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莫莉,我亲爱的莫莉。现在去睡吧。”
“好吧。”
“晚安。”
格雷厄姆双手抱着头躺在床上,在想像中和莫莉共进晚餐。吃的是隆背哲蟹和干白葡萄酒,带着咸味的海风和着酒气。可是他又在聊天时找茬儿了,真要命。刚才就因为一句大不了的“犯罪思维”他就跟莫莉急了一回。真蠢。
格雷厄姆发现莫莉对他的兴趣大多数时候都难以解释。
他给警局总部打电话,然后给斯普林菲尔德探长留言,说他愿意参加每天早晨的外勤工作。他实在没别的什么可做了。
借着杜松子酒劲他才睡着。
06
所有与利兹案有关的电话记录都在巴迪·斯普林菲尔德的办公桌上,写在薄纸片的便笺条上。星期二早晨七点钟斯普林菲尔德来到他的办公室时,桌子上已经摞了六十三份记录了。放在最上面的一份打着红杠。
伯明翰警方在雅各比家的车库后面发现了一只被埋葬的猫,用鞋盒子装着。那只猫的爪子间放了一朵花,而且猫的周身被餐巾裹着。猫的名字是用孩子气的字体写在盒盖上的。猫脖子上没有颈圈。盖子用一个打成结的弹簧拴着。
伯明翰警方的医疗审查官说猫是被勒死的。他把猫的全身去了毛,没有发现任何被刺破的伤痕。
斯普林菲尔德用眼镜腿轻轻敲着牙。
警方发现了一处松动的土,然后用铲子就把鞋盒挖了出来,根本用不着什么沼气探测器。然而又是格雷厄姆说对了。
探长舔舔大拇指,开始看其他的记录。很多都是对上周内利兹家周围可疑的机动车辆的报告,描述都很空泛,只有车型或颜色。四个亚特兰大的住户接到了匿名电话,匿名者称:“我要把你们像利兹一家人那样干掉。”
霍伊特·路易斯的报告在这堆文件的中间。
“这个查表员关于帕森的报告怎么样了?第四十八号记录?”
“我们昨晚和电力局联系了一下,头儿,以便知道他们有没有在利兹家那条巷子安排人。”值班队长回答道。“他们必须在今天上午给我们回音。”
“你现在就让人和他们联络。”斯普林菲尔德说。“和卫生站、市工程局联系,再问问那个巷子有没有建筑施工许可。然后打我车里的电话。”
他又拨通了格雷厄姆的电话:“是威尔吗?十分钟以后在你宾馆门口等着我,咱们开车出去遛遛。”
早晨七点四十五,斯普林菲尔德把车停在巷口。他和格雷厄姆肩并肩地在沙石路的车轮印上走。即使这么早太阳已经很灼人了。
“你得给自己找顶帽子戴。”斯普林菲尔德说。他自己的那顶时髦的草帽歪戴着,低低地压过了前额。
利兹家房子背后网眼状的篱笆被葡萄藤遮住了。他们在有电表的电线杆前停了下来。
“要是罪犯从这个方向来,他可以把房子的整个后部看得很彻底。”斯普林菲尔德说。
只有五日之隔,利兹家的房子就显得需要保养了。草坪开始不规整,野葱也开始在草丛中冒芽了。一些小树枝散落到草坪上。格雷厄姆想把它们捡起来。这房子像是睡着了。格构的门廊在早晨的阳光下的树丛的长长的阴影里斑斑驳驳。同斯普林菲尔德站在巷子里,格雷厄姆可以在想像中看到自己站在后窗前观望,然后打开门廊的大门。不知怎么搞的,他重新构想的罪犯入室的情节现在在阳光下离他越来越远了。他注视着在微风中轻轻摇摆的一个儿童秋千。
“那好像是帕森。”斯普林菲尔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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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G。帕森出来得很早。他正在后院里的花圃中松土,和他们隔着两栋房子。斯普林菲尔德和格雷厄姆走到帕森家的后门,站在垃圾桶旁边。桶盖用铁丝拴在篱笆上。
斯普林菲尔德掏出卷尺量电表的高度。
他对利兹邻居们的情况都有记录。对帕森的记录是:在上司的强烈要求下帕森被迫从邮局提早退休。他的上司在报告中称他“越来越健忘”。
斯普林菲尔德的记录中还包括邻居的闲言碎语。邻居们说帕森的妻子一有机会就去梅森和她妹妹住在一起,而他儿子早已不再和他联系了。
“帕森先生,帕森先生。”斯普林菲尔德叫道。
帕森把叉耙倚在外墙上后走到篱笆边。他穿着扣襻凉鞋和白色的袜子。尘土和草汁把脚尖的部分染脏了。他的脸闪着粉红色的光。
动脉硬化症,格雷厄姆想道。他一定刚吃完药。
“有事吗?”
