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对夜鹰记忆的轻红还是轻红吗?
张开了双眼,入眼是笼罩床围的薄纱。
我倏然坐起,伸手掀纱踏地而坐,随掀纱手去,探入了床前一抹阳光里,温暖随即沿臂传来,把手背翻成手心,茫然攥住阳光。
眼中的一切都不是真实,只是汇组成这个世界的数据流;当眼前是真实,那昨夜所见便是梦魇,我在真实与虚幻间彷徨。
在围猎场草地上仰首看到的灿烂星河,静立秦淮河畔面对逝水东流。
头探入阳光中,一片晕眩。
若眼前一切都是虚幻,又怎会让我经历那如此真切的痛苦?
若痛苦是虚幻的,那我又怎会是真实的?
心中只是茫然。
痛苦早已被昨夜经历的十几世轮回带走了。
我用毅力慢慢让自己坚定起来,心坚如铁吗?夜鹰便快是了。
昨夜心绪纠缠中不知是昏沉睡去,还是心劫来袭,漫长光阴后我清醒过来,起身踏破阳光,洒然走入繁华街路。
先去了邻近盗贼公会,打探来的结果如预料般毫无头绪,无人知那轮回果是何物。入耳全是关于昨夜金陵皇宫传出巨大光团神乎其神的传闻,听得我不断摇头,也不再打探,步出走向老矮人铁匠铺。
行入铺后院落,花香如旧扑鼻。
繁花尽处,老矮人躺在椅子上,抬眼戏遣道:“大清早便来寻老矮人的便宜吗?”
我走到他身边,带着他的目光绕躺椅转了一圈,心中琢磨怎么样叫这老矮人去替夜鹰弄个大些的椅子摆在院子里,嘿然道:“老哥哥猜得真准,夜鹰真不曾吃过早饭!”
我停下身行,眼见老矮人催生的那株花木已绿叶苁蓉,生得鲜艳欲滴,心下奇怪老矮人怎未和夜鹰回句斗口,转首便见他把小眼睛眯成一线透出的思索目光。
老矮人抬起大头迎上我的目光,肃容道:“夜鹰此次归来是否便不走了?是否会在金陵王那里觅职?”
我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满院花木,老矮人身上的疑问还有很多,以前从未想到他怎会如此爱花,一个创造宝石便能解释吗?口上油然道:“老矮人数十年前便降生在东大陆,可对夜鹰直言相告去西大陆复又返回的原因吗?”
耳听身边老矮人嘿嘿一笑,也未有下文。
我便不再问,随意道:“夜鹰欲入主金陵,老矮人可否帮我一步蹬天。”
老矮人默然半晌,捉谐道:“先请顿早餐,老矮人再告诉你会如何帮。”
我伸手把老矮人从椅子拉起来,拖着向外走去,哈哈一笑:“付帐一事夜鹰便也在饭后告诉你。”
卷三转折第六节惊回首
拖老矮人来到昏暗的小酒馆,坐下来后嘿然道:“老矮人请点菜,夜鹰知你动作神速,也不与你争哩。”
老矮人瞧也不瞧过来一眼,随口便报出菜名,话语顿都不顿,生似这餐是夜鹰请定的。
我插言道:“这小酒馆我都来了三次,仍遍寻不到藏起来的牌匾。”
那店家在老矮人口出连珠菜名中竟听清楚了插进来的话,横视过来一眼,努努嘴,却未回言反驳。
这时老矮人已点完菜,用空出来的嘴道:“酒馆能喝酒吃饭便好,小友不要太执着。”随即轻蔑的眼神看过来。
我臂拄满是油腻的桌面,眨眨眼,疑惑道:“你我既然是朋友,这餐谁请老友也不要太执着。”暗道你突地改变称呼定有后语跟来,不待老矮人把胡子吹起来,试探道:“老友若有话讲,当可直言!”
老矮人淡然道:“常行为人忠厚,思虑缜密,其兄常重乃是统帅万人的军卫,不但能力超群,人也懂得变通。”话到此便打住不言。
原来老矮人当初救下的竟是兄弟两,这绵长十几年的准备必不是为了今日送给夜鹰,便斟酌道:“需要夜鹰做什么,老友请讲,若能做到,夜鹰绝不推辞。”
老矮人缓缓道:“老矮人还有些门路,也可一并送与小友,不过……”他顿了顿,我心道今日戏肉终于到了,只听他道:“不过要看小友的作为了,老矮人到时自会把一切和盘托出。”
我洒然道:“如此才合理,夜鹰先谢过了。”看来老矮人并不信任我,或许将来亦不会,只是因为各自的利益暂且走到一起。不管老矮人如此帮我所为何事,夜鹰今日才有让他透底的实力。
此时酒菜摆上来了,我在狼吞虎咽中抽空道:“老矮人知道轮回果吗?可否对夜鹰一谈?”
