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全黑了下来,窗户外面没有一丝星光,暗沉的天空划过一条银龙,一阵沉闷的雷声由远至近的轰隆隆的滚来,天下起了雨。
宛佳实在躺不住了,点了灯,立在窗边静静的看着外面的夜雨,听着那滴答的声音,仿佛述说着一个又一个过去的故事……
两天了,龙炎桀的伤不知如何?明天一天亮宛晴就要去督军府了。
她不由苦笑,自己怎么就变成这样?
忽闻楼下一阵脚步声,丫头们刚低喊声音便被遏止,她一惊,刚转身,门呯的一声被狠狠地踢开。
宛佳惊愕地盯着门口如神祗般立着的高大身影,身上被雨淋湿了,而且,他的脸那么苍白,带着从来没有过的憔悴和愤怒死死地盯着自己。
他只穿着一套白色缎面对襟上衣裤,被雨湿的单薄绸缎贴着他的身子,第一次,她竟然感觉他竟然也会如此萧瑟单薄……让她看着心痛。
宛佳的眼圈顿时湿润了,水光在眼圈晃动,她咬牙,就是不让它落下。
龙炎桀本是黯淡的眸豁然一亮,她是因为自己哭了吗?这个倔强得像头牛的女孩哭了吗?他心底狂喜,鼻腔也涌上一抹酸楚,深邃的眼眸也悄然红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哪里还像龙炎桀?可他顾不了那么多,满眼里只有这个女孩,满心只有一句话,你不能误会我!
宛佳忽然想起,目光飞快地移下看他两手,左手露出一截白色紧裹的纱布,心里一抽,不由冲口而出,“伤得重吗?”
龙炎桀紧闭的薄唇微微动着,嘶哑低沉的声音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你是关心我的,对吗?你心里不是没有我的是吗?”
宛佳低垂的眼帘终于挡不住凝聚起来的泪水,悄然滴落在地,无声弹起碎成无数小水珠。
龙炎桀目光一直盯着她的脸,一秒不移,自然看到地上两滴小小的水点。
他再也忍不住,大步上前,大掌一把握住她削尖的肩膀,几乎将单薄的她拎起来,低而用尽全力地吼了一声,“抬头!看着我!”
宛佳就是不抬头,任凭那双灼热得可以融化她的墨瞳,她害怕一旦抬头,极有可能再也扛不住而缴械投降,极力控制着自己狂乱的心。她已经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疯了,极度的疯了!已经不受控制的疯了!
龙炎桀盯着她的头顶,心里又酸又痛又愤怒。
她还在抗拒吗?自己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丢掉堂堂七省军参督的身份,不顾堂堂七尺男儿的面子,不顾她狠狠的伤害自己,不顾下属看待自己的目光,就这样抛开一切不顾一切的来了。
她居然还要抗拒!
“不抬头别怪我!”龙炎桀咬牙切齿地说。
宛佳深吸了口气,缓缓抬眼,之前的慌乱、心痛、复杂全都消失,已经是那双清透见底的纯却冷得疏离的眸。
“龙炎桀,你别以为是个参督,拥有七省十个师的军队,但,你不可能拥有我一个小小的女子。”她轻灵的声音却仿若一把利剑狠狠地隔了龙炎桀心里。
他手掌不由用力一捏,额边青筋劲爆,牙槽恨咬。宛佳痛得浑身飚冷汗,柳眉微蹙。
一脸倔强,声音更冷了,“你为什么盯着我不放,为什么一定选择我做你的陪衬!宛晴那么喜欢你,你完全可以去找喜欢你的人,她会奉承你,会感谢你对她的好……”
话音没落,人已经被抓着胳膊,粗暴地往外拽。
“你要干什么!放手!”胳膊的痛让宛佳有些惊愕,他现在的样子比前世那晚还要愤怒。
楼下一大群荷枪实弹的警卫挡着丫头们,众人见到宛佳几乎被龙炎桀拖着下了楼梯,支撑着出来的灵芯和桀星脸色皆一变,两人同时出手就要来抢人。
龙炎桀飞起一脚,两人同时被狠狠踢飞出去,他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怒吼,“谁也不准跟着!否则,格杀勿论!就连她我也会杀了!不信试试!”他一把将宛佳甩在面前,宛佳心底一痛,看了一眼抓在自己手臂上的大掌,纱布沁出鲜红的血迹,她不由的也怒了,这个人怎么那么疯狂?连他自己的命都不顾了吗?
