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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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顶之下-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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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露出团结一心的微笑:“要我来说,我觉得这是个很棒的点子,长官。你可以请他们到警察局集合,时间就订在早上十——”
  “九点可能更好,彼得。”
  “九点好。”安迪说,声音像是在说梦话。
  “大家还有进一步的意见吗?”伦尼问。
  没人吭声。安德莉娅还是一副想开口、却又忘记自己要说什么的模样。
  “那就开始表决吧。”伦尼说,“公共事务委员会要求代理警长兰道夫,以基本薪资聘雇小詹、弗兰克·迪勒塞、马文·瑟尔斯,以及卡特·席柏杜为临时警员,他们的任期将持续到这场该死、疯狂的危机过去为止。赞成这项提案的人请举手。”
  他们全举了手。
  “本项提案通过——”
  他的话被两声仿佛枪响的声音打断,四个人全吓得跳了起来,接着第三声才又接踵而来。而生活中有不少时间与汽车一同度过的伦尼,这才意识到那是什么声响。
  “放轻松,各位。只是发电机逆火而已,排气管被堵——”
  那辆老旧的发电机逆火了第四次,接着停止运作。电灯忽地熄灭,让他们有那么一刻身处如同地狱般的黑暗之中。安德莉娅尖叫了一声。
  在伦尼左方的安迪桑德斯说“喔,我的天啊,老詹,丙烷——”
  伦尼伸出没拿东西的那只手,用力抓住安迪的手臂,使安迪把话吞了回去。当伦尼稍微放松手上的力道时,微弱的灯光再度出现在这间镶拼松木的长形会议室里。光线并非来自天花板上的电灯,而是来自安装在四个角落的紧急灯箱。微弱的光线将群聚于会议桌尽头的四张脸孔映成黄色。他们神情恐惧,就连老詹也是。
  “别紧张,”兰道夫开朗地说,但听起来并非发自内心,而是刻意强装。“不过就是丙烷用完了而已,镇上还有大量库存呢。”
  安迪朝老詹瞥去,两人在瞬间交换眼色。但伦尼觉得安德莉娅肯定看见了,而这可能会导致她开始心生怀疑。
  她再吞颗止痛药就会忘记了,他告诉自己,明天上午肯定就忘了。
  在此同时,他对镇上的丙烷存量究竟是否够用这件事失去了兴趣。等到有必要时,再来处理这个问题吧。
  “好了,各位。我知道大家都急着想离开,我也是,所以让我们继续下一项表决吧。我想我们应该在此正式决定,是不是要让彼得成为我们的代理警长。”
  “说得对,是应该这么做。”安迪说,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如果没有其他意见,”老詹说,“我们就开始表决吧。”
  他们按照老詹安排好的结果做出选择。
  每次都一样。

为了这个镇好,为了镇民们好
  7
  伦尼家就位于磨坊街上。当老詹那辆悍马车的大灯灯光洒在车道上时,小詹就坐在屋前的阶梯上。小詹相当平静,头痛并未再度发作。安琪与小桃的尸体全都在麦卡因家的厨房里,至少有好一段时间,这两具尸体都不会被发现。他已将那笔钱放回父亲的保险箱中,口袋里放着父亲在他十八岁生日时送他的点三八手枪,握柄还以珍珠打造而成。现在他得和父亲谈谈。小詹会仔细聆听这位崇尚金钱万能的帝王的每一句话。一旦他觉得父亲已经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他觉得应该不太可能,但他父亲总是什么都知道——那么小詹便会当场杀了他,然后再把枪口转向自己。毕竟,他现在已无路可逃。今晚不行,明天可能也没办法。当他稍早回家时,在镇立广场那里待了一会儿,听见了大家的谈话内容。这事听起来简直荒唐无比,但从南方的强烈灯光与117号公路通往城堡岩西南方那较弱的光芒看来,让人不禁认为,今天晚上,无论多么荒唐的事都会成为现实。
  悍马车的车门打开,一会儿后又被用力关上。
  父亲朝他走来,用公文包拍着大腿,神色中没有任何怀疑与警戒之意,也并未动怒。他不发一语地坐在小詹身旁的阶梯上,接下来的举动完全出乎小詹预料:他把手给放到这个年轻人的后颈上,轻轻捏了几下。
  “你听说了吗?”他问。
  “听说了一点,”小詹说,“不过我还是搞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我们完全束手无策。我想,在事情解决前,恐怕会有段不太好过的日子。所以呢,我得麻烦你做点事。”
  “什么事?”小詹的手朝塞在臀部的手枪伸去。
  “你准备好要扛起责任了吗?你和你的朋友们?弗兰克?还有卡特和瑟尔斯这些孩子?”