“帕森先生,我们能和您谈几分钟吗?我们希望能取得您的帮助。”斯普林菲尔德说。
“你们是电力公司的吗?”
“不是。我是警察局的巴迪·斯普林菲尔德。”
“哦,那就是关于谋杀案的。我和我妻子当时都在梅森,我已经告诉那个警官——”
“这我知道,帕森先生,我们想了解一下有关您家电表的事。您——”
“如果那……一那个读表员告诉你们我在电表上做了不该有的动作,他纯粹是——”
“不不不,帕森先生,您别误会。您上星期有没有看到一个陌生人读你家的电表?”
“没有。”
“你肯定吗?我想您告诉霍伊特·路易斯说另外有人在他之前就来看过电表。”
“是的。该把这事弄清楚了。我已经对这事做了记录,公共服务委员会会从我这得到详细汇报的。”
“好的,先生。我相信他们会把这事处理好的。您看见是谁查表的?”
“他不是个陌生人,肯定是佐治亚电力公司的人。”
“您怎么知道?”
“哦,他看着像。”
“他穿什么衣服?”
“他们经常穿的那身,我估计。什么样来着?棕色的工作服和一顶帽子。”
“你看到他的脸了吗?”
“如果我看到我也不记得了。我从厨房窗户往外看的时候看见了他。我想和他说话,可是我得穿上大氅,而我走出院门时他已经不见了。”
“他开卡车了吗?”
“我不记得我看见过车。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想知道这事?”
“我们在调查上星期所有在这附近出没的人员。这个信息真的很重要,帕森先生。请你仔细想一想。”
“那么是有关谋杀案了。你们还没有抓任何人,是不是?”
“没有。”
“我昨天晚上观察了一下街道,整整十五分钟内没有一辆警车来过。利兹家发生的事太可怕了。我妻子被吓坏了。不知道谁还会买他们的房子。我那天看见有几个黑鬼在那里张望。你知道吗,我和利兹说过好几次当心他们的小孩。不过他们还算好。当然,他从来不会照我的建议收拾他的草坪。农业部有关对新生草的控制做了一些特别好的小册子。后来我干脆把这些册子放在他们的邮箱里。他修草坪的时候,他的野葱简直要被压死了。”
“帕森先生,你在胡同里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具体是在什么时间?”
“我不敢肯定。我在想呢。”
“你能确定是在那天的什么时候吗?早晨,中午,下午?”
“我知道一天里的时间该怎么叫,不用你来教我。可能是下午吧,我不记得了。”
斯普林菲尔德挠了挠后脖子。“很抱歉,帕森先生,我不得不把这个细节搞清楚。您可以让我们进您的厨房后告诉我们您具体是在哪里看到他的吗?”
“给我看看你们的证件,你们两个人的。”
他们进了房间。一片寂静,陈设的外表都很光洁,可是屋里的气氛却很死气沉沉。干净,整洁。一对刚进人老年的夫妇在看到他们的生活正在变得模糊的时候,力争让周围保持那种绝对秩序。
格雷厄姆真希望自己留在外面没进来。他确信抽屉里一定放着没洗干净、边上还带着鸡蛋屑的银餐具。
让老家伙别再疑神疑鬼,给他点刺激。
厨房靠洗手池的玻璃正好对着利兹家的后院。
“就是那儿。满意了吧?”帕森问道。“从这里你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外面。我从来没和他说过话,我也不记得他长得什么样子。如果你们要问的就是这些……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格雷厄姆第一次开了口。“你说你去拿你的外衣,可是等你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你还没有穿衣服,那时候?”
“对。”
“在下午的时候?那么当时你身体不舒服吗,帕森先生?”
“我在我的家里干什么是我自己的私事。我可以在这里穿袋鼠皮衣服,要是我愿意的话。为什么你们不去外面想法抓杀人犯呢?没准因为这里比外边凉快吧。”
“我理解因为你退了休,帕森先生,所以每天你穿不穿衣服就不那么重要了。很多时候你根本一丝不挂,我说得对吗?”
