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炎桀有些哑言,扫了一眼始作俑者的母亲,“母亲,你不知道我丽都有多少事情要处理,一封这样的电报,就让我马上赶回来,影响我正事。”
宛佳闻言心里微漾,他果真是因为霖雨桐病危而赶回来的,并非完全为了和自己的婚事。
“好了好了,你不是回来了吗?那边不是还有军官吗?那么大的隶军哪里都少不了你的话,你还能管好那么大的军队吗?”孙丽荣笑着一手牵着霖雨桐,“看吧,我说他是因为你回来的吧?说了你还不信。”
霖雨桐羞涩地低下头,只是在低下的霎那,飞快地瞥了一眼宛佳,而宛佳正好看着她,脸上居然还带着一丝似笑非笑,那双眼睛清澈如水却又似能伸进你的心里,一下将你看透,而且,看了自己一眼后,缓缓的将眼皮低垂,那么漫不经心,那样不屑。
她不由心里一惊,这个女人不是普通人,看上去比自己至少小了几岁,却城府如此深,如此镇定面对这场未来公婆和情敌的刁难。
她自然不能松懈,就在次关键的时刻,首先气势不可输,在龙炎桀的心目中的形象更加不能输。
“这位是……宛佳吧?”霖雨桐好听的声音忽然柔柔地说。
宛佳低垂的眼帘抖了抖,厉害。
她抬眸淡淡一笑,“是的,这位就是霖姐姐吧?”既然人家要将自己提前摆上台,她自然不能失了礼数,索性笑着望向孙丽娜,“伯母,您好。我是宛佳。”
孙丽娜带笑的脸一僵,冷了几度,扯了扯嘴皮,连答应一声都不愿意,索性一手拉着霖雨桐,一手拉着龙炎桀一起往里走,“我预备了你最爱吃的菜,哎,每次你打仗回来我都是像是重新活过一边,现在更加是了,你父亲还没完全清醒,你……”说着,声音带着一丝哭意。
龙炎桀被她拖着无法,另一只死死拉住宛佳,生怕她落在身后,心里觉得委屈,想回头安慰她一下,可又听见母亲这样说,又想安慰,还没来得及说话,霖雨桐已经亲热地拉着孙丽荣娇声说,“伯母不要伤心啦,炎桀不是回来了吗?军人嘛,自然以天下为重的,我了解他,他心里可惦记着您了。”
宛佳听见这种声音顿时嘴角抖了抖,哎……
龙炎桀眉毛一皱,站住了脚,将手从孙丽容的手里抽了出来,转身将宛佳揽入怀中,柔声说,“走,我们先进去。”
宛佳看了他一眼,笑笑,乖巧地应着,“恩。”
苏丽蓉和霖雨桐脸色顿时一沉,霖雨桐飞快地笑了笑,亲热地挽着苏丽蓉的手跟着龙炎桀往里走。
桀星跟在后面,早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冷冷地扫了一眼龙府。
正厅装饰得非常考究,家具和灯饰都是欧式的。
孙丽荣和霖雨桐刚落座,一抬头便看见了桀星,顿时一愣,呆呆地看着个头几乎和龙炎桀一样,相貌神色都有七分相似的军官,以前也见过,难怪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他是自己的儿子,想着,不住身子微微颤抖激动起来。
霖雨桐有些奇怪地握着她的手低声说,“伯母,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桀星似乎感受到了孙丽荣的目光,觉得奇怪,也看了过去,她的眼神有种熟悉的东西,可她刚才对宛佳的态度让自己很不爽,调开目光,不再理睬。
大太太他是见过的,不过以前很少和这几位太太接触。
孙丽荣心里一酸,他不会认自己吗?
