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民国大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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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民国大文人-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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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自由的《革命逸史》记载,介绍人为张继、沈和甫。沈是汤国梨的同乡,他和张继一起为二人介绍。章、汤结婚当日,张继因有要事没有到场,这日因孙中山、黄兴、陈其美等人都亲往祝贺,故哈同花园戒备森严。沈和甫是吴兴文士,有些土头土脑,见到爱俪园前门雄伟,已经畏怯非常,且沈和甫一口湖州话,司阍的许福也听不懂,故许福以为他是陌生的参观者,拒不让其入内。等了许久,两位介绍人都不到,主办方只好临时拉人,权充介绍人,才完成了这个结婚大典。

婚后一个月,章太炎匆匆告别新婚妻子,北上找袁世凯算账,结果被袁世凯软禁。章太炎被困后,屡次求速死,其长女自缢身死,汤国梨心中极为悲苦。

章太炎被软禁后,汤国梨曾直接致电袁世凯,要求袁释放章太炎:“外子生性孤傲,久蒙总统海涵,留京全属保全盛意。惟旧仆被摈,通信又难,深居龙泉,殊乏生趣。伏乞曲赐慰谕,量予自由,俾勉加餐,幸保生命。黎结缡一年,信誓百岁,衔环结草,图报有日。……”

后汤国梨又致信国务卿徐世昌:“外子好谈得失,罔知忌讳,语或轻发,心实无他。自古文人积习,好与势逆,处境愈困,发言愈狂,屈子忧愤,乃作离骚,贾生痛哭,卒以夭折,是可哀也。外子若不幸而遽殒,生命诚若鸿毛,特恐道路传闻,人人短气,转为大总统盛德之累耳!……惟相国哀而悯之,乞赐外子早日回籍,俾得伏处田间,读书养气,以终余年,财不独氏骨肉生聚,感激大德,即大总统优容狂瞽,抑亦千秋盛事也。氏侍母得间,益当劝令杜门,无轻交接。万一外子不知戒悔,复及于戾,刀锯斧钺,氏甘共之。”

章太炎的儿子章导在《忆辛亥革命前后先父章太炎若干事》中写道:“他(章太炎)与先母成亲时,宾客满堂,由蔡元培证婚,中山先生等都来祝贺。但家中甚为简陋,仅有白木方桌一张,长条木凳四只,新房内其他家具和陈设都是从外面租来的。婚后仅一个多月,先父只身北上被囚。袁世凯死后获释归家,未住满一月,又去西南和南洋争取革命力量,一去又近半年。南洋归来,适我诞生尚未满三个月,他又离家参加护法战争,随中山先生去广州组织护法军政府,一年零三个月后才回家。先母每忆及此,总不胜感叹,说先父心里只有国,没有家。”

汤国梨对嫁给章太炎颇觉委屈,她说:“关于择配章太炎,对一个女青年来说,有几点是不合要求的。一是其貌不扬,二是年龄太大(比我长15岁),三是很穷。可是他为了革命,在清王朝统治时即剪辫示绝,以后为革命坐牢,办《民报》宣传革命,其精神骨气与渊博的学问却非庸庸碌碌者所可企及。我想婚后可以在学问上随时向他讨教,便同意了婚事。”

章太炎穷的连送的聘礼都拿勋章去凑,汤国梨回忆:“当时办婚事,男方需要先送四色聘礼,象太炎这样有声望的人,聘礼自不当轻,可是他只知闹革命,生活一直不富裕,便将自己所受的一枚勋章也作聘礼,凑满四色。”

袁世凯去世后,章太炎重获自由,汤国梨随夫参加社会恬动,成为章的得力助手。“九一八”事变后,章氏夫妇奔走呼号,动员抗日。淞沪会战打响后,汤国梨在上海创办伤兵医院,支援十九路军抗日。章太炎创办章氏国学讲习所,汤国梨担任教务长。章太炎病逝后,她继承丈夫遗志,坚持办学,成立章氏国学讲习所董事会,亲自任董事长,并建立章氏藏书楼,整理章的遗书,出版《章太炎全集》。抗战爆发、讲习所被迫停办后,汤国梨又在上海创办太炎文学院,自任院长直至上海沦陷。

全国解放前,汤国梨拒绝接国民党要职,亦拒去台湾。新中国成立后,汤国梨曾担任苏南行政公署专员,并当选江苏省和苏州市首届人民代表,任江苏省文史馆馆员、苏州市妇联执行委员、民革苏州市委副主任、主任等职务。“文化大革命”中,汤国梨受到冲击,幸得周恩来眷顾,才免遭迫害。1979年,《章太炎全集》出版,汤国梨数十年夙愿终于实现。1980年7月27日,98岁高龄的汤国梨病逝于苏州,1986年,迁葬于杭州西子湖畔南屏山麓章太炎墓侧。

