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衙大牢。
一间肮脏潮湿的牢房里,柴立海捏着鼻子问牢房里的犯人:“说,究竟是怎么知道那野狗咬死人的故事,是谁同你说的?”
袁磊也在一旁急促的询问,两个人都不傻,先是三年前金库被盗案的内幕曝光,接着是准确的预言了三耳朵被杀的凶案,而且亦有人讲述起了龙婆被害的故事。这造谣者极有可能同这三起案子都有关系,甚至就是杀害三耳朵、龙婆、王莽,盗走金子的原凶。
那被拷打的犯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左右,被打的鼻青脸肿,告饶道:“大人,我冤枉啊。我是从城外的茶棚里听来的故事,只以为是个段子,所以才跟朋友们在酒楼里闲扯聊起来,我真不知道是谁造谣……大人!”
“混蛋,看样子又是一个一问三不知的人。”柴立海在牢房里走了一圈,接连死了两个人了,这会儿消息兴许已经传到了牧云府那边,要是不在平道王问罪前找出凶手,那就有自己受的了。
“唉!”柴立海叹一口气。
“柴大人为何唉声叹气。”一个人出现在柴立海背后,神不知鬼不觉,柴立海吓了一跳,发现来人是黎斯。
“黎,黎捕头……”柴立海有些尴尬。
“你拷问犯人的原由我听狱卒们讲了,柴大人,事到如今,你还想继续瞒着我?”黎斯淡淡一笑:“那如此,兴许第三起、第四起凶案很快会接踵而来。”
“是柴某人的疏忽啊,竟没有把这样关键的线索告知黎捕头。”柴立海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说说吧,我想听听三年前的金库被盗案。”黎斯道。
柴立海无力的坐在牢房的一张椅子上,袁磊开始讲述三年前金库被盗案的原委。
大致情况,柴立海三年前新官上任,但没上任一月,州衙金库就发生了被盗案件,还死了一名护军统领,名叫王莽。王莽死状很惨,双手双脚像拧麻花一样纠缠在一起,尸体被丢弃在地窖的墙根旁,而三万两金子也不翼而飞。
柴立海动用了所有力量,都没有找到金子的一点线索,就在柴立海心灰意冷,准备上报牧云府的时候,金子却鬼神般的回来了。金子被装进五口大木箱里,放在舟船上,顺流流进了扶摇城的护城河里,金子找到了,柴立海再花重金买通了所有口风,将这事压了下来。而对于唯一的死者王莽,柴立海则给了王莽家一笔钱,让他们远远的去了别的州县。三年了,这案子一直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人再提起,但没想到三年后的今时今日,却突然有人在扶摇城内大肆张扬金库被盗案的内幕真相。
“王莽的死状到底是怎样的,能说的准确点吗?”
柴立海愣了愣,看向袁磊,袁磊也不敢说准:“对了,当年将王莽尸体抬出地窖的衙役还在,王莽的死状没有比他们更清楚的了。”
接着,三年前搬抬王莽尸体的衙役被叫来,黎斯询问清楚,最后黎斯突然问:“你们记不记得,当年王莽死时,脖颈后有没有红色的斑点?像虫咬的一样。”
“记不清了。”衙役们回答说,当时他们也不敢多看王莽一眼,王莽的死状实在恐怖。
柴立海、袁磊和黎斯离开了大牢,黎斯道:“大人不觉奇怪吗?金子失而复得,王莽的死状恐怖。”
黎斯沉吟一会儿,突然说:“也许,凶手的目标并不是金子,而就是冲着王莽来的。”
“啊?”柴立海和袁磊两人震惊。
第四章 嗅迹觅踪
黎斯大胆的推测让柴立海同袁磊惊诧不已,很快,袁磊派人重新开始调查起三年前的金库被盗案,重点将同死者王莽相关的可疑人物一一调查清楚,同时,从龙婆的月老馆传来了新消息。龙婆的助手辨认出龙婆的遗物里少了一支龙婆平时最喜欢的凤头金钗。
而郭顺,也就是三耳朵的媳妇也发现三耳朵的遗物里少了一块家传的白玉玉佩。
酉时,在州府吃了饭,老死头提议去扶摇城内逛一逛。
黎斯、白珍珠、老死头三人在扶摇城招摇过市了一番,白珍珠闷坏了,买了一堆好吃和好玩的,然后,老死头三人来到了东城门。
“老前辈,来这里干嘛?”白珍珠是第一个发现龙婆尸体的,还做了三天噩梦,现在也是心惊胆战。
“小丫头,不用害怕。”老死头踱步走到城门旁,此时戌时刚到,城门已关闭了。在城门左下角有一摊黑红色的印记,显然有人擦拭过,但没有擦拭干净。
“送丫头回吧。”白珍珠被送回了州衙驿馆,老死头又拉着黎斯翻了城墙来到城外,黎斯不解的问:“老死头,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老死头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老死头来到发现三耳朵尸首的荒野里,荒草过膝,夜风袭袭,老死头像雕塑一样在荒草里站了很久,突然他开口了:“黎斯,你过来。”
黎斯走了过去,老死头浑浊的眼睛闪亮起来,道:“就是这味道。黎斯,你闻到了么?”