她迅速扫了一眼面如死灰的丫头们,沉声道,“不准跟着!否则,你们都给我滚出宛家!”
龙炎桀不再说话,直接拖着她,冒着雨冲出大门,抱着她一起飞身上马,飞快地一起消失在雨夜中。
骏马如箭一般极速穿梭在雨中,雨点像刀一样打得宛佳脸上,眼睛都无法睁不开。她被龙炎桀宽大的胸怀紧紧的拥着一动也不能动。
“开门!”眼看到了北门,龙炎桀大吼一声,守门军官一听龙炎桀的声音,感觉赶紧打开门,骏马带人就在门开启的霎那穿将出去。
一直到了那座山顶,宛佳的似乎已经失去了力气,龙炎桀索性将她打横抱起,直冲平台。
将她往地上一放,雨越下越大,忽然,一记闪电,巨大的雷声几乎就在耳边炸响。
惊得宛佳跳了起来,情不自禁地猛扑进龙炎桀的怀里,他猛一把紧紧的拥住她,百感交集。
“你走了2天,2天啊!这两天我满脑子都是你的身影,我吃不下睡不着,你知道心里想着一个人,她却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觉多么揪心!你太狠心了!”龙炎桀勾起她的小脸,用额头顶着她的额头,挡着雨水,冰凉的水间是两人炙热的呼吸,宛佳几乎要投降了,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剧烈的心跳,真的很想抱着他有力的腰肢,不再放手。
可是,她害怕,害怕自己像前世一样,那么深爱一个男人,却被狠狠的背叛甚至惨绝人寰地丢了命。
她害怕那种心比断肢还剧烈的痛。
“跟我无关。”她低喃的声音,几乎从喉咙发出像蚊子一样的声音,龙炎桀却整个身子一颤。
缓缓松开手臂,宛佳无力地往后退了两步,黑夜里几乎看不到对方,只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感觉到对方的心跳。
“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对着太阳打赌吗?怎么?你认输了吗?你害怕靠近我,因为你已经爱上我了对吗?”龙炎桀冷声一字一句地说。
“你不是决定娶我妹妹了吗?我应该叫你一声妹夫!”宛佳幽幽地说道。
“很好,妹夫!我娶她?你同意?”龙炎桀愤怒了。
“我当然同意。”她不敢再面对龙炎桀,猛然转身,对着空旷的山谷大喊,“我同意!”
龙炎桀心痛如绞,咬牙问,“你真的不心痛?”
宛佳咬牙,一转身甩头,眼泪合着雨水落在唇瓣里,又涩又咸,她冲着龙炎桀大吼:“对!我不心痛!一点也不!”
龙炎桀听出她带着哭声,心里又酸又无奈,“可我心痛……”
宛佳浑身冷得发抖,精神快崩溃了,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放缓声调,“龙炎桀,宛晴很配你,我今天已经帮她安排了嫁妆,你还可以娶个大家闺秀做正室,你的生活会越来越幸福美满,你放手吧……”
猛然间,龙炎桀大步上前,将她揽入怀中,狠狠地吸住她发抖的唇,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身子一空,龙炎桀竟然抱着她跳下山崖!
宛佳大脑嗡地一下,一片空白,他是要抱着自己一起死吗?
急速坠落落空的感觉,反而让她放松下来,索性眯上眼睛,任由他吻着,这一刻什么都不怕了,反正是最后一刻了,她忽然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激烈的回应着,龙炎桀吻得更加发狠,两人根本不管自己正急速下坠,仿若天地间只剩下他们,用撕咬的吻释放他们心痛的纠葛。
死与生根本不重要了……
呯的一声巨响,两人重重地跌入冰冷的寒潭,溅起一米高的水花,宛佳大惊,睁开眼睛,满眼都是黑漆漆一片,两人依旧相拥相吻着往水底迅速沉了下去……
前世的那夜,冰凉刺骨的水包围着自己,频死的恐惧包围着她,能感觉到十指被刀割断的撕心裂肺的痛,从那次后,她害怕水,恐惧被水包围的感觉,那种绝望无助面对死亡的感觉,让她永生难忘……
正当几乎没有了空气,被龙炎桀猛然往上一拖,人一下浮出水面,她拼命地大口呼吸着空气,被龙炎桀拖上了岸,大臂一甩,将她丢到了全是水的草地上。
龙炎桀冲着她大吼,“你任性,我包容你,你要强,我配合你,你固执,我宠着你,你冷如冰,我用尽心思融化你,但是,不代表你可以任意妄为,甚至帮我安排女人!你轻贱我的感情,无视我的付出!让我心痛让我恨不得撕了你、吞了你、让你无处可逃!你呢?你自己都不敢正视你的感情!你骗得了天下人,你骗不了我!骗不了你的心!如果你还不够清醒,我可以将你再丢下去,好好洗洗大脑!直到你清醒了,如果你再说你无所谓,要我从你身边走开,我定会如你愿!从此,你我再不相见!我也滚出江南,再不踏足这块土地!”