【大儒】

章太炎早年接受西方近代机械唯物主义和生物进化论学说,在著作中阐述了西方哲学、社会学和自然科学等方面的新思想、新内容,他《訄书》一书中,称“精气为物”,“其智虑非气”;并宣称“若夫天与上帝,则未尝有矣”,否定天命论说教。他的思想又受佛教唯识宗和西方近代主观唯心主义影响。

章太炎在台湾时,常发表文章抨击日本的治台政策。开始,由于他的行文还算和缓,当局便未深究。后来,章又撰文说“台湾总督府的官僚大多作威作福,压制人民”,台湾总督见后,将《台湾日日新报》报社社长守屋善兵卫狠狠地训斥了一番。守屋善兵卫回到报社后,立刻差人去叫章太炎。章太炎不理不睬,只写了张纸条:“何不唤守屋来?他不知士前为慕士,王前为趋势乎?”守屋善兵卫见后,勃然大怒,到章太炎的寓所,咆哮怒骂了一通,并令其离开报社。章待守屋善兵卫走后,平静地说:“礼貌衰,则去之,何用逐?”遂收拾行装离去。

章太炎在台湾结识了一位记者李书,某日,两人闲聊,章问李几岁开始读书,李说大约20岁他才延师启蒙。章听后连连摇头,嫌他读书太迟,并说自己六七岁便开始读书,到20岁差不多已经读完了。李书对章还能记得多少颇为怀疑,于是随便举出几则自己记得的经书来问,不待李说完,章就一字不漏作了答复,甚至连哪一句在哪部书的第几页都说得清清楚楚。

章太炎曾向梁启超等人出一上联:“今古三更生,中垒、北江、南海。”这里说的“三更生”第一个是汉朝刘向,本名更生,官中垒校尉;第二个是清代洪亮吉,著有《北江全集》,人称北江先生,自号更生;第三个是康有为,南海人,戊戌政变后改名更生。在座几人无人能对。20多年后,钱玄同重提此联,符鼎升沉吟良久,以“世间一长物,孔兄、墨哥、佛郎”对,始有下联。

1904年,章太炎的《訄书》出版,他好用古字古义,古奥的文辞更令不少人望而却步。连鲁迅也说“读不断”、“看不懂”。

1906年,章太炎在《民报》刊登《国学振兴社广告》,谓其国学讲授内容为:“一、诸子学;二、文史学;三、制度学;四、内典学;五、宋明理学;六、中国历史。”

北洋政府教育部1913年拟定的注音字母采自章太炎。

柳诒徵对章太炎在《诸子学略说》中“诋孔”的观点提出批评,章太炎公开表示接受批评,并对该观点表示懊悔,称“前声已放,驷不追舌”。

章太炎在成都时,有一客叙述己贫,请他向四川当局推荐。章太炎听了勃然大怒说:“你一贫已至此,若至穷时又将如何?”在座的赵熙是章的旧友,以为章太炎说错,问道:“贫与穷亦有异乎?”章答道:“异甚,所谓贫者,以其贝(古人以贝为钱)分之于人,而己身尚不致一无所有;若穷则弃家而无有,孑然一身,藏身穴内,安能与贫并论乎?”此后,赵熙对他人说:“我读书数十年,今日方才懂得贫穷两字字义啊!”

1930年,章太炎在《春秋左氏疑义答问》中称此书“为三十余年精力所聚之书,向之繁言碎辞,一切芟■,独存此四万言而已。”

1935年7月,章太炎立下遗嘱曰:“凡人总以立身为贵,学问尚是其次。不得因富贵而骄矜,因贫困而屈节。其或出洋游学,但有资本者皆可为之,何足矜异,若因此养成傲诞,非吾子也。入官尤须清慎。若异族入主,务须洁身。余所有书籍,虽未精美,亦略足备用。其中明版书十余部,且弗轻视。两男能读则读之,不能读,亦不可任其蠹坏。当知此在今日,不过值数千金,待子孙欲得是书,虽挥斥万金而不足矣。……”

章太炎曾作《驳中国用万国新语说》一文痛骂欧人所用之铅笔、钢笔,并举《纬书》及《扬雄答刘歆书》,证明中国古代已知使用铅笔,后来才改用毛笔。他说:“展转蜕变,毫之制造愈良而铅铁遂废不用,欧洲则讫今未改,以笔言之,亦见汉土所用为已进化,而欧洲所用为未进化也。”又曰:“今观汉土羊兔诸毫,转移轻便,其纸薄者用竹,厚者用楮,皆轻利胜于欧洲,诸子在巴黎,则言铅笔之善,向若漂流区域与赤黑人相处,其不谓芦荟叶胜于竹纸者几希!”