黎斯深吸一口气,果然隐隐有一点异味,这味道不是荒草土壤的味道,黎斯皱眉说:“这味道像……”
“垃圾。”老死头平静的说:“在三耳朵和龙婆的尸体上,我都闻到了这股异味,不是尸臭,而是某种腐烂食物发出的臭味,像是垃圾。”
“所以你带我来这里。”黎斯明白了老死头用意,老死头缓缓说:“死人是不可能自己躺进垃圾堆里,自然有一个身上染满垃圾臭味的人在他们尸体旁待过,或者这个满身臭味的人便是凶手。”
黎斯拨开野草,野草里隐藏着一个淡淡的脚印,脚印中央贴着几片烂菜叶。
十一月二十二日,卯时,扶摇城大街。
黎斯同老死头来到包福的铺子准备买包子吃,黎斯望着热气腾腾包子,馋虫直往喉咙外钻。包子铺对面的一条巷子里,一个破衣烂衫的乞丐朝包子铺这边走来,散乱的长发遮挡了乞丐的脸,乞丐的眼睛直勾勾瞧着包子铺这边。
乞丐脖子上挂着一块玉佩,黎斯拉了拉老死头,老死头“嗯”了一声,黎斯如飞箭一般冲出,那乞丐像是早有预感黎斯会冲向自己,转身钻进了巷子深处。
巷子里堆满了脏水赃物,扑鼻的恶臭让黎斯十分难受,乞丐也找寻不到了。老死头赶来说:“十之八九就是方才的乞丐。”
“怪了,就像凭空消失了。”黎斯叹息一声,两个人缓缓出了巷子。就在两人离开不久,垃圾堆里的垃圾耸动了几下,一扇藏在垃圾堆里的门被打开了。这门通往地下,显然是一个地窖。
一张木讷的脸出现在门里,他傻笑着,将一堆烂菜叶抱进了地窖,门倏然关合。
寒池寺。
“慧善师兄,你又要下山了?”慧心看着师兄,慧善也瞧着自己这个面黄肌瘦的师弟,疼惜的拍了怕他的肩膀道:“放心,方丈交代了,这次我会给你买些好的驱寒药。”
“师兄……”慧心张了几次口,还是道:“师兄,我也想去城里。”
“不行,你身子太弱,只能在寺庙里养身。”慧善看到慧心失望的表情,又开口说:“小师弟,以后等你身体好了,我一定带你出去玩。”
慧心笑了笑,像一只孤零零的小猫转进了那座荒凉的佛殿中,面对佛像坐下,开始低声念诵佛经。
而待慧心离开后,慧善的目光倏然变换了,变得冷漠而愤怒。
慧心不知不觉望着佛像的脸看痴了,他感觉到周身都变得轻飘飘,一缕魂烟萦绕在自己身旁。
来了,又来了,为何不放过我……
死亡的绿色水池,黑色的耗子从绿色水池里游过,一个人面对墙壁自言自语,他的目光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光芒,只有黑色透彻的空洞。空洞满满当当,就要流溢出来,将他变成一具木头人。
耗子飞速的逃跑,绿色的池水泛起了涟漪,男人回过头,长发遮挡住了他半边脸,露在长发外的目光看到有一个从绿水池里缓缓冒出来的人,那人颤巍巍,形似骷髅。
男人剧烈的抽搐起来,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鬼,鬼……我等你好久了!来啊,来吧!”男人摊开双手:“给我解脱。”
恶臭、流淌、泯灭、空洞、绿水……同样是永恒的死亡!
