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那天下午,赵清持正在陪赵老太爷修剪花枝,翠翠拿着她的手机一路飞奔而来,说是手机响了好几遍,担心有重要事。
赵清持一看来电,是美国那边的电话,便连忙接起。
电话那边的是艾伦,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高亢,充满了活力,“清!咱们的电影已经确定了放映日期!”
赵清持惊喜道:“真的吗?怎么会这么快?”
艾伦哈哈大笑,赵清持隔着一个太平洋都能想象到他满身赘肉因为大笑而颤抖的样子,艾伦豪迈地笑了会儿,得意洋洋地说道:“我上头有人呗!”
赵清持忍俊不禁,问道:“电影定在哪个档期?”
艾伦笑道:“情人节。”
赵清持再次惊道:“这么快?”
艾伦哈哈笑,“你说情人节的时候多少小情侣得因为咱们的电影而郁闷一整晚,杜蕾斯已经连续四年在情人节档期销量稳增了,今年我一定要打破他们的传说!”
“你拿这么一个悲剧电影去给人小情侣庆祝节日快乐,未免太不厚道了。”赵清持笑道:“艾伦,其实你才是情侣去死去死团的最大团长吧?传说中官方最大手,原来说的是你。”
艾伦没听明白情侣去死去死团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他除去电影外,对生活对朋友从来都不是一个追根揭底的人,所以他连问都没问,只是笑道:“北美首映的时候艾莉缇和郑都会来,你呢?你来吗?”
赵清持笑道:“我不出席,请代我向他们传达诚挚的思念之情。”
艾伦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豁达地笑笑,说道:“虽然不是全球同步上映,但是预计三个月后会在你们国内首映,清,我有信心,你一定会红起来的。”
赵清持笑道:“谢谢。”
挂断电话后,赵清持将手机放到赵老太爷身边的桌子上,老太爷放下喝了一半的茶,笑问道:“是你拍的那个电影?”
赵清持点点头,蹲回花坛前继续摆弄花花草草。
赵老太爷又问:“你拍的什么电影?听说还是女主角?有穿裙子吧?拍得漂亮吗?”
赵清持想起那些既唯美又写实的床戏,忍不住笑,“挺漂亮的。”
赵老太爷满意地点点头,“漂亮就好,我就说你穿裙子好看嘛,要多穿啊。”
赵清持微微笑,觉得眼前的场景熟悉亲切的仿若昨日,好似不久前赵老太爷也是像今天这样让她多穿裙子。
前夕与今日,好似不变的人和事,却又是早早改变的人和事。
第二天便是圣诞节。
赵老太爷是位老中国,对西洋文化里的圣诞节一点兴趣也没有,赵家秉承老太爷精神,对圣诞节形同陌路,当天下午,只有赵禅小朋友收到了幼儿园小朋友的手工贺卡,一放学回家便喜滋滋地拿给全家大人看。
到了午后,翠翠跑来大书房唤赵清持,说是邱家送了个包裹进来,指明是送给赵清持的圣诞礼物。
赵清持用剪刀三下五除二拆了那简约大方的包装,一看,笑了。
垫着脚尖攀在桌角的赵禅长大了嘴,赞叹道:“姑姑,好漂亮啊!”
包裹里竟然是一整盆郁郁葱葱开得茂盛的紫丁香。
藤椅上的赵老太爷放下报纸,凑过头来,表扬道:“现在可不是紫丁香的花期,能养得这么好,足见用心呐。”
赵清持微微笑,眼角眉梢全是欢喜神色。
赵老太爷上下研究了遍盆栽,皱眉道:“怎么用了个这么灰扑扑的花盆?怪丑的,当真是一把鲜花插在牛粪上。”
赵清持眨眨眼,无辜道:“这花盆是我亲手做的。”
赵老太爷瞥了她一眼,重新举高报纸,闷声道:“牛粪也是坨好牛粪嘛。”
赵清持笑得合不拢嘴,将花盆捧回自己的书房,和那个羊脂白玉卧虎镇纸摆在一起。
等看够了那花和那虎,赵清持猛然想起,当初还有一张明信片是随着花盆一起寄回国的,收件地址写着邱家,难道是邱白露拿走了明信片?
可是那明信片不是寄给自己的吗?
