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显站起来,走到耶律璟的面前,面色淡漠,“虽然朕要你死,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但是耶律璟,你给朕好好听着。朕会让你看到北朝的大军退出南朝的国土,而朕的妻儿都会好好地呆在朕的身边。”
耶律璟发狂般地大笑,“好个重情重义的崇光皇帝!你可曾想过自己的发妻,如今身在何处?”
赵显拂袖,“皇后和国丈,有他们自己的选择,朕不会勉强。”
“说起来你的命真好。有那么多女人对你死心塌地。今天我人在这儿了,也不怕死。不妨告诉你实话,翁怡君死了,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赵显和越香凌同时叫了起来。
“翁照帆带了个死人回来,秘不发丧,谁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这次要不是他,还有那些该死的儒生,赵康这个懦夫也不会罔顾我给了他那么多的好处,而把我交出来。你想想看,翁照帆为什么不让消息传到你那里去?肯定又是他那个好女儿,你的好皇后,临终交代了什么!你口口声声保护妻儿,翁怡君不是你的妻?你尽过半分丈夫的责任?”
“你闭嘴!”赵显一脚踹在耶律璟的肩上。耶律璟倒在地上,嘴角流出了些血,却还在冷笑。
越香凌见赵显盛怒,连忙跪了下来,“皇上三思!”
赵显双手紧握成拳,转过身去,“把他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是!”
待越香凌把耶律璟带下去之后,赵显狠狠地砸碎了桌上的花瓶,顿时手背鲜血直流。耶律璟说得没错!他对皇后,一天都没尽过所谓丈夫的责任。甚至放心地让她去涉险,还一直在内心深处安慰自己,她和国丈都安全返回了金陵。她病的那么重,如何能经历颠簸?她一个柔弱的女子,如何能够在混乱中保得周全?他一心只挂在姑苏,对这些全然不顾,甚至连她逝去,都浑然不知……
“赵显,你就是个混蛋!”他用拳头敲桌子,越来越快,好像只有这样做,才能平复内心的那团火。可是手再痛,也已无济于事,故人已逝,再也不会回返。
裴凌南找到赵显的时候,他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手上的血都已经干硬成块。
她蹲到他面前,把酒瓶从他手里拿走。
“你让我喝!”赵显满脸通红,眼神迷离。
“不许再喝了!”裴凌南大声呵斥道,“你是皇帝!现在两军对阵,你却如此失态,怎么对得起黎民百姓!”
赵显站起来,摇摇晃晃,口齿不清,“什么黎明百姓?!我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好,还谈什么保护子民?我就是一个失败的人,皇帝做不好,丈夫做不好,我就是一个废物!”
裴凌南气急,拉住赵显的衣领,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那巴掌很清脆,清晰的指印叠加在他潮红的脸上。他震惊,难以置信地看着裴凌南。
“你就是个废物,你不是我认识的沈流光!你沉湎于无法挽回的事情,无法活过来的人,罔顾生者和肩上的责任!要我说,你比赵康还不如,你干脆去陪翁怡君好了!”裴凌南一口气吼完,吼完之后,频频喘气,眼睛却仍然瞪着赵显,“你这样,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不要对不起她的牺牲。”
赵显看着裴凌南,眼中起了雾,“你……一点都不计较么?”
“计较什么?计较你命好,娶了个这么深明大义的皇后?”裴凌南没好气,“还是你希望我跟一个逝去的人较真,吃醋?”
赵显握住裴凌南的手,一时无言。
“流光,你听我说。明天你若是去北军的大营,带我去。”
赵显未做多想,便点了点头。
这下换裴凌南惊讶了,“你怎么都不问原因?”
赵显上前抱住她,“相爱两不疑。凌南,你刚给我上了很好的一课。”
“相爱两不疑呢。”房外,沈阡陌把头缩回来,唏嘘不已,“我这一生,只要能碰到这样一个人,也无无怨无悔了。”
“喂,你才多大啊?什么爱不爱的。”裴大皱眉。
“你知道什么?只有你这种没情趣的才不会了解!”沈阡陌甩开胳膊往前走,裴大跟上她,“裴二,你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明天,我要跟娘他们一起去北军大营。”
“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沈阡陌白他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沈阡陌,我是你哥哥!你居然这么说你哥哥!”