龙炎桀也察觉到了,看了一眼桀星,自然知道他为什么这个态度,只是笑笑,对孙丽荣说,“他就是桀星,母亲应该在丽都见过,他是我最得力的手下,也是宛佳的哥哥。”
他后面一句话让孙丽荣、宛佳和桀星都一吃惊。
桀星飞快地白了他一眼,把自己定位为宛佳的哥哥,他以为就能牢牢的站在宛佳身边了吗?只要让自己看到宛佳不幸福,一样毫不犹豫地将她夺过来。
龙炎桀自然懂得他眼神是什么意思,忍住笑,握着宛佳的手,看着她古怪的表情,终是忍不住笑了,宛佳也不禁莞尔,他只要保护自己,想用桀星和自己的关系逼着孙丽荣对自己态度好些。
看着他们两如此默契的相视而笑,霖雨桐心里就像千万只蚂蚁在咬一样难受。
孙丽荣特地叫桀星一起吃饭,这顿饭本来是为了霖雨桐和龙炎桀而设的,所以几个姨太太都没让来。一顿饭各怀心思,沉闷无语。
霖雨桐吃得如同嚼蜡,不时看见龙炎桀给宛佳夹菜,一点都不顾及自己,她实在忍不住了,匆匆吃完碗里的饭,起身告辞。
苏丽蓉忙说,“炎桀去送送,她伤还没好。”
龙炎桀皱眉,“就在西楼,让丫头好好送过去就行了。”
孙丽荣狠狠地瞪了一眼宛佳,宛佳叹了口气,放下筷子,笑着说,“伯母,我去送吧。”说着站了起来。
桀星也站了起来,“我陪你。”
“都给我坐下,不就是旁边吗?有什么好送的?雨桐也不是娇气的小姐,她不介意的。”龙炎桀有些不高兴了,冷冷地瞥了一眼霖雨桐。
霖雨桐一怔,知道龙炎桀怪她不懂事了,赶紧笑着说,“我是伤口到时间换药了,你们都别送,不是还有丫头呢。”
孙丽荣还想说话,看着桀星满脸不高兴,心里又酸又生气,果然是这个女人先勾引了自己的小儿子,再勾引大儿子,这以后可怎好?别出什么伦理混乱的事情,心想着,眼睛就朝着宛佳瞪了过去。
宛佳迎着她的目光,淡淡一笑,“伯母,其实有些事强求不得,就像这菜,要想烹调得色香味俱全,无不需要平衡各种调味料间的关系,否则,就会难以入口。”
孙丽荣啪的一下,将筷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这里还没有轮到你说话。”
宛佳勾唇浅笑,毫不示弱,“我只是站在您最疼爱的儿子立场上说话,我还是个外人,自然有权利说话的。”
孙丽荣气得脸色一变,“好,你是外人,那你跟着我儿子回来,是什么意思?宛家也算大家族,女儿嫁娶还没下定,父母还未谋面,你就跟着男人回家了,这像话吗?”
“母亲!”龙炎桀也不高兴了,语气重了许多,“家里现在父亲不在,自然是我做主,何况我的终生大事上次回来就和你说过,宛佳就是我的妻子,谁想替代都不行。所以,也请您像疼爱我一样疼爱她。”
“你……你……你为了她连你母亲的话都不听了,我怎么能疼这样的女人!”孙丽荣气得脸色铁青。
“那是因为您一厢情愿!”龙炎桀嗓门也大了,他心痛宛佳,从一进门开始她就忍着,受着委屈。
“很好,好得很!宛佳是吧?你本事大,居然能蒙蔽我儿子的眼睛,把你当圣洁的女人一样捧在手心里,试问,让母子关系恶化的女人能当好儿媳吗?难道你还没成为龙家人就要把龙家搅乱吗?”孙丽荣的大帽子就直接扣了上来,如此犀利的话让内心强大的宛佳也有些扛不住了,毕竟是龙炎桀的母亲。
“母亲!你太过分了。”龙炎桀怒了,“佳儿是什么样的女人我最清楚,我们母子关系也没恶化,如果说令我们母子关系有间隙的,不是佳儿,而是另有图谋之人!”
宛佳伸手按住龙炎桀的手,目光沉稳地迎着孙丽荣愤怒的眼睛,声柔却语气毫不客气,“伯母如果想得到一个好儿子首先要知道儿子要什么,想得到一个好儿媳,也要知道儿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毕竟和他共度余生的是妻子而非旁人,就算母爱也不能守护在他身边直到永远。请您认清这个事实,才配做人母。”
“我是外人,但是,旁观者清,龙大太太,如果我是您的儿子,将儿子的婚姻大事视作你手掌中的玩物一样任意拿捏的话,我宁愿不做您的儿子!”桀星怒了,忍了好久,看到宛佳一再受委屈,他再也忍不住了,将手中的筷条重重一拍,高声道。
孙丽荣惊愕了,他宁愿不做自己的儿子吗?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喃喃道,“你不愿意做我的儿子吗?”
