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或许也不知道。”胡亮想了一会儿,“如果有金钱关系,那么钱在哪里?她的家搜查过了,现金在正常范围内。去银行查查她的存款,这又要和银行方面联系了。”
第二天中午,梅兰英的存款就查出来了。她在三家银行里有存款,一家存的是她的工资,一家存的是何梁的工资,还有一家也存了不少钱。但是,胡亮仔细看了这些账号的往来账目,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就怪了,难道和我推测的不同?梅兰英和马清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她不想告了,是她有(W/U)其他原因,也许是太麻烦了,也许对纪检部门或我们公安局失去了信任,也许……不,不会的!她是个极其顽固的女人,从好的方面讲,是执著、坚强……”胡亮又想了很长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觉得烦闷,就走出公安局,来到街上。
这是熟悉的街道,路重新铺过,但两边的房子依然是陈旧的欧式建筑,岔开的细树枝几乎要碰到二楼的窗口,风吹过来,树叶轻声叫了起来,似乎在诉说着往日的回忆。七月末的阳光毒辣地射在没有树荫遮蔽的马路上,泛着暑气。
“这个案子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的推测错了?可古洛不也说梅兰英的态度不对劲儿吗?慢点儿!”胡亮的脑海里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丝猜测,非常微弱,但他很快就捕捉到了,“对!她会这么做的。”但胡亮接着想起的形象却让他踌躇,“不像呀!”他想着,“不,即使如此,也要查一查。人不可貌相嘛。”
他急忙回到办公室,这才发现他浑身都湿透了,汗的味道熏得他恶心。他也顾不得了,马上和银行取得了联系。
“就是这个名字!”他叫道。接下来的事情让他想喊都喊不出来,这种兴奋他好长时间没体会到了。“好个账目!铁证如山!”他下意识地拿出车钥匙,在空中画着圈,急匆匆地跑到楼下。
他后悔,非常后悔。一辈子清白做人,没有亏负过谁,但妻子却在他中年时去世了,儿子也先他而去。他是那么伤心,唯一剩下的理智就是检讨他的一生,想在其中找出报应的事来。但他实在没有这种事,他是个普通职员,一个会计,一辈子谨小慎微,养家糊口是他主要的责任。后来,儿子大了,能挣钱了,并且越挣越多,让他都害怕起来。但他也知道,儿子虽不是城府很深而导致不爱说话,但却是心中有数的人。“犯法的事,他是不干的。”他坚决相信儿子这一点。但他却死了,媳妇说是被人谋杀的,不久,媳妇也死了,这回真是被人杀害的。“警察有个屁用!破案对他们是惊喜的事,比过年还稀少。”他嘲讽和愤怒地想着那些无能的警察。同时,心里则有了一丝安慰。“同理,他们对这件事也不会知道的。”他想了一会儿,觉得儿子和儿媳死得不明不白,应该有点儿补偿,人不给,天给!
这么一想,再加上他对钱的热爱,缓解了他心中的伤痛。“人终有一死嘛。关键是看活人怎么样!只要在世的人活得好,死人也合眼了。”想到这儿,他的心更轻松了。
就在这时,那个年轻的警察却出现在他的眼前,这让他既紧张又厌恶。
老伴儿跟在警察的后面,眼光飞动着看着他。“没出息的东西!”他心中骂道。虽然他很喜欢,也可以说是爱这个后老伴儿,但总觉得不如先前的那个聪明、机灵、有教养。
“我去了银行……”胡亮学古洛很到家的。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看这两个老人有什么反应。老头儿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老太太则一副茫然的样子。
“我查了梅兰英的账户,一切正常。”胡亮似乎听到了满屋子都是呼气的声音。“哈哈!你们别高兴得太早。”他像猫玩儿老鼠一样,又停顿了一会儿,说,“可是,我觉得事情非同一般,还要细心调查,尤其是她的亲属,难道他们就没有被牵扯进去?”说完后,胡亮立刻后悔了,他对自己非常不满,因为他还是没有学会古洛解释案子时的故弄玄虚。即使如此,他也感到满屋子没有了空气的流动。
“这个郭继芬,是你吧?”古洛看着老太太说。老太太的脸立刻失去了血色,“这里的账目很有些意思……”他的话被打断了。