章太炎对白话文深恶痛疾,对白话诗亦颇多嘲讽,他在江苏省教育会讲演国学时说:“凡称之为诗,都要有韵,有韵方能传达情感;现在白话诗不用韵,即使也有美感,只应归入散文,不必算诗。正如日本和尚娶妻吃肉,我曾说他们可称居士,何必称作和尚呢?”

章太炎曾在杭州昭庆寺讲经堂进行讲学,当时方丈为他设了一个讲坛,地上排了数十个蒲团。章太炎到后,命人将讲坛撤去,亦坐蒲团上,说这是汉时的讲学方式,当时不设讲坛。第一天:讲《经学源流》,大肆抨击康有为“伪经考”,听者兴高彩烈。第二天,讲《清代国学》,听者更众。第三天,讲《小学〈文字音韵学〉大义》,听者大半不懂。但学生一天比一天多,第三日竟达百余人。章讲学三天后,感染伤风,兼发胃病,遂中止讲学。

田君亮从日本留学归国,拜访章太炎,问章道:“请教先生,人生要怎样才不辜负一个我?”章答:“依我之见,哪怕是泥木石匠,当个工人、农民,只要他做的事对百姓有益处,也就不辜负一个我了。”

章太炎嫉恶如仇,凡人有不善,总是面加呵斥,不留余地。到了晚年,凡他不喜之人,绝不接见,即使见了也不多说话,嘿尔顾他,不再作灌夫骂座。他曾书曰:“少年气盛,立说好异人,由今观之,多穿凿失本意,大抵十可得五耳。假我数年,或可以无大过。”

【雄论】

章太炎说袁世凯之所以失败,关键原因在于以三人反对三人:其一,梁任公(启超)反对杨皙子(度);其二,张仲仁(一麐)反对夏午诒;其三,雷震春反对蔡松坡(锷)。章此言当时广为流传。

民国初年,章太炎进京,见到当时参谋次长陈宦,便惊谓陈为“中国第一人物”,同时称:“他日亡民国者,必此人也”。后果然陈襄助袁上台,并称帝。章太炎去世后,陈宦称世无知音,并云他是真知太炎者。陈说:“章氏一语,足定天下安危。”

坊间传言袁世凯欲称帝,章太炎对袁道:“夫非能安内攘外者,妄而称帝,适以覆其宗族,前史所载则然矣。法之拿破仑,雄略冠世,克戡大敌,是以国人乐推。今中国积弱,俄日横于东北,诚能战胜一国,则大号自归;民间焉有异议?特患公无称帝之能耳。”

章太炎将民国的历届元首分为三类,一类“枭鸷”,如袁世凯,于国于民有“威福自专之患”;一类“仁柔”,如黎元洪,一旦“将相上逼”,无法安于其位;一类“狂妄”,代表人物是孙中山,“势稍强则与枭鸷者同,势稍弱又与仁柔者同”;而在这三类人之间,有枭鸷者时,仁柔者狂妄者“又必不能与争”。

黄侃曾记录章太炎语:“师前日说今学者之蔽:一、好尚新奇;二、专恃智慧;三、倚赖他人;四、偏听偏信。”

章太炎将中国与印度对比后,认为中国人患有六种精神痼疾:诈伪无耻,缩肉畏死,贪叨图利,偷惰废学,浮华相竞,猜疑相贼。

章太炎尝云:“大国手门下,只能出二国手;二国手门下,却能出大国手。因大国手的门生,往往恪遵师意,不敢独立思考,故不能大成,如顾炎武门下,高者不过潘耒之辈;而二国手的门生,在老师的基础上,不断前进,往往能青出于蓝。如江永的门下,就有戴震这样的高足。”后人以为,黄侃在音韵学方面,已较乃师章太炎为高,亦是实例之一。

章太炎坚持要弘扬国学,国学是面对西方挑战之际精神动力,他在《国学讲习会序》中说:“夫国学者,国家所以成立之源泉也。吾闻处竞争之世,徒持国学固不足以立国矣。而吾未闻国学不兴而国能自立者也。”

章太炎曾批评当时的欧化主义风潮道:“近来有一种醉心欧化的人,总说中国人比西洋人所差甚远,所以自甘暴弃,说中国必定灭亡,黄种必定剿绝,因为他不晓得中国的长处,见得别无可爱,就把爱国爱种的心,一日衰薄一日。”他告知当时的留学生要弘扬国学:“上天以国粹付余,……怀未得遂,……至于支那闳硕壮美之学,而遂斩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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