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胡亮笑了笑说:“昨天晚上谁来过你们公司的大楼,其他单位的也可以。”这座大楼里还有另一家公司。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个老人受教育的程度肯定不高,说话不像一般上年纪的人那样谨慎。
“难道这家公司就没有加班的?”胡亮不相信地说。虽然他昨天晚上看到大楼的窗户都是黑的,但背面的窗户他并没有看到。
“平常是有,可昨天你忘了,是周末。”老人说。胡亮恍然大悟。“忙得连星期几都忘了,让他来提醒。”胡亮觉得很是尴尬。
“周末就没人加班?”古洛并不相信。
“一般没有,当然有时候,特别是年跟前儿多。对了,你们昨天不是看了楼里的房间了吗?”老人还记得他陪着古洛、胡亮几乎挨个房间看了一遍,直到困得走不动路了。
“不,我是说在我们来这儿之前,有没有人加班,或者进过这座大楼,或者在我们来之前才出来。”
“没有,绝对没有。”老人更加肯定了。
“这楼有后门吗?”胡亮不是个轻易后退的人。
“后门?有是有,可一般都锁着呀。”老人说。
“带我们去看看。”胡亮说。
老人猛地站了起来,带头走了出去。从他的姿势上看,他很不耐烦,并且对胡亮的啰唆很不满意。
但后门却把他的气焰彻底打压下去了。在楼梯后方有个两扇的门,原来是玻璃门,但现在被钉上了薄铁板,两个门把手中间有一条铁链,铁链应该是被一把大锁锁上的,但锁却被撬开了,掉在了地上。门略微开着条缝隙,在风中轻轻扇动着。
“这……这是咋回事?”老人吃惊地说。
“谁有这门上的钥匙?”胡亮没有理会他的情绪。
“啊?没谁呀,就我们收发室有。”
“这门是经常锁着,还是每天下班时锁上?”
“总锁着,除非有特别的事,可我还没碰见过有特别的事呢。”
“走,看看你们的钥匙去。”
收发室的墙上确实挂着一串钥匙,据老人说,里面有总务处各个房间的钥匙,还有保卫科的,都是预备的。但那些业务部门的钥匙却在人力资源部。
“经常有人用这钥匙吗?”古洛问道。
“不多,就是有时候钥匙丢了,或者有的人来加班,忘了钥匙,办公室又没有人就来这里拿。”老人边说,边看看那个中年人。中年人不置可否,只是看着窗户外面。
“如果是这公司里的人,拿这钥匙很方便的,对吧?”古洛问道。
“那当然,我们能管得了人家吗?再说都是一个公司的人,互相都认识。”老人说。
“前天晚上是谁值班?”
“是他。”老人指了指中年男子。那人扭过头来看着两个警察,没有说话。
“你值班的时候,这锁是锁着的吗?”
“锁着呢。”中年人不动声色地说。他似乎比那位老人年纪更大,起码从他的反应来看,是很成熟的。
“你能肯定?”
“那当然,我们一上班就要巡视,下班前还要巡视。这是制度,我从来没有违反过,不信可以问公司里任何一个人。”中年人看看老人,老人脸有些红,眼睛里出现了愠怒的光。
古洛看看老人,说:“你是说,你上班的时候很负责任,不喝酒,不乱跑,是吗?”
“那当然。”中年人自豪地看着老人说,“我值班的时候,不喝酒,也很少睡觉,就是打个盹儿后,也要到楼里去看看。”
“我……”老人激动地喊了一声,但却看到了对方严厉和不屑的目光,就像一头撞到墙上一样,立刻就收住了话头。
古洛和胡亮都微微笑了笑,走出了收发室。
早上好不容易出现的灿烂阳光如今已经被涌上来的云挡住了,这云层虽然不厚,似乎能在强光下融化一样,其实却不然,它那薄薄的身体是那么顽强,有韧性,顶住了夏日猛烈的光照,宛如一层磨砂玻璃一样将阳光散射出去,于是整个城市就被雾笼罩住了。
“如果是那个看门的,或许会看到些什么。”胡亮跑上一步,拉开楼门等古洛,这些动作做得很是夸张。
“是啊,真巧呀。那个简万库来了吗?”古洛笑着说。
“来了,我看着他进去了。”
“姬红雨呢?”