  小詹没回答,等他继续说下去。究竟是什么狗屁事啊?
  “彼得·兰道夫现在成了代理警长。他需要一些人充当临时警察,一些厉害的人物。你愿意在这场该死的烂泥摊子结束前,担任警察职务吗?”
  小詹有股狂野的冲动,想尖叫与大笑出声。
  这也可能是种胜利感,或两者兼而有之。老詹的手仍放在他的后颈上,但已不再揉捏,反而有点像是……出自疼爱的轻抚。
  小詹放开口袋里那把手枪。这件事让他察觉自己的运气还是很好——所有事都这么称心如意。
  今天,他杀了两个他从小就认识的女孩。
  明天,他却即将成为一名镇警。
  “当然愿意,爸。”他说,“只要你需要,我们肯定帮忙。”于是,在离上回四年以后(或许比这还久),他总算又亲了一下父亲的脸颊。

  祈祷
1
  芭比与茱莉亚·沙姆韦并未怎么说话,也没什么可聊的。离开镇中心后,这一路上芭比只看见一辆车,倒是路旁农舍的窗户则几乎全亮着。
  在镇中心以外的居民,总有许多农务活儿得做,也没人完全信赖西缅因电力公司,因此几乎每户人家都有发电机。当他们经过 WCIK 广播电台时,屋顶上一如过往,亮着两盏红灯,就连播音室前的灯泡十字架也同样亮着,在黑暗中如同灯塔般闪烁着白色光芒。在建筑物上方,布满星辰的天空依旧散发着亮眼的光芒,不需发电机供电,便能永无止境地释放无穷能量。
  “我常来这里钓鱼,”芭比说,“这里让人觉得心平气和。”
  “收获丰富吗?”
  “很丰富,不过有时空气闻起来就像是众神的肮脏内衣裤,可能是肥料或什么吧。害我从来都不敢吃自己钓到的鱼。”
  “那不是肥料——是满嘴屁话的味道,也可以说是自以为是的味道。”
  “什么?”
  她指向一道遮住星光的尖塔形阴影。“基督圣救世主教堂,”她说,“刚才经过的 WCIK 电台,就是有时候也叫耶稣电台的那个,就是他们开的。”
  他耸耸肩:“我猜我可能见过那座教堂吧。
  我知道那电台。要是住在这附近,而且又有台收音机的话,实在很难不注意到那电台。他们是基本教义派的?”
  “他们让强硬的浸信会教派都显得温和。我只去刚果教堂,因为我完全受不了莱斯特·科金斯牧师。我恨透那种幸灾乐祸、认为非我徒众的人全都会下地狱的家伙。我猜每个信仰都有这种人吧。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买得起这种大功率调幅电台。”
  “信徒捐款?”
  她哼了一声:“说不定我该去问问老詹·伦尼,他可是那里的执事。”
  茱莉亚的车是普锐斯油电车。芭比原本以为一份支持共和党的报纸的发行人不太可能开这种车(尽管他觉得这车的确比较适合第一公理会的信徒),但这辆车的引擎很安静,使收音机的声音十分清晰。唯一的问题是,这里是磨坊镇西边,WCIK 电台的信号过强,使收音机完全收不到其他FM 波段的频道信号。今晚 WCIK 电台的主持人不断地播放该死的手风琴音乐,使芭比头都痛了起来,觉得那听起来就像一个因鼠疫丧生的乐队正在演奏波尔卡舞曲一样。
  “你干吗不转到 AM ?”她说。
  他照做了,但却始终只听见模糊的说话声,直至最后总算转到一个体育电台为止。就在红袜队与水手队在芬威公园球场的比赛转播即将开始前,主持人还请听众为了“缅因州西部事变”的遇难者默哀片刻。
  “事变,”茱莉亚说,“我还真没在体育电台里听过这个词。你还不如把收音机关了。”
  经过教堂一英里左右,他们开始可以看见树林中透出的光芒,而在转过一个弯道后,灯光则变得像好莱坞电影首映会那般刺眼无比。这地区架设了两具探照灯,倾斜射向天空。道路上的每个坑洞都投射出明显的影子,桦树的树干看起来就像身形细长的鬼魂。芭比觉得他们仿佛驶入了上世纪四十年代后期的黑色电影中。
  “停、停、停,”他说,“我们已经很接近目的地了,虽然看起来什么都没有,不过相信我,我们已经到了。要是情况没变,你这辆小车里的电子仪器很有可能会突然间全部爆炸。”
  她停车,两人一同步出车外。有好一会儿,他们只是站在车子前方,眯着眼望向刺眼的光芒,茱莉亚甚至还举起手来,放在眼睛上方遮光。
  在灯光后头,有两辆披有褐色帆布车棚的军用卡车停在那里,彼此车头相对。道路上放着许多锯木架作为路障,支架处还绑着沙包加强固定效果。黑暗中,马达的运作声响不断传来,听起来不只一台,而是好几台。芭比看见探照灯用的粗电缆蜿蜒直入树林,也就是树林中透出其余刺眼光芒的位置。
  “他们用灯光围成阵地。”他说,食指在空中旋转,像是棒球比赛中裁判的全垒打手势。“灯光绕着全镇架设,不只朝镇里照,也照向上空。”
  “为什么朝上照?”