赵清持歪进椅子正要给邱白露打电话,邱小满的电话打了进来,赵清持瘪了下嘴,接起电话,“邱小满。”
邱小满的声音很像邱白露,也透着疲惫与无奈,还隐约压着股怒气,“赵清持,你可真是祸国殃民啊。”
赵清持笑道:“邱小满,你这是对救命恩人说话的语气吗?”
邱小满倒吸了口气,“赵清持,你还学会要挟人了?”
赵清持笑道:“胡说八道,我是那种人吗?”
“哼!”邱小满嗤之以鼻,“今天是圣诞节,我不能回家陪老婆孩子吃大餐,却被迫留在公司加班,喂,赵清持,你知道我身上这身衬衫多久没换了吗?整整68个小时了啊!就在刚刚,我终于看完了我的最后一份报表!我连给我老婆打电话的念头都没有,直接给你这个罪魁祸首打电话了啊!”
赵清持嘲笑道:“你对我的深深爱意,我感受到了。”
邱小满怒道:“什么爱不爱的?老大已经疯了,你还要让他再背上手刃亲兄弟的骂名吗?”
赵清持心里一跳,问道:“邱白露怎么了?”
邱小满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支吾道:“他能有什么事啊,不就在我身边加班吗?老二也在,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啊,呃,你要和老大说话吗?”
赵清持还没答应,电话那头邱小满已经招呼邱白露接电话了。
“清持?”邱白露的声音比邱小满更加疲劳,但赵清持还是能从他的声音里感受到淡淡的笑意,那是一种满足的愉悦,他说:“圣诞快乐。”
赵清持一瞬间失了言语,只能答道:“圣诞快乐。”
邱白露笑问道:“送你的花喜欢吗?”
赵清持笑道:“喜欢。”
邱白露笑道:“你再等我一星期,一星期后,我去你家见你,好吗?”
赵清持握紧手机,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明天应该是正文的最后一章……
70老男人的浪漫
第六十九章老男人的浪漫
赵清持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睡就睡;六天后便是年底最后一天;赵钰早早便从公司下班回家,赵老太爷也不和老朋友喝茶下棋了;一家老少四代人聚在一起,就等着翠翠招呼吃饭。
赵老太爷虽然也不是不认识邱白露;但是自从赵清持和邱白露扯上关系后,心里头对这号人物总觉得有些不一样的滋味了,从赵清持说要带邱白露回家开始,恨不得天天掰着指头数日子;可数了大半个月了,人影还是没见着,心里开始有些不痛快了,可看着自己孙女成天老神在在的模样,又不好说什么,索性和大孙子夫妇一起装傻,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年底的最后一顿饭总是和平日里的不一样,可再丰盛的宴席也有吃完的时候,等一家人都吃饱了肚子,以赵禅为首,赵老太爷为辅,全家移坐到客厅沙发上,跟着电视里的央视新年晚会瞎凑热闹。
赵钰从卧室里搬出了个电子钟,摆在桌子上弄倒计时。
眼看着电子屏幕上的秒数一点一点地减少,赵老太爷忍不住拿拐棍戳赵钰,“撤掉撤掉!那秒读得我心慌意乱的,跟电子炸弹似的。”
赵钰哈哈笑,将电子钟搁到一旁,抱着儿子看电视。
赵清持起身去给自己倒水的时候,这几日一直不离身的手机响了,她正在倒水的手一抖,热水溅了几滴在手背上,火辣辣地疼,她来不及擦手,连忙拿起手机一看。
果然是邱白露,“清持。”他的声音一点也没变,似乎也没前几日那么疲惫深沉了。
赵清持的眼有些发热,她背对客厅众人,忍不住笑道:“是我。”
邱白露笑道:“我在你家大门外,你开一下门。”
“我马上过去!”赵清持拔腿就往外跑,跑过客厅,跑过前庭,赵家的门房亮着灯,照的门外的宽阔马路亮堂堂。
邱白露就站在门外,他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动作,他穿着一套剪裁立体的方格纹西服,外头是带有皮毛领的束带人字呢风衣,整个人看上去简洁利落,又说不出的贵气骄傲。
赵清持忽然停下脚步,有些不确定地放缓了脚步。
门房里值班的李叔几步跑到赵清持面前,解释道:“小姐,不是我不通报,也不是我不让邱先生进来,邱先生非要亲自给你打电话,我……”
大门已经打开了,邱白露几步走到赵清持面前,在这冷风萧瑟的寒冬夜里,笑得如沐春风,“我来了。”
赵清持心下的所有小心思全在这个笑容里不翼而飞,她忍不住笑道:“等得我好苦。”
李叔自觉地走开了。
赵清持笑道:“走吧,丑女婿总是要见家长的。”
邱白露与她并肩往回走。
前庭里的院灯全都开着,赵清持一抬头便能看到宅子玻璃窗后躲躲闪闪的几颗脑袋,她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
邱白露笑道:“忙公司交接的事。”
“哦,年底是挺忙的。”赵清持往前走了两步,猛地顿住脚,回头瞪圆了眼,“交接?你做了什么?”