桀星皱了皱眉,这个大太太怎么了?好像变了一个人。
宛佳和龙炎桀也都一惊,都没想到桀星会说这番话。
两人对视一眼,桀星如果和孙丽荣反目,这是他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桀星,大太太是爱子心切,做父母的都是希望孩子能娶到好的女人,成为贤内助,大太太只是不了解我而已,别这样说话。”宛佳赶紧说道,看着孙丽荣眼泪不断,心里着急,轻声对龙炎桀说,“我累了,我想早点休息,你配伯母好好说说话。”
龙炎桀心痛地看着她,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可看到母亲一对泪眼看着桀星的样子,也让他心痛。桀星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以他的性格,非得好好的和他说过才能正式相认,否则,他的牛脾气比自己还要大几倍。
“好,那你先去好好的洗漱下,我和母亲说说话就来陪你。”龙炎桀柔声道,对身边的管家说,“将东楼我房间边上的客房收拾出来给宛小姐,桀星就住在东楼楼下客房吧。”
“不行。”孙丽荣忽然说道,她清醒了,收了泪,冷冷地说,“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和你住在同一栋楼里成何体统,还是和霖雨桐一样住在西楼,桀星就住在东楼吧,毕竟男女有别。”
龙炎桀还要说话,宛佳悄然按住他,摇了摇头,低声说,“住哪都一样,听伯母的。”
“佳……”龙炎桀可不想宛佳心里有一丁点委屈。
宛佳淡淡一笑,柔声道,“没事,我先去了。”她笑着对管家说,“有老管家了。”管家忙点头,叫上两个伶俐的丫头跟上,桀星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桀星赶上两步低声说,“早知道你带两个丫头来侍候。”
“我就是不想招摇,龙家那么多丫头还怕没人服侍?”
“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胡说八道,你也别把人往坏里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好坏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宛佳见到了西楼,笑着站住,“管家,麻烦你带桀星过去吧,我让丫头带我上去就好了。”
管家笑着说,“好,宛小姐也不是外人,上面的东西都是新的,没人用过,这两个丫头很聪明伶俐的,之前服侍大少爷的,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她们,不必客气啊。”
宛佳笑笑,“好的,有劳了。”
她感觉到头顶有道目光射下来,抬头,却什么都没看见,只见二楼有扇窗户飘出一截粉红色的窗帘,她勾唇冷笑,想必是霖雨桐吧?
宛佳洗漱完,换上龙炎桀为她准备的真丝睡袍和外套,正在看着窗外,门外有人敲门,还没等她说话,门已经开了。
依旧穿着那件玫红水波纹旗袍的霖雨桐走了进来。
宛佳平静地看着她穿着高跟鞋的脚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霖雨桐已经感觉面前这个少女非常不简单,过来的事情,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力争将她压下去,让她知难而退。
“宛小姐,可能你还不知道我和炎桀的关系。”霖雨桐笑盈盈的说道。
宛佳浅笑,“我听宛晴说过,说你们是小时候的玩伴。”
霖雨桐听到宛晴,脸色微变,这细小的变化,宛佳全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等她出招。
霖雨桐很快的恢复原状,“宛晴啊,是啊,我们三个可谓青梅竹马,只可惜,她生错了门,有个如此厉害的姐姐。”
宛佳挑眉,“多谢霖小姐的赞美。”
霖雨桐心里冷哼,这个人居然将贬义词看做赞美,还真是内心强大。她扭着细腰,走进窗边,轻声叹了口气,“要说我和宛晴,还是有所不同,宛晴对炎桀不是爱,是利益,她自幼受柳馥香的熏陶,只会拿婚姻做资本。而我不同。”她扭头,一双美丽的眼睛沉静中透着傲慢,“我爱炎桀,我出国读书,是为了能和他比肩平齐。和我父亲来到东北,我跟着去和谈现场,是为了他多一份安全保障。我为他受伤,是因为我能为他舍命。而你呢?不了解他,不了解他作为一个军人,一个隶军未来的大统帅,面临的是什么,当然,作为商女出身的你,自然是不懂的这些政治的。如果你真爱他,就要你为他着想,不能光顾着自己得到个优秀的男人,而不择手段。”
宛佳依旧平静如水,似乎没有受到她的话一丝一毫影响,一双仿若能洞悉人心的翦眸看着霖雨桐,只让她感觉到莫名的压力,忍不住双手搅在一起,减低自己的莫名紧张。
“首先,我很感谢霖小姐救了桀,这份情谊,我和桀都会铭记于心,现在,我和桀夫妻同体同心,他生我生他死我死,我们之间早已经不存在谁为谁生死的问题了。我想,桀也希望霖小姐永远是他的朋友,是我们夫妻的朋友。”宛佳根本不接霖雨桐的话茬,直接定位清楚,她可不想浪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