沈阡陌连忙捂住他的嘴,“你给我小声点。我去见皇帝哥哥,你在旁边不是碍事么?知趣点好不好!”
裴大大睁着眼睛,好像想说什么,无奈嘴被沈阡陌死死捂着。
“你什么都不要跟我说,你想的肯定是错的。你要敢把我的事告诉爹娘,你就死定了!我先回房了!”沈阡陌放开他,一溜烟似地跑了。
裴大很惆怅。虽然他早就觉得沈阡陌怪怪的,尤其是面对耶律齐的时候,可没想到她的心思居然真的在耶律齐的身上。苍天,那帝后传言,不是真的!绝对不是真的!!
此刻的北军大营乱作了一团。阮吟霄的伤势极重,随军的军医都束手无策。
皇帝亲自来看了几回,阮吟霄都在昏迷。
秦家兄妹一直在阮吟霄的大帐中照顾着,楚荆河则暂时承担起军中的事务。他去主帐求见耶律齐。
耶律齐为了阮吟霄的事情,也是愁眉不展,见到楚荆河,脸色才缓和些,“舅舅,坐。”
楚荆河却跪了下来,“皇上,恕臣斗胆,这战不能再打了!”
“舅舅……”
“丞相伤重,无人能够调兵遣将,澶州城亦是久攻不下。何况,我们的战线拉得太长,后方的补给供应不上,再这样下去,若是朝中有了什么动乱,肯定会腹背受敌!胜,转瞬为败!”
耶律齐沉默,只看着羊皮地图。
“您和丞相,很早以前就认为,现在是南北共存的时期,无论是他们犯我们,亦或是我们犯他们,都不会有很好的结果。这次,借故宁王一事,又逢南朝内乱,军心不稳,所以才一路打到了澶州。可是您看,崇光皇帝一亲临,澶州的士气马上就不一样了。崇光皇帝已经答应把耶律璟送来给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见好就收,给双方都留一条后路呢?”
耶律齐叹了口气,扶楚荆河起来,“舅舅说的,朕会慎重考虑。”
“谢皇上!”楚荆河说完,便要躬身退下,耶律齐又道,“舅舅,等一下。”
楚荆河停住,“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母后一直在催问朕,舅舅的终身大事。说到底,舅舅是楚家唯一的男儿,当为楚家延续香火,此次战事平息,朕为你指婚如何?”
楚荆河道,“可是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话?”
耶律齐点头,“是有人求朕不要给你指婚。还说你生性不羁,就算下了圣旨,也是宁死不从的。”
楚荆河沉默。
“这么多年,朕都看在眼里,舅舅当真一点都不动心么?哪回你有了烦心事,不是她最先到你身边,为你消愁解闷,哪会你有难,她不是赴汤蹈火,挺身而出?朕为皇帝,有许多的身不由己,可舅舅不一样,可以选一个真心喜http://。345wx。欢的人,陪伴在自己的身边,看遍大好的山水,携手人生。”
“她……她真的那样求皇上?”
“是啊。朕还以为她来求朕给她赐婚,没想到她字字句句,都是求朕不要勉强于你,让你自己选择。如此女子,就算为红颜知己,也是此生无憾了。舅舅,不要学丞相。”
楚荆河肃然,“臣,明白了。”
从主帐退出来之后,楚荆河马上去了阮吟霄的大帐。秦立仁不在,只秦书遥一个人在照顾阮吟霄。她一边给阮吟霄擦脸,一边还念念有词,“丞相,你千万不要有事,北朝不能没有你。”
楚荆河一讪,进入帐中,秦书遥头也不回,“哥,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啊?他吃了吗?”
楚荆河故意压低声音,“什么他?”
“你怎么装傻啊?我问你,楚荆河按时吃饭了没……”秦书遥转过头来,看到楚荆河,一愣,随即恢复如常,“你别误会,只是现在全军仰仗你,我才希望你没事。”
楚荆河搬了张椅子,挨着秦书遥坐下,秦书遥看怪物一样地看他,“你今天发烧了?平常躲我都来不及,今天居然靠这么近?躲开去,别妨碍我做事。”
楚荆河笑,“秦、书、遥。老子现在正式通知你,你以后要改名了。”
“你神经病啊!我为什么要改名?”