“呼!”慧心呼入一大口空气,汗水早在他额前结成了冰晶,冰冷刺骨的紧贴在自己的肌肤上,慧心冻得牙齿打颤,全身哆嗦,但他却笑了。
“正使久在世,终归会当灭。虽生长寿天,命亦要之尽。事成皆当败,有者悉磨灭,壮为老所坏,强者病所困。人生皆有死,无常安可久,无色无强力,亦无有寿命……”
霎时,冗长而繁杂的《大般泥洹经》佛经梵语自破旧的佛殿中缓缓荡出,渐渐飘远。
第五章 隐示
十一月二十三日,早晨有个更夫前来报官,说是他家后巷闹鬼,鬼吓坏了更夫的媳妇,还偷走了他们家的饭食。
黎斯眼睛一亮,找来了更夫。更夫人将所看到的讲述了一遍:“我听到媳妇的尖叫声跑出来一看,有一个人像疯子一样披头撒发,在偷我们家的饭菜。我用棍子打,他不喊疼反而笑,笑的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你家里经常丢失饭菜?”黎斯问,老死头也来了,还有柴立海。
“没有。”更夫想了想,又说:“不过我们家丢弃在后巷里的馊饭馊菜倒是经常不见,我以为是来了野狗、野猫,就没在意。”
“你家在哪?”
“城东昌平街。”更夫说。黎斯看向老死头,包福的包子铺也在城东,极有可能这潜入更夫家盗走吃食的就是那失踪不见的乞丐。
“带我们去你家。”黎斯和老死头带着捕快去了更夫家,柴立海本想跟着去,却被袁磊拉了出来,柴立海不悦的问:“怎么了?”
“大人,那妖言又有了。”袁磊说:“新抓进来来两个私议金库案的少年,他们讲述了一个新故事。关于一起凶案,会不会……”
柴立海摸了摸脸:“不会这么邪门吧。不管了,去问清楚。”
“是,大人。”
州府大牢里,两个少年卷缩在牢房里,听说刺史大人要听他们讲述那可怕的故事,两个少年都惊慌失踪。柴立海摇摇头道:“你们把听来的故事说完整了,我不会怎么样你们,说吧。”
少年们点了点头。
扶摇城昌平街,黎斯和老死头赶到了更夫所说的那条后巷。巷子里除了污水就是污物,各种腐烂恶臭气味层出不穷,几个捕快都不愿意深入,更夫首先发现了线索。
“大人,您来看。”更夫找到了平日里丢弃垃圾的角落,就在角落边缘有一扇被烂菜烂布挡住的门。黎斯双眼闪亮:“就在这里了。”
黎斯等清除了垃圾,果然有一闪黑色的门,门下是一个废弃的地窖,也不知以前这地窖是干什么用的。刚拉开地窖门,一股比巷中恶臭十倍的味道扑鼻而来,连黎斯也忍不住后退两步,这才重新站定。
“真臭!”“臭死了!”捕快里有人说。
“再臭也得下去。”黎斯道。黎斯说着先下去了,老死头自始至终对于这些臭味没有太多的反应,毕竟应付过各种腐烂尸体,那味道可要比这难闻多了。接着更夫和几名捕快也进了地窖。
一条残缺的木楼梯通往地窖深处,不时有耗子从脚下飞窜过的“吱吱”声,下到地窖深处,是一个开阔的空间。地窖中间有一个挖出来的坑,现在盛满了绿色的污水,不时有气泡从绿水里冒出来。
“大人……”更夫的声音颤抖,黎斯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绿水坑的尽头,一面冰凉的墙壁前端坐着一个人,就是那个乞丐。乞丐的长发遮挡了他半边脸,身上破衣烂衫,脖上还挂着那块玉佩。
乞丐一动不动,双眼无神的看着绿水坑,黎斯有种不祥的预感。
老死头走到乞丐旁边,探了探他鼻息,站直了身子摇了摇头道:“他死了。”
州府大牢。
“那是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窖,有成群的老鼠窜来窜去,他的面前还有一个恶臭无比的绿水池,里面都是死老鼠的尸体,不时冒出来。
“然后,绿水坑里就那么生生钻出来一个人,这个人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他是幽灵,是魔鬼!他漂浮在空气里,走向男人,然后他扼住了男人的脖子,将散发着骚臭的尿水倒进男人的喉咙里。
“一直倒,一直倒……直到男人被尿水呛死!
“然后,恶魔重新钻进了绿水坑里,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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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胡言!”柴立海听得背后发凉。
两个少年低下头不敢再说,袁磊看着柴立海擦拭额头的汗珠,小声问:“大人,怎么办?”
“先,先等等看,看看黎斯那边的情况。”柴立海心里想来思去。
“这是什么味道!”捕快有人问。
“骚臭。”黎斯注意到乞丐的头发都湿了,老死头道:“是尿。”
“不仅仅头发,身体上,死者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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