邱白露拉住她的手,握在手里柔柔地捏着,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如既往的坚定与执着,“我辞职了。”
赵清持惊道:“辞职?你辞职了?那邱家怎么办?”
邱白露笑道:“什么怎么办?你当我那两个弟弟真的只会吃喝玩乐吗?公司过去十多年因为有我在,老二只当了个副职,老三更是没有压力,但这不代表他们没有能力,我既然能做得了护国之君,他们也能成为一代守国明君,公司交到他们手上,我很放心。”
“你……”赵清持犹然震撼,“那你呢?邱衡呢?”
邱白露笑道:“我在公司依然持有一部分股份,每年的分红足以养活我们一家,至于邱衡,在她背后的,从来都是整个邱家,将来,还会有许文彦,她这一生,已经比常人幸福太多,你又何必担心她?”
“可是……”赵清持不是没面对过谁的突然离开,当年赵钰突然离开f市,她虽然迷惘,但也没今天受到的震撼到,“为什么呢?为什么突然做了这么大的决定?”
邱白露盯着她笑,眼下的青黑昭显了他连日来的巨大工作量,但他笑得开心,眼底里的光彩灼灼生辉,几乎要烧坏赵清持的眼,“清持,这不是突然的决定。”
赵清持疑惑道:“什么?”
邱白露笑道:“你还记得吗?理想收入,理想伴侣,理想家庭,这三样全部做到,才是我的理想人生。过了这个年,我马上就四十岁了,我希望我的四十岁能和别人的四十岁有所不同,起码,我想和你一起过上我们的理想人生。”
“没想到你还是个理想主义者。”赵清持忍不住笑,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想法。
邱白露笑道:“我先是个现实主义者,其次才是个理想主义者,我承担起了我该承担的社会责任和家庭责任,我尽量不去辜负那些对我有所期盼的人,我既不放肆,也不任性,我用二十年的时间实现了这些,接下来的几十年,才是属于我自己的,这是老男人的浪漫,你不会懂得。”
赵清持笑道:“原来从头到尾,我都是你追求的理想人生中的一部分而已。”
邱白露握着她的手,情不自禁地将她搂进怀里,笑道:“不是一部分,没有你,我的人生不会完整,我的理想没有意义,缺失了最重要的一部分,剩下的就只是支离破碎,所以说,你绝不是一部分,而是奇迹。”
赵清持将下巴靠在邱白露的肩膀上,环绕着她的气息熟悉且温暖,像最迷人香醇的酒香,越闻越香,越香越醉,越醉越闻。
她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大哥从一开始就告诉她,邱白露这样的人不是她能应付的了。
邱白露从来都不是一个纯粹简单的人,他既是个老练狡猾的商人,又是个沉醉自信的文人,偶尔会展露出艺术家的清高孤傲,偶尔又会像个青年人般顽皮恶劣,他的成分越复杂,旁人越看不明白他,人们以为这众多形象中必有假象,真真假假之中必然想着寻觅与规避,却不知道,所有的他,都是真实的他,因为复杂,所以不可测,因为多变,所以叫人畏惧。
害怕邱白露的人越多,欣赏他的人也会越多。
赵清持心生感慨,她是何其有幸,才会成为最终与他站在一起的那个人。
他们两人在前庭站得太久,宅子里偷看许久的赵老太爷终于等不及,派了赵禅小朋友出门唤道:“姑姑!爷爷说外头天冷,进来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