“哇……”宛佳忽然大哭起来,压抑在心头的痛和悲楚如同山崩地裂般释放出来。
她使尽全身的力气爬起来,冲着龙炎桀哭喊着,“对,我不爱你,一点不爱!永远不会爱,因为,我恨你,必须恨你!从上一世就恨你!我恨一切伤害过我的人,恨背叛我的人!我发过誓,要将害我人一个个挫骨扬灰!要建起一座座炼狱将他们丢进去煎烤几生几世,永不得超生!你!龙炎桀,告诉你,你也是其中之一,我注定会伤害你,注定会毁掉宛家,毁掉害过我的人!你懂吗?你这个大笨蛋!你是天下第一的大笨蛋!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来招惹我!要闯进我心里,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让我无处可逃!让我心软!让我在恨与爱之间如此痛苦的徘徊,让我比死还痛苦?我会伤害你的,会让我们都痛不欲生的!你走!滚出江南!我永远不要再见你!”
龙炎桀哑然,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她,说不出的心痛又无比惊喜。
他大步上前,轻轻地扶住她发抖的双肩,逼着她抬头面对着自己,黑暗中也能感觉到他那双发亮的眸闪着无比灼热的目光,低哑地说,“我也让你痛苦了对吗?你也是爱我的对吗?我的感觉没有欺骗我,对吗?”
宛佳哭着摇头,一句话说不出来,好半响,呜咽低低的说,“你说得不对,你不是要走吗?快走!可……我骗不了自己的心,听见你对着空气大喊那三声为什么时我的心已经碎了,我害怕心碎,这种感觉我真的好害怕,害怕再次背叛,我输了……”
一双滚烫的唇猛然含住她冰凉颤抖的唇,从来没有感受过他唇舌如此柔缓的辗转交缠,失而复得的狂喜,让他不敢不舍用多一点力气,可又不想放开怀里的柔软,小心翼翼的抚弄着她的丁香小舌。
此刻的温暖包裹着她冰凉的身躯,仿若什么都不重要看了,只有此刻如梦如欢的氤氲,让她沉迷……
知道耳边传来他充满柔情的低喃,“佳儿……对不起,是我错了,我让你哭了,让你心碎了……”
宛佳将头深深的埋在他怀里,嘤嘤地哭着,一句话说不出来,身子不住颤抖。
好半响,她低声说了一句,“我以为你要和我同归于尽。”
龙炎桀心痛地将她打横抱起,柔声说,“执拗的小傻瓜,我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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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一生只会爱一个
督军府的人惊愕地看着龙大少拥着怀里的小人儿水淋淋的骑着马飞驰而来,抱着怀里的人直接冲进他住的小楼。
龙炎桀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前,宛佳已经冻得全身发抖,他抓起床上的被子将她紧紧裹上,对跟进来的几个警卫急急地吩咐,“快烧热水,再煮碗姜糖水来,派人去宛家把大小姐的贴身丫头叫来。”
警卫立刻分头行事。
宛佳看着他一脸的焦急,心头一暖,柔声说,“你也都湿透了,快去换衣服,会病的。”
龙炎桀坐下将她连被子一起抱在怀里,看着她冻得小唇发紫,心痛地轻轻拂过她的唇瓣,俯下身子想将她脸上黏着的一点脏东西弄掉,宛佳以为他要吻自己,忙撇开脸,脸顿时羞红,低声说,“屋里有人。”
龙炎桀笑了,“当他们透明的。”
宛佳娇喃地瞪了他一眼,惊觉眼前一片血红,惊叫,“你又流血了!”挣出手臂轻轻握着他包扎着纱布的手腕,湿透的纱布带着血水流在他的手臂上,整条袖子几乎都是粉红色的。
宛佳鼻子一酸,抱着他的手臂,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龙炎桀忍俊不禁,一向倔强得像头老牛的她居然哭起来简直刹不住,他又好笑又心痛地捧着她的脸,柔声道,“你是不是把几年的眼泪都放在这天哭了,不过,你哭起来好美好美,美得让人怦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