“别说了!我们告诉你实话。”是何梁的父亲在说话。他知道就是满天落的馅饼像下雨一样,也不会砸到他的。“就这个穷鬼命。”他骂着自己。
“好吧。这回该说实话了。”
“我……”老太太刚要说话,老头子就打断了她的话。“和她没关系,是我让兰英用她的名义存起来的。你有话就问我吧。”他在沙发上挺了挺身子,他觉得这辈子他是第一次挺起了胸,是为了他爱的人。老太太不禁哭了起来。
“说说怎么回事?”胡亮看看老太太,没有制止她。
“这钱是那个马清水给的。我儿子死后,我儿媳妇就认准了是马清水害了他,用的是外国进口的毒药,所以你们和医院都查不出来。她就四处上告,中间虽然病了一场,可她出院后,更有精神了。那个马清水就派人找到她,给了她这么一大笔钱。她开始不想要,可她……我们劝她留下来,将来给孩子也行啊!更主要的是,她说马清水杀了我儿子也没证据呀!再说,也真可能是我儿子命短呢。她最后就收了下来。”
“但后来她又反悔了。”胡亮说。
“对,你说的没错。她后来还是觉得对不起丈夫,咽不下这口气,就又想告状。她告诉马清水,让他收回那些钱。马清水不同意,她坚持要还,可没来得及,就被杀了。”
“嗯。你们说的是实话?”
“绝对是实话。”老头子说。
“早说不就好了。你们要为作伪证、收取贿赂负罪责的。真是!”胡亮看着哭泣的老太太和面如死灰的老头儿,心里却有些不忍。
走出这座他来了好几次的大楼,让他对人又有了新的看法。“肯定是那个老太太的主意,但老头儿还要替她承担责任,这也是爱情?或许责任并不完全在老太太一边,老头儿也是这么想的,否则不会让老伴儿收下钱的……不管怎么样,结果还是不错的,没出我的所料。现在该往下进行了。”胡亮想到这里,不禁踌躇满志。
他到马清水公司时,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他急不可耐地等来电梯,冲了进去,把开电梯的吓了一跳。
胡亮对地点的记忆是超群的,他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周彰显的办公室,虽然这个家伙没有在门前贴上他名字的牌子。
他敲敲门,没人应。“他不在?”胡亮怀疑地想,就又重重地敲了几下。旁边房间的一个女人露了一下头,活像个从洞口伸头探望的小老鼠。胡亮没等她缩进去,就问道:“周彰显呢?”
“他呀!出差了。”
“出差了?去哪儿了?”
“香港。”
“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找他有事吗?”女人似乎刚看到胡亮穿着警服,就警觉了起来。
“没什么大事儿。找他了解一下情况。”
女人缩回了头。
古洛还是用他的老一套方法。他坐上公共汽车,到了孙昌胜去的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商店。他进去和服务员对了发票,顺便看看墙上的监视器,问道:“录像带在哪里?”
服务员告诉了他,他就到了二楼,找到负责的人查看了那天的录像带,果然看到了孙昌胜。他没有任何异常,很快地买了东西,就走了出去。时间是10:01。正是马清水和陈婉芬幽会的时间。
他按孙昌胜说的,往孙昌胜家的方向走去,脑子里想着录像带的事。“现在可真不得了!到处是监视镜头,跑到哪儿都能被查到踪迹。上回胡亮说他看了一部外国电影,说外国的电子监视无孔不入,让罪犯真的是无处遁形。这里不也是这样?电视台的录像、马清水在宾馆和停车场的录像,在时间的准确性上可帮了大忙了。过去哪有这个条件呀!”古洛感叹着。
这是上午十点左右,日头半睁着眼睛,不十分热,可古洛仍觉得口渴。他看看手表,记住了时间,就进了一家小店,要了啤酒,边喝着,边想着案子。
“这人有点儿意思。他好像……总之,到现在为止,他说的都是真实的,没有谎言,没有掩盖……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可怜的,一个被人叫做王八或者戴绿帽子的男人,就是再没有骨气,也会很不好受的,难道他就不想报复或者用其他方式出出气?男人在女人问题上分为两种:在谈恋爱的阶段,一种是在和情敌竞争时,他会把因嫉妒产生的愤怒指向恋人;一种是冲着情敌去。结婚后,不也一样吗?像孙昌胜他是属于哪种呢?看样子不敢像一些男人那样能痛打妻子一顿,不,甚至抱怨都不敢。那对马清水呢?难道他不恨他?恨是恨的,对!肯定恨之入骨,因为他是那么爱老婆……但恨不见得能付诸行动,如杀人、打人或其他的极端方式。这是个很本质的区别呀!行动和不行动是本质区别!”