楚荆河忽然凑过去,在她的脸颊亲了一下,大声道,“楚门秦氏,我们来日方长!”说完,做了个鬼脸,就跑出去了。
秦书遥愣住,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只怔怔地抬手,摸他刚才亲过的地方。随即有泪,盈了眼眶。
花事六十五
开始下雪。裴凌南长于北朝,并不是没见过雪,可这场雪下得很及时,似乎预示着这场战火终将平息。
赵显去北军的军营没有带很多人,包括射伤阮吟霄的沈括他都没有带。
到了北军营地,楚荆河率部众在门口迎接。
越香凌不满,“你们北朝皇帝真大的架子。”
楚荆河随意地笑,“是你们的皇帝气场太强大。”
一来一往间,已经化解了些许的不快。楚荆河抬手让众人进去,裴凌南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对他轻轻点了下头。
耶律齐坐在主帐中冥想了一夜。这场战,虽然起于国家的利益,到至此,已经是他个人的野心。连累丞相受重伤,已经是最不好的结果,再打下去,恐怕还有更多的未知之数。楚荆河说得有道理,崇光皇帝来,是给双方一条退路的。自己本来就年轻,阅历也有限,就当这是一场教训。
“皇上,南朝的皇帝来了。”帐外有人说。
“快请他们进来。”
赵显几人步入帐中。
这是两国皇帝时隔很多年之后的一场相逢。当年,他还是个男孩,他也只是个平凡小吏。他给他上过很多课,让他的人生走向了更有意义的一条道路。如今男孩变成了少年,小吏变成了皇帝。
“好http://。久不见了。”耶律齐站起来,拜道。
赵显回了个礼,微笑,“皇上长大了,越发有一国之君的风范。故人相见,倍感欣慰。”
耶律齐抬手,“陛下快请坐。”
赵显也不客气,在帐中的席位上坐了下来。立刻有人送上热腾腾的茶,还有人多搬了一个火盆进来。
耶律齐看到裴凌南,格外亲切,“裴卿一切可还习惯?”他故意沿袭在北朝时的称谓。裴凌南俯身回道,“谢皇上关心,一切都好。”
“裴大和裴二呢?”
“托皇上的福,都很健康。”
“那就好。宫里好多人想他们,你什么时候得空就带他们回来看看吧。”
裴凌南看了赵显一眼,答道,“是。”
耶律齐点了点头,又看向赵显,赵显说,“皇上,朕就不拐弯抹角了。耶律璟已经交给你们的人,皇上能否撤兵?眼下南朝国中并不安稳,而北朝,亦不见得安宁。听闻丞相伤重,是否该回上京好生休养?”
“其实,朕也有此意。此番兵临城下,也是万般无奈,只为生擒宁王。既然宁王已经归案,朕自当休兵议和。”‘
“如此,朕这一趟总算没有白来。朕替万千百姓谢过你。既然议和,便要重新修订盟约,希望这次,两国能共同遵守,保护百姓免受战火之苦。”
耶律齐点头,“议和一事,朕会派楚大人前往澶州详谈。”
“朕尚有一事,拜托给皇上。”赵显对身后的众人说,“你们先出去一下。”
“是。”裴凌南行了礼,准备随同众人一起退出,赵显握了一下她的手,对她点了点头。
耶律齐也让帐中的北朝人全部退出来。
楚荆河走过来问裴凌南,“怎么了?皇帝也还有悄悄话不成?”
“有些事情,我们不知道比较好,否则……”裴凌南用手在脖子上一横,楚荆河连忙摸了摸脖子。
“丞相怎么样了?”
“不太好。秦家兄妹一直照看着,可昏迷了这么多天,还是没有醒过来。”
裴凌南长叹了口气,“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楚荆河连忙往主帐看一眼,“里面那位不会发火么?你们上次不是闹得很凶。”
裴凌南笑,“不会,我征得他同意了。男人都小气。”
“说得女人好像很大度一样。”楚荆河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好像有件事情得告诉你一声。”
“嗯,什么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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