心都装着你,我甚至没有去多想那个吻的含义。也许那只是一种怜惜,亦或是一种鼓励,作为我拼命努力为你的回应。但那并不是爱情。”
阮吟霄似乎听到,眉头锁得更深了。
“我跟你不一样。我只要平凡的生活,夫妻相守。你一生追求的是建功立业,名垂青史。这一战,成就了你阮吟霄的大名,以后你在北朝,会有比以前更盛的风光。但那些,都是你一个人的事了。不要再拿我或者流光当做借口,你要赢的是你自己,是你那颗高傲不肯认输的心。”
裴凌南从怀中掏出一片干净整洁的银杏叶,放在阮吟霄的枕边,“我们的相识,从银杏开始,恩怨也从银杏结束。我和流光说好了,待一切平息之后,就去山林隐居,做一对平凡的夫妻。而你,就用最快的速度忘了我,不要再问起,不要再想起,我也会一样。”
裴凌南站起来,郑重地拜了拜,“也许喊你一声老师也不为过,谢谢你教我的,教光儿和阡陌的。就此别过,珍重。”说完,她便转身出了帐。
帐内,阮吟霄的手指动了动。
裴凌南走了几步,发现这个营地大得可怕,她完全不知道主帐是在什么地方。正想找人问问,忽然看到有两个人并肩坐在一旁,好像在赏雪景。她稍一辨认,就瞧出了是楚荆河和秦书遥。这么多年,打打闹闹,真的携起手来的时候,会有一种他们已经在一起很多年的错觉。
闲适,安定,平和,那样平凡的相依偎,居然让她感动。
“你怎么在这里?叫我好找。”有人轻轻揽住她的腰,她抬头,看见赵显的脸。她有什么不知足的呢?这个男人归为一国之君,愿意为了她放弃江山。这也是种平凡相守。
她抱住他,只想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静静地呆上一会儿。好像这样时光就能变短,就能停止。
赵显用身上的大氅包住她,“事情都办好了?”
“嗯,办好了。”
“那,可以回去了?”
“再等等。”
“再等等,我们就变成两个雪人了。”
裴凌南笑,“就算变成雪人,跟你在一起就行。”
赵显摇了摇头,随她去。
花事六十六
玉翩阡把沈阡陌送到营地,沈阡陌偷偷溜进了主帐。他则在外面望风。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这个小妮子威胁,但小越说过。她哥哥搞不好是未来的皇帝,得罪皇帝的妹妹,不好。
耶律齐本来正在看奏折,听到响动,头也不抬,“谁?”
脚步声径自移动到他的桌前,停住。
他抬起头,见一团红色的小风帽,正疑惑间,风帽的主人把风帽拉开,露出里面那张明媚动人的小脸。
耶律齐立刻站了起来,喜道,“小妖,你怎么会来?”
沈阡陌跑到他面前,伸手,“抱。”
耶律齐无奈,俯身把她抱了起来,“你……重了不少。看来过得很好。”
“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沈阡陌抱着耶律齐的脖子,伏在他的肩上,“每天提心吊胆,要担心你跟爹是不是会真的打起来,还要担心干爹的伤要紧不要紧。”
耶律齐拍了拍她的背,“你看,我们都好好的。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偷偷跑来了?要是被你爹娘知道,以为我拐卖孩童。”
沈阡陌低声说,“那你就拐卖我好了。”
“什么?我没听清。”
“耶律齐是大笨蛋!”
“没大没小!”耶律齐轻拍她的脑袋,“我可是皇帝,你怎么能骂皇帝?”
沈阡陌没好气,“皇帝也是笨蛋,一点都不懂别人的心思!”
耶律齐迷惑,“你到底是怎么了?我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一百二十七天。还要有多少个这样的日子,我才能长高,才能长大?”沈阡陌用脸蹭耶律齐的颈窝,耶律齐被她弄得很痒,“丫头,你快饶了我。”
“你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我就迫不及待地跑来。因为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多久。”
耶律齐捏她的鼻子,“人小鬼大。想见我,就和你娘说一声,回北朝来玩不就好了?”
沈阡陌嚷道,“为什么不是你来见我?!”
“因为我是皇帝,每天都要处理不完的政事,很少有机会能离开上京城。所以啊,你以后一定要找个自由的男儿,否则以你的性子,肯定得把人家的院墙给拆了。”
沈阡陌不服气,“我不找自由的男儿,我就要找皇帝,我一定要找皇帝!”
耶律齐微愣,沈阡陌凑到他耳边说,“你还欠我一个愿望。我想好了。十年以后娶我,必须,一定。”
“什么?”
沈阡陌挣扎着下地,得意地仰起头,“君子一言!”
耶律齐苦笑,“你这算强买强卖。”
“娶我你很吃亏吗?等着看好了!还有!你自己说的,这十年不许碰别的女人,绝对不许!”说完,她就一阵风似地出去了。耶律齐还在发愣,她又一阵风似地回来,气喘吁吁,“你蹲下来!”
