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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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统皇帝-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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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仪翻开眼皮道:“有什么要事?”

“有一位世界上现如今最闻名的思想家要到宫中来。”

“噢。”溥仪的眼睛睁得大了点。

“他的名声还在现在的法美总统之上,其他的国家元首就更不用说了。”

“是谁?”溥仪坐了起来。

“是罗素。”

“他不是来了好几个月了吗?记得是梁启超邀请的。”

“是的,皇上,可他还在中国,没有走,他不见到皇上他是不走的,他说若是这样的话就等于没来中国。”

溥仪在以前埋于报纸堆中,是知道罗素的,他来中国引起了中国的轰动,那时候,不论大报小报,都报导罗素的行止,他的学说被广泛介绍。今天听庄士敦说他要到宫里来,不能不说这是一针兴奋剂。

“庄师傅,这事是你安排的吧?”

“说对了一半,这主要是罗素的意愿。”

“何不早说?”

“可是——皇上最近身体不太好,精神也很——颓唐,所以我就没有和他联系。”

“现在行了?”

“皇上还是要再振作点。”

“好吧。”

皇上又改变了原来这些日的生活习惯,又到毓书房读书了,师傅们很高兴。

“听说有个叫罗素的要来,是怎么回事?”端康问载沣道。

“我已问过了陈师傅和庄师傅,罗素的名声很很大,能来宫中拜拜拜见皇帝,也是咱们的荣荣荣耀,陈师傅说,这对皇帝养身子也有好好处。”

端康太妃道:“既然陈师傅这么说了,那应该是妥当的。不过,我听他们读报时是经常读到他的名字的,这个人主张什么‘社会主义’,要什么‘自由’,会不会对皇帝有不好的影响呀?”

“陈师傅说过这事了。说这罗素主张在中国社会主义是不能实现的。又说,这罗素反对阶级斗争,阶级斗争是罪罪恶。”

“这话倒是对的——什么‘社会主义’皇上也不懂吧?”

“不会懂的。”

端康太妃道:“那好,宫中要好好接待他。”

罗素访问紫禁城,受到上自太妃王爷皇帝,下到内务府、宗人府、师傅乃至太监们的欢迎,这在紫禁城的历史上是少有的——因为他是个有争议的人。

御花园的楼阁上,溥仪端坐着,他的面色由于兴奋而有些红润,眼睛也有了神采。他头戴瓜皮黑帽,戴着眼镜,穿着一般的袍褂,显得很朴素。

不一会儿,罗素到了。

“皇上,这位就是伟大的哲学家罗素博士。”庄士敦指着走在前面的高个子长脸大脑门的英国人道。

“欢迎欢迎。”

溥仪站起身,往前走几步。罗素忙上前握住溥仪的手道:“庄士敦师傅过奖了,不过,他在皇帝陛下面前这样夸奖我,我是非常高兴的。”

“先生来中国已很长时间了,在中国引起的轰动,我是知道的……”

“皇上,”庄士敦道,“还有其他客人呢。”

溥仪笑起来:“我和罗素先生一见如故。”

庄士敦介绍了同行的人:勃拉克女士、赵元任教授,孙伏园教授、蒋白里教授,还有……

溥仪道:“这位就不用介绍了。”

“梁启超叩见皇上。”说罢,他跪下来。

溥仪连忙道:“快起快起,这样太不好了。”

梁启超站起身来。溥仪道:“以后就不要行这些礼节了,不然,还以为我又怎样怎样了呢。”

梁启超道:“我永远忠于皇上,是臣子!”

溥仪道:“坐吧。”他转身向罗素说道:“先生见此,有何评价?”

罗素道:“犹如我见到了女王陛下,自有崇敬之情。”

说得溥仪喜滋滋的,道:“我哪里能和女王陛下相比,犹如太阳和星星。”

“皇帝陛下,我从你的气色身体,看到陛下的高贵,也看到了陛下的忧郁,甚至还有恐惧、自卑,等等。刚才陛下的话也反映了这一点,我是不是说的太过份了点儿?”

“我从庄师傅身上早就学会了直率。”溥仪面向其余的人道:“各位学界泰斗都是学贯中西的,恐怕都不喜欢‘曲径通幽处’的那种谈话方式。”

大家笑起来。

赵元任道:“我确没有想到皇上秉赋有如此高的才华。”

梁启超道:“中国若没有奸贼纷乱,不至于到此地步。”

溥仪道:“罗素先生对中国有何看法?”