血管在帕森的前额上凸现出来。“我退休不代表我就在家无所事事而且不穿衣服。那天我从外面回来觉得很热,就去冲了个澡。我在给我的树苗护根,到下午之前我已经完成了一整天的工作量,我相信比今天你们俩能干的多得多。”
“你当时在于什么?”
“用覆盖物护根。”
“每周你什么时候做护根工作?”
“星期五,就是上星期五。他们早晨送的货,一大堆护根物品,然后……然后我在下午之前把它们分开铺到各个地方。你可以去园艺中心问它们的价钱。”
“干完活以后你觉得很热,然后就进来冲淋浴。你在厨房干什么呢?”
“泡一杯冰茶。”
“那么你拿出几块冰。可是冰箱在那边,离窗户还有段距离。”
帕森开始糊涂了,他看看窗户又看看冰箱,不知所措。他的双眼很迟钝,就像市场里的鱼摊上陈列了一天的半死不活的鱼的眼睛一样。突然他的眼睛一亮,射出胜利的光芒。他走到洗手池旁的橱柜边。
“我当时就站在这,来拿一点人造低糖,然后我看到了他。就是这样。只有这些。好,如果你们盘问完了……”
“我想他看到的是霍伊特·路易斯。”格雷厄姆说。
“我觉得也是。”斯普林菲尔德说。
“他不是霍伊特·路易斯,不是他。”帕森的眼里开始有泪花了。
“你怎么知道呢?”斯普林菲尔德说。“他很可能就是霍伊特·路易斯,只不过你觉得他——”
“路易斯在太阳底下看,他的皮肤是棕色的。他的头发总是油油的,而且他的连鬓胡短得像只啄木鸟。”帕森的嗓门提高了,他说得越来越快,让人很难听懂。“这就是我为什么能肯定的原因。他当然不是路易斯。我看到的这家伙更苍白,他的头发是金色的。他转过身在他的记录本上写东西的时候,我可以看到他帽子底下露出的头发,是黄色的。他脖子后面的头发剪得整整齐齐。”
斯普林菲尔德非常沉静地站着。他说话的时候仍然带着怀疑。“他的脸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他可能有小胡子。”
“像霍伊特·路易斯的?”
“路易斯根本没有小胡子。”
“噢。”斯普林菲尔德说。“他和电表一般高吗?他需要往上抬头看表吗?”
“应该和他的视平线一般高,我想。”
“要是你再看到他你能认出他吗?”
“认不出。”
“他多大年纪?”
“岁数不大,我不知道。”
“你看到利兹家的狗在他周围吗?”
“没有。”
“帕森先生,我知道是我猜错了。”斯普林菲尔德说。“您真的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如果您不介意,我会让我们的画师到这里来。如果您能允许他坐在厨房的桌子边,也许您能给他一点感觉——这个人长的什么样。他肯定不是路易斯。”
“我不希望我的名字在任何一家报纸上公布。”
“不会的。”帕森陪他们走到门外。
“你这院子里的园艺真是太棒了,帕森先生。”斯普林菲尔德说。“真应该获得一个什么大奖。”
帕森什么也没说。他的脸仍然涨红着而且运动着,眼睛里还湿润着。他穿着宽宽的短裤和凉鞋,站在那里瞪着他们。等他们离开了,他抓起叉耙一阵猛扫地面,耙子狠狠地划过花圃,把护根物撒到了草坪上。
斯普林菲尔德用他的车载电话询问了一遍。电力公司和市政机关都不知道这个案发前一天在巷子里出现的人的来历。斯普林菲尔德转述了帕森的描述并且给画像员留下了指示。“让他先画电线杆和电表,然后顺着那个方向走。他得想法让目击证人合作。”
“我们的画像员可不愿意登门画图。”探长一边把他的流线型福特慢慢驶过拥挤的车流,一边对格雷厄姆说。“他工作时喜欢让秘书们在场,让证人在他身边交替倒脚地站着看他画。对于没做亏心事的人警察局是无能为力的。马上我们就会有嫌疑犯的画像了,一画出来我就把图发到周边的每个家庭。
“我觉得我们今天只得到了一点蛛丝马迹,威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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