他乖乖地蹲下来,她亲了他的脸颊一下,又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
耶律齐又想哭又想笑,这个小鬼,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她身上的味道很特别,她的吻,也很特别。
玉翩阡见到沈阡陌出来,连忙道,“裴二,你办好了?咱们赶紧回去,不然被皇上发现了,我的脑袋就不保了。”
沈阡陌回头看了主帐一眼,有些依依不舍,“好吧,回去。”
赵显一行回到澶州的住处,沈阡陌和沈怀光正在院子里玩。天真无邪,像两个真正的小孩。
闲杂人等,都很识趣地退下去,只剩他们一家。
裴凌南闻到饭香味,忽然很想吐,连忙松开赵显的手,跑到角落里干呕起来。赵显跟过来,给她拍背,“凌南,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裴凌南摇头,在心里算了算日子,脸忽然有些红。
“怎么额头这么烫,是不是发烧?我找大夫来看看。”赵显转身要走,裴凌南却拉住他,“傻瓜,这不是生病啦。”
“那是什么?”某个人真是后知后觉。
“我可能,可能……有身孕了。不过!你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比较好。”
赵显愣了一下,随即激动地抓着裴凌南的肩,“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我说没用,要大夫说才有用。”
赵显亲自跑去请了城中最好的大夫,大夫过府诊治之后,确定了裴凌南的猜测。赵显高兴地抱着裴凌南转了三圈,裴大和沈阡陌很不爽地站在门外。
裴大说,“裴二,我们是不是野生的?”
“哼,就是,爹偏心。”
“我讨厌这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我也是。”
裴大郁闷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不过这样也好。”
“是啊,这样也好。以后,就有人陪在爹娘身边尽孝了。”
“好吧,我得承认它来得还挺是时候,本来我挺为难的。”
“我也挺为难。”
两个小人相视一笑,手拉手离开了。
“好了好了,你又不是第一次当爹。”裴凌南拍了拍沈流光。
“不一样,怎么能一样?我能亲眼看着这个孩子出生,守着它长大。我不用怀着愧疚之心面对它。”
裴凌南抱着他,“流光,我没有怪你。”
“但我怪我自己。还好老天给了我补偿的机会,我会好好爱它。”
“光儿和阡陌听到,该吃醋了。”裴凌南笑起来,“你这个爹怎么能这么偏心?”
“我不会偏心。我对他们的爱是一样的。”赵显把头埋在裴凌南的怀里,就像个孩子。裴凌南知道他心里又难受又欢喜,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伸手环住他。
众人准备大肆庆祝一番。厨房做了一桌的好菜,连守城的将领都惊动了。
裴凌南怪赵显太夸张。赵显连忙澄清,说这是那三个臭皮匠的杰作。
晚上开席,没有外人,沈括就让大家共同举杯,庆祝战事平息,皇室又添新丁。他还强迫每个人说一句吉利话。等沈括,越香凌和玉翩阡说完,众人正准备动筷,裴大忽然举手,“我也有话要说。”
裴凌南笑着看他,“光儿,你要说什么?”
“我要说,恭喜爹和娘。还有,谢谢这个小宝宝。”裴大看着裴凌南的肚子,“本来我还在犹豫怎么说出口,现在可以说了。以后,我要留在宫里,不跟着爹娘了。”
众人面面相觑。沈括虽然早就知道赵显有了退意,但也一直在劝说他打消主意。因为皇室之中,实在找不到可以继承皇位的人。皇位更迭,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光儿……”裴凌南拉着他,“你是不是……”
“不是的娘。我想做一个好皇帝,让老有所养,幼有所依。”
裴凌南看向赵显,赵显走到裴大面前,低头看着他,“光儿,你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从离开金陵开始,就看了很多,想了很多,一直想找机会开口。可是一旦要走上这条路,以后也许就不能在爹娘身边尽孝了,所以一直不敢说。但是现在,孩儿想要去试试,想把爹没有实现的事情,都实现。”
“光儿,这并不容易。朝中的局面把你爹逼迫到离开。在这个国家,说了算的,并不是皇帝。”
裴大仰起头,“那我就让他们统统闭嘴!”
赵显摸了摸裴大的头。沈括说,“皇上既然已经有了退意,皇位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裴大又聪明又是正统血脉,确实是最好的人选。虽然这条路很难走,可是他小小年纪,却有这样的决心,确实很可贵。”
越香凌附和道,“如果是那样,臣定当尽力辅佐。”
玉翩阡也道,“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小臣也会尽力。”
裴凌南握着裴大的手,“光儿,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对吗?”
“是,娘,非http://。常清楚。”
“那娘不阻拦你。”裴凌南把裴大拉进怀里,“既然你决定了,娘便会陪你接受王才教育。等到你站稳的那天,才会离开。”
“娘!”
“这是为娘最后的坚持。”
裴大点了点头,“谢谢娘。”
这个小插曲之后,晚饭就吃得有些沉重了。虽然玉翩阡和越香凌几次想活跃气氛,可无奈当事人一家各怀心思,他们也不好过分介入。吃完了饭之后,赵显把裴大单独带出去。
“爹,是不是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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