罗素道:“对中国,我还是一贯的看法:对中国,不适合社会主义,当开发中国资源,社会主义只适用于实业已发达的国家。我更反对所谓的阶级斗争,今日的世界,最危险的两件事体,就是爱国主义与阶级斗争。”

“可是中国却四分五裂,干戈四起。这种局面,恐怕还会愈演愈烈。”溥仪道。

罗素道:“从根本上说,中国没有更先进的思想,人们沉迷在低层次的欲念之中,想的是吃、喝、住、穿和女人。人类应放弃为私人幸福所作的争斗,按去短暂欲望之一切热心,带着热情,为永恒的事物而点燃自己——这就是自由人所达到的精神美的境界。可是在中国,不仅不能放弃个人的私人的幸福,而且,对幸福意义的理解是原始的,是低层次的。中国正在倒退,其思想境界,远不如几千年前。”

“我也赞成这种说法,”庄士敦道,“孟子就有许多很自由很民主的思想,可是现在,在中国却人欲横流。”

“那么,”蒋臣里道,“用鸦片叩开中国的大门是什么层次的欲望呢?”

庄士敦笑道:“也不是什么高层次的欲望。”

罗素道:“还是不谈这些吧。我想说的是我刚才说过的话,皇帝陛下确实生活在恐惧、犹豫之中——庄博士,你给皇帝陛下讲过生命的本质吗?我想,在中国师傅那里,恐怕不会有科学的解释。”

庄士敦道:“我并没有讲。”

“那么,皇帝陛下,看到你这样,我要多说几句。在无从计算的时间里,灼热的星云产生的太阳系——喏——天下有千千万万个太阳,这是一个系统……”

“这个皇帝陛下是知道的。”庄士敦道。

“那么,好,有了太阳系,又产生了地球,地球上的生灵。人是多么渺小呀——中国的庄子也说过这种话。人面对的是一个陌生而无情的世界,在行动上、欲望上,人不得恒久地驯服于外在世界的暴虐踏践之下;但是,人的思想却是自由的,我们的思想中,充满了对外在世界狂暴力量的反抗。我们每个人都面对过死亡、痛苦、贫乏或责任,我们要明白的是,当不幸降临时,我们要用勇气去将心思从无用的悔恨、恐惧中扭转开来,而不必抱怨希望之幻灭。我们人类自被上天所创造之日起,就面对着残酷的外在世界,问题是,人类总是在进步!为什么?因为人类用勇气将他们的思想,从徒劳的惧怕悔恨中扭转开来!”

大家鼓起掌来,罗素道:“我说的话看样子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梁启超道:“我就是在痛苦中活到现在的。听了先生的话,我会鼓起勇敢的风帆,在生活的苦海中继续前行。”

罗素见大家来了兴致,自己也滔滔不绝地道:“人的生命,是短暂而虚弱的;命运早晚会将无情和黑暗降临到他身上。在善恶上盲目的,对毁灭上漠不关心的全能者,在它的冷酷之途上进行着;对人说来,今天他注定要失去他最挚爱的人,他自己明天就要经历黑暗的门扉。在不幸早晚降临前,能使他们短暂的生命显得高贵的高做思想,有待珍惜。要藐视命运的奴隶之懦怯的恐惧,崇拜自己亲手所建的灵地;不沮丧于机运的主宰,而从主宰我们的外部世界的反复无常的暴虐中,存有心灵的自由。人类要不屈不挠,独自撑持着他自己的理想所铸造的世界,不顾那无意识力量的蹂躏行进。”

众人谈话的兴致越来越高,以至丰盛的筵席,又成了讲演的宴会。

罗素的来访犹如给溥仪打了一针强心剂,他又增了些活力,添了些生活的勇气,多了些开朗。

紫禁城内外都长出了一口气,对庄士敦的评价也逐渐好转。

“皇上,我计算了一下,即便遵照皇上的旨意,以最节俭的方式办理,大婚也须四十万元才行。”

载涛是皇上大婚典礼事宜的总办大臣,以绍英、耆龄为副。大家非常可惜世续在几天前去世而没有看到他渴望已久而又在即的皇帝大婚盛况。

“不能再俭了吗?”溥仪道。

“再也不能少于这个数字了。”载涛道。

“就按这个数字办吧。”

绍英道:“可是内务府是一元也没有了,亏空得厉害,怎么办?”