古洛想着想着,酒杯就空了。他付了钱,走了出去。
休息了这一会儿,尤其有了啤酒的帮助,他精神好多了。一会儿工夫,他就走了一半路程。说来也怪,这是他后来回忆案件时想到的。他如同《封神演义》中的神仙一样,一时心血来潮,就抬头看看左手边的一座楼,那是座挂着好几家某某公司招牌的写字楼,只有五层,但公司就有十来家。
“也许这里有……”又是心血来潮,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想找什么。
他看看楼大门的上面,两只眼睛正看着他,当然不是人的眼睛了。“还真巧了!”他想,脚下一拐,就进了楼。
楼下有个收发室,里面坐了不止一个人。古洛不慌不忙地仔细环视着这些人:两个女的,像是清洁工,一个穿着灰色的奇怪制服的年轻人,就是保安了。还有一个中年男人,正笑着和那两个女工说话:“城里和农村不一样,我其实也是农村出来的……”他看到古洛,脸一沉,停止了说话。“现在的人态度可真成问题,和气生财都不懂。他肯定是这个楼的管理人员。”古洛想。他想的大方向是对的,但这人不是一般的工作人员,而是物业公司的头儿,是个总经理。
当他知道古洛的身份后,就换了一副尊容:怒目金刚立地成弥勒佛了。“公安局的?我认识不少人呢。有啥事儿说吧。别看我们这是物业公司,其实原来就是房地局,我可是国家干部呀!当然现在不是了。”他笑嘻嘻的脸上掠过了一道乌云。
“我看你们门前有录像,能不能让我看一下?”
“录像?噢,电视监视器吧。行,录像我们都保存好长时间呢。我领你去,你要哪段儿的就说。”
“谢谢!是你管吗?”
“不是。是保安管。”他指指穿制服的小伙子,“不过,不是他。你给那个小什么……”
“我也不知道。”小伙子闷声说。农村孩子朴实,不太畏惧领导。
“对,小戴。你打个电话,他现在在十六号楼呢。”保安立刻拿起了电话。
“我说,你们最近有没有什么大案?我最喜欢杀人案了。你说,杀人的是咋想的?我就不明白。”女人们都笑了,张着大嘴。
“笑啥?说你们没文化,还真没文化。”这时的他完全回到了童真时代,“谋杀、推理、破案,谁不感兴趣呢?这大概是人的天性吧。”
一会儿工夫,那个小戴来了。是个比这里的保安更纯朴的农村小伙子,他看到古洛就笑了笑,没有任何心计或虚伪。
“你带警察叔叔去。老古呀!我就不去了。”他的口气好像他很早就认识古洛了一样。
“没事儿。谢谢你了。”古洛再次道谢。
小戴领着古洛到了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面有很重的味道,像是有人经常在这里吸烟一样。小戴打开了一个柜子,里面都是录像带。古洛说了日期和时间,小戴迅速给找了出来。
“挺快嘛。”古洛随口说。
小戴得意地笑了笑,很招人喜爱,让古洛不免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他拿出烟来,说:“抽一支吧。”
“不,我不会。”小戴还是笑着说。那种笑容里没有隐藏任何虚伪或奸诈。
古洛也没抽,把烟收了起来,说:“我要回去看看。”
“行。”小戴说。
走出门,小戴回身锁门,古洛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你再打开门,给我把这前两天和后一天这个时间的录像带找来。”
小戴笑着说:“行。”
古洛欣喜地拿着录像带,叫了一辆出租。“去和兴宾馆。”他对司机说。和兴宾馆就是马清水和陈婉芬幽会的地方。
古洛想了想,拿出了证件说:“你要用最快的速度!”
司机点点头,还好一路绿灯当头,但即使如此,古洛看看表,也用了二十分钟。
“嗯。如果是那条路……”他问了出租司机,对方的回答令他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