  “如果有飞机获得准许经过这里,往上照的灯光就能作为空中交通的警告标志。我猜他们最担心的就是今天晚上,到了明天,他们就能完全封锁整个磨坊镇上空,肯定会看管得跟斯克罗吉叔叔的钱包一样滴水不漏。”
  由于光线蔓延开来,所以他们仍看得见探照灯位置后方的情况。那里有六名全副武装、排列整齐的士兵,背对着他们立正不动。虽然茱莉亚那辆车的引擎声相当安静,但士兵一定听见了车子接近的声音,然而,他们却没有任何人有东张西望之类的反应。

  斯克罗吉叔叔(Uncle Scrooge),狄更斯经典小说《圣诞颂歌》中的主角,为人极为苛刻小气。

  茱莉亚大喊:“你们好啊,阿兵哥!”
  没人转身。芭比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形。虽然在来的路上,茱莉亚已将寇克斯说的事全数告诉芭比,但芭比还是决定自己试试。由于他看得见那些士兵的军徽,所以知道该如何下手。陆军很有可能主导这次行动——寇克斯稍微提及这点——但这群士兵却并非陆军。
  “嘿!海军陆战队的!”他叫。
  没有反应。芭比又往前靠近,看见在道路上方,有条如同地平线般的黑色线条就这么悬挂在半空中,最后决定暂且将此事搁置一旁。相比之下,现在他对这群看守屏障的士兵更感兴趣。或许该说是“穹顶”吧,沙姆韦说寇克斯就是这么说的。
  “我还真没想到会在美国本土看见你们这些侦察兵,”他说,又走近几步。“这跟阿富汗那时有点像,对吧?”
  没反应。他又走得更近,在坚硬的沙砾上,脚步声显得格外响亮。
  “不过这倒让我松了口气。我听说侦察兵有很多人都是娘娘腔,要是这里的情况真那么糟,他们应该会派游骑兵来才对。”
  “死老百姓。”其中一名士兵嘀咕了一句。
  虽然反应不大,却足以让芭比精神一振。“稍息,阿兵哥;放轻松点,聊聊这里的情况嘛。”
  又没反应了。他继续往前走,已然接近屏障(或穹顶)位置。这回他没冒起鸡皮疙瘩,后颈也没寒毛直竖,但他知道屏障就在那里,可以感受得到。
  他又看见一条悬荡在空中的线。他不知道那条线在白天看起来会是什么颜色,但他猜应该是红色。象征了危险的红色。那条线是用喷漆喷上的,他敢用他户头里的全部存款(里头刚好超过五千块)打赌,这条线肯定围绕了整个屏障一圈。
  就像袖口上的缝线,他想。
  他握紧拳头,敲打他这一侧屏障上的线条位置,发出像是指关节敲打玻璃的声音,吓了其中一名海军陆战队士兵一跳。
  茱莉亚开口了:“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个好——”
  芭比没理她。他感到怒火中烧。就某方面来说,这一整天他都在等待可以好好宣泄怒火的时刻,而此时正是发泄一番的大好时机。他知道这么做对他们两边都没有好处——他们只不过是哨兵罢了——但就是难以收回这股怒气。“嘿,海陆的!
  帮个小忙嘛!”
  “离开这里,老兄。虽然说话的人并未转身,”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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