溥仪大睁着眼睛,他不知道紫禁城竟窘迫到这种程度。

载涛道:“民国政府从来也没有履行过他们在优待条款中许下的诺言,现在可以向他们要一些了。”

载泽道:“怎么可能要来,他们一仗接一仗地打,总统一个接一个地换,政府?谁的政府?是什么政府,样式而已,哪里还有钱。他们的国库和我们也差不多。”

载沣道:“问题不在这里,我们去要钱,总是理直气壮,他民国政府,总不能不表示吧,就是在其他方面,也要讲点体面。”

“这么说是对的,”陈师傅道,“在其他方面他们民国政府还是应该给以帮助的,优待条件,载在盟约嘛。”

载沣道:“可咱们的钱钱倒是怎怎么筹措啊?”

“既然民国政府不愿把他们欠我们的款拿出来,那么我们怎么做,他也就要睁只眼,闭一只眼了。还是老办法——抵押。”载涛道。

载沣道:“这么多的钱须要很多东西,抵押出去,会会不会引起政府和各各各方面的反对起起哄?”

载涛道:“政府倒不怕,他们欠咱的,就不会多说。不过其他方面的反映可能很强烈,咱要用一些法子,避开报纸,可以做得秘密点。”

绍英道:“怎么可能避开,平时内务府多么一点小小的东西都弄得满城风雨。”

耆龄道:“那就只说抵押,决非拍卖,一俟民国政府的欠款拨到,即行赎回。”

载涛道:“这样最好。”

于是由绍英向北洋政府交涉,当然政府回以“国库亏虚”。而另一方面,载涛则找到英国汇丰银行,由钟凯经手,将咸丰、同治年间的金银器皿,一共装了四十多个大木箱,又另加两箱瓷器和玉器,抵押了出去。

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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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翅欲飞 翮断梦破 第4节

荣源的府第在帽儿胡同,本来就很大,现在更是经一番整修、扩建,面貌一新,帽儿胡同也热闹起来,来这里的人们络绎不绝。帽儿胡同的人们,也似乎忘了自己的胡同叫“帽儿”,自荣源被封为承恩公后,胡同的人都说:“咱住在‘荣公府’胡同。”

胡同的马路也已整修一新,几间太破的房子也整修了,这几日,胡同的人们正在为一家作坊发愁呢。

原来,帽儿胡同12号是一家炸麻花的作坊,每日不分昼夜地工作。有一天,一位外地的来到胡同,看到作坊,说:“我们是专程来看皇后娘娘的府院的,一切都好,就是这家作坊不好,那里天天冒烟,油烟到处乱飞乱熏,弄得这一带气味难闻,皇后娘娘闻了,不知是什么样儿呢。”

帽儿胡同的人平日很和气,根本没有注意到那根烟囱,经这位好事者一说,顿觉那烟囱扎眼,烟味刺鼻。

“让他搬走。”街坊们议论道。

“可不行,住了几辈子了,说搬就搬了?”

“你不嫌难看?”

“那倒是,是难看难闻。”

“这不就得了。”

“可怎能叫人家搬走呢?如今约法上是保护人们的居住权的。”

“哟,你还真听了许多人的宣传了呢!你太那个了吧!”

立即这个人遭到围攻,也就不说话了。

胡同里的人便为这烟囱整日地发愁,眼见就要行各种典礼了,这不影响咱帽儿胡同的形象吗?

这事不知怎么让溥仪知道了,他想,要是烟真的熏了皇后的头脑怎么办?于是密谕内务府,令优给麻花作坊迁移费,劝其另处营业。结果两家欢喜。帽儿胡同的居民也非常高兴,自豪地望着身边的一切,到了外边,道:“咱是荣公府胡的,胡同可繁华了,皇后可漂亮了,全北京城谁能得上!”

其实,皇后是住在天津的洋房里。自辛亥革命后,北京的王公及满蒙汉大臣有家业的,除了少有的几家外,多居在青岛、天津、上海和其他地方。婉容在天津已经住了整整十年了,在那里,跟外国人学了钢琴和舞蹈,又跟中国老家学了诗词文章和书画。她真正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琴棋书画全能的才女。

如今她要搬回北京了,因为不久就要进入大婚的程序。

进入北京,回到帽儿胡同的这一天,她乘坐的马车所到之处,观者如潮。

“她就是皇后!”

“听说美如天仙!”

“看!看!那影儿!”

“你能看见吗?啊!什么眼呀!”

一阵哄笑。

帽儿胡同更是水泄不通,家家户户全体出动,迎接给他们胡同带来无上荣耀的人。

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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