“也来了。我看你和那老头儿差不多,什么都看不见。”胡亮揶揄道。
“哈哈,昏瞀无能,这个年龄都是如此。”古洛自我解嘲地说。
“你其实很恨我。”胡亮一边说,一边敲敲简万库办公室的门。
“进来。”屋子里应道。听那声调,简万库是把这两个不速之客当做自己的下属了。但当古洛进去时,简万库却已经走到屋子中央,脸上有种古怪的表情。这表情持续了不足半秒就消失了,换上的是一副笑脸。“我当是谁呢,快进来,坐,坐。”简万库的声音、表情、动作都是那么殷勤,好像见到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我几乎被他感动了。”古洛嘲讽地想。
“是不是还是昨晚那件事?”简万库并不慌张,他让秘书给古洛、胡亮端来了饮料后才说,不过,眼睛还是紧盯着秘书被裙子勒紧的丰满的臀部。
“简总都料到了。”胡亮笑着说,不知是恭维还是嘲讽。但简万库是把这当钦佩来理解的。“哪里,哪里。这是个人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简万库满脸是笑。只有这时胡亮才看到简万库身上残存的农民纯朴本色。
“我们想问简总的是……”胡亮刚一开口,简万库立刻挥动着手掌,让胡亮停下来。“让我再猜一下,是不是问我丢啥没有。我告诉你们,我的公安好哥们儿,我啥也没丢,连张纸都没丢。所以我说,那个报案的是瞎胡整,哪有人进屋呀,扯淡!拿豆包不当干粮,寻思我们是好糊弄的。”
“没丢东西就好,但例行调查,该问的我们还得问。”胡亮像小学老师对待成绩最差的学生一样。
“那当然,问吧,问吧。我刚才不过是猜个谜,还真让我蒙上了。”他笑了起来,眼角和鹰钩鼻子上满是皱纹。
“请问简总昨天晚上在哪里?”胡亮低着头,看着茶几上的饮料说。
“昨晚几点呀?”简万库瞪大着眼睛反问道。胡亮感到一阵微微的紧张,一般来说,这种回答是对方有所准备或者已经料到才这样反应的。
“就是我们找你前,大约是八点到十点吧。”胡亮沉住气说。
“哦,那个点儿呀,我在家睡觉呢。”简万库面无表情。
“家里有别人吗?”
“没有。说实在的,我还是个跑腿子。”“跑腿子”是东北农村的土话,就是光棍儿。
“那你可是钻石王老五呀。”胡亮把别人说他的话顺便就用上了。
“啥?啥王老五?”简万库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就是说你这光棍儿吃香得很。”古洛解释道。
“嘿嘿。”简万库笑了。农民可爱的一面又流露了出来。
“那就是说没人证明你一直在家睡觉?”胡亮接着问道。
“什么?证明?啥证明?不介,证明个啥?”胡亮看着简万库的神情,想:“这人不是傻瓜,就是个最优秀的演员。”
“你就说有没有人证明,譬如说,你接到电话,或者打出电话有人听,这也算。”胡亮有些急了。简万库想了想,抬起眼睛,看着胡亮说:“没有。我睡觉的时候,一般都把电话线拔了,手机也关机。这是我的习惯,不信问问下面的人。”他神色镇静,似乎没有看出胡亮要爆发的情绪。
“你总是这么早睡觉吗?”古洛问道。
“对,没有事的话,我一般都是晚上八点钟睡觉,早上四点半起身。”“还是农村习惯。”古洛想。
“可昨天晚上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要找你的,我们还以为是看门的给你打电话了呢。”胡亮说。
“打电话?一个看门的,打死他也不敢。我可是总经理,你们知道不?我们这儿是有纪律的,除非是中层干部,一般职工不能找我,要找,也得预约,这招儿高吧?现在国营公司都这样,是先进的管理制度,这我也懂,也能做到。是胡黑子叫的我,只有他能找我。那老头儿先找到胡黑子,胡黑子知道我的习惯,就直接来家找的我。”简万库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都有些气喘了。
“胡黑子?他家离你们家有多远?”
“谁知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住。不,我说你们问我这么半天,到底是为啥呀?”
“这个等会儿我们再向你解释。请回到第二个问题。你房间的钥匙还有谁有?”胡亮笑笑说。
“还有谁有?谁也没有,只有我有。总经理的办公室是一般人能进的?”
“你共有几把钥匙?”
“两把,都在我这儿。”
“没有借给过别人 ?'…'”
“没有。我是不离身的。”
“连秘书也没接触过?”古洛对刚才简万库看秘书的眼神印象很深刻。
“没有,谁也没有。”简万库的面部动了动,微微的红色轻轻掠过,快得像风。
“请你再好好想想,这个问题很重要。你能确认没有人能进你的房间,要是不砸开你的门的话?”胡亮说。
“谁也进不来。你说得对,除非他整坏这门。”简万库满意地看了一眼大门。这是用很厚的硬木做的门,涂着深褐色的油漆,更显得厚重结实。
“可是,昨天晚上却有人用你这部电话打出了电话,时间是晚上八点半。”胡亮说。
“啥?你说啥?用我这个电话打的?我在家睡觉的时候?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简万库的反应之快和强烈,让古洛和胡亮都吃了一惊。“这个人不简单,装得多像个傻瓜。可……”古洛没来得及往下想,因为简万库摁着桌子上的呼唤钮说:“胡黑子,你赶紧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古洛想。
“他昨天找的我,我真是在家睡觉呢。不信,他能证明。”简万库说。他刚才还昏沉沉的眼神这时变得炯炯有神。
别看胡黑子长得五大三粗,但确实有古人之风,他气喘着跑了进来,像是医生跑向呼救的病人。
“咋的啦?咋的啦?”他大呼小叫着。
“吵吵啥,吵吵啥。就不能改改,像吆喝牲口似的,没素质。”简万库沉着脸说。
“是,是,是,没素质。我就是学不会你的那个,叫啥来着,上回董事长说的,那个大将风度。”胡黑子笑着说。
“嗯。”简万库脸色稍缓,“你给这两位公安说说,你是咋去我家的,我是不是在家睡觉呢?”
“你这是……”胡亮恼火了,这是明显地暗示。但古洛笑着摇摇头,意思是让胡亮沉住气。
“对呀。”胡黑子像是有些不解地说,“咋的啦?这又咋的啦?”胡黑子看看胡亮。
“你是几点接到看门人电话的?”胡亮皱着眉头,压抑着怒火。
“九点十分左右。”
“你立刻就去找简万库了吗?”
“是……”他看看简万库,简万库没有丝毫反应。“是。”
“你住的离简万库家有多远?”
“不远,走路也就五分钟不到。”
“简万库去过你家吗?”
“那当然了,简总对我们这些下级可关心了……”简万库的咳嗽声打断了他自豪的笑容,“不,他没去过,我记错了。”“这个马屁精一定还能升官。”古洛想。
“从简万库家到公司就是走路也不过十分钟,你接到电话,再走到简万库家,然后再到这里来却花费了将近一个半小时,这是怎么回事?”胡亮说。
“这……这是我耽误的,和简总没有关系。我这人好琢磨,这人人都知道。我接到电话后,开始不想告诉简总,为啥呢?我寻思不会有大事,办公室里有啥?啥也没有。值钱的能放那儿吗?我就自己去了,等走到公司门口的时候,我想不妥,还是找简总吧。这才又回头去简总的家。这就花了将近一个小时,再到简总家,他再起来,这么一来二去时间就耽误了。可这又有啥?不是没丢啥嘛。我说,我们是受害人,我们没受到损失,你们着啥急呀。问这么多干啥?”他看看简万库,简万库的嘴角向上翘了翘。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儿。你是干保卫的,不是干保镖的,国家法律你应该懂,你要为你说的话负责任,我们要核实的。”胡亮严厉地说。
“我负责,我负责。”胡黑子像是在叫一样。
古洛和胡亮知道这一仗他们只有落荒而逃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怎么还不在家,莫非是出事了?不,不会的,他可不是好惹的,没有人不怕他。对,没有人,就连……可他确实没来……还有那两个警察,他们另有图谋,都是要整我的……特别是那个老家伙,眼睛真毒呀!”简万库一想起古洛的眼光,就打了个寒战。“穿心箭!”他想起一个黑社会的人就是在胸膛上刺了一支穿心箭。“这可咋整呢?电话是小事,但……不,我要行动,不能再等了,我要主动一些,就像他说的那样,不能坐着等死……可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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