老矮人急伸出去的筷子猛然顿住,缓缓收回筷子,咽下刚吞到口的一大快肉,沉吟半晌,感慨道:“轮回果老矮人知道一点,它可以让这个世界的人死后转生,不过转生后就不知还是不是原来那个人了。”说着他放下筷子,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低首脚下,竟和刚才疯狂进食的样子判若两人。
会否每个人都有一段伤心事?老矮人的回答亦勾起了我的心事,轻红可以转生,但时间不能倒流。她不会再叫轻红,也不会被带到金陵,更不会在秦淮河边认识夜鹰。
这个结局早心中早已认定,但我仍忍不住一再追问,就像口渴的人冷天喝凉水,满足那冰寒的畅快。
勉力压下翻起巨痛,却再无进食欲望,拜别了仍在沉默的老矮人,就出门而去。在寂静的巷子里没走几步,我便哈哈大笑,竟还记得故意不去结帐,看来夜鹰终是薄情之人。
金陵街路这几日渐渐拥堵,为天下第一比武大会而提前到来的各国先导从员,还有疯狂涌入看客的先锋部队几乎把金陵的主干道塞满了,待到比武大会正日,这街路或可连针都插不进了。
辛苦挤到中心广场,感觉再无人贴身擦过,顿时精神一爽。
“你好。”一个平和的声音传来。
眼随声转,在一旁的石凳上抱膝坐着个青年男子,一身深色劲装,朗目宽唇,容貌显得很年轻,绝不会超过二十岁,微翘到一边的嘴角带着些洒脱不拘。
我仔细打量他,一头浓密的长发胡乱地扎在身后,劲装颜色混杂,似脏了很多天,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吊着随意摆荡的酒葫。
心中升起了莫名其妙的感觉,他生就是当初刚入金陵的我!不知是自身年龄比他大,还是心态的微妙变化,亦或是心劫历练让心里的年龄已过了千岁,看着他宛如见到自己旧时的照片,岁月使它发黄而变得陌生。
“可否愿意过来一坐?”他接着说道,我才发现他平和的声音里透出股玩世不恭的味道,再次听到竟有种奇异的吸引力。
我步过去,目注他一眼,随即抬头环首广场,大地上芸芸众生中寻得一个与夜鹰相似的人应是正常的,多年以后或许他也会同样的被一个少年叫住,心境历心劫竟变得怅惘沧桑。
世事变幻。
白云苍狗。
宛如头上飘忽不定的白云,
岁月似风吹得它改变了旧时摸样。
我转首过去,微笑道:“你好,叫住在下有何事?”
那洒脱男子抬起酒葫芦,仰头葫嘴虚对口,冽酒似瀑垂挂而下,随即意态酣畅地把酒葫芦递来。
我接过猛喝一口,好烈的酒!整个世界在眼前倏然一凝,随即嘴里五味反出,直似千百世对酒味的记忆重回到心头,不禁被酒劲冲得后退一步,递回酒葫芦,脱口道:“什么酒?这般酣畅!”
那男子接过酒葫芦,抿嘴一笑,转身飘然走远。
目注男子一人一葫消失在人群,他就像天真玉般从我人生的轨迹擦过,似乎再不会相逢,也分不清谁到底是谁生命的过客。
悠然踏着脚步行往东传送阵广场,风过清凉,刚拥挤人群带来的燥热已破散全消。
热闹喧嚣的东传送阵广场上我举步行至华丽马车队旁,马车队旁边多出了数个帐篷,个个都巨大无比,一道大旗迎风招展:火舞团。帐篷冷冷清清,只余阳光下两个懒洋洋的壮汉,左侧的秃头蓝眼,他右手边黄发棕肤,应都是西大陆的人。
此时人流微动,远见迅速飘来一朵火云,红马红裳,马上人容颜身姿具艳,正是昨日拉我跳舞的火辣女郎。
红云飘到面前,女郎一跃而下,牵马缓步向帐篷行去,我的目光也随众人失神观望而去。女郎静下亦有另一种动人风情,火红长裙随移步粼粼颤动,丰盈的身段,娴静自得的面容,眼睛里媚光四射,纯论美丽她不如水千月或是狂飘儿,但她独有妩媚鼓惑的风情竟引得历劫后沧桑的我俗欲又起。
尤其是那女郎宛可一握的有力腰支,哪个男人若不想纵揽入手便定是不正常了。
女郎把缰绳交与秃头汉子,随即掀帐飘入,帐幕掩起,在眼里掩盖住了一个动人的世界。
正欲收回不舍目光,耳听惊慌人声和马踏地声。
寻声看去,数匹骏马奔来,当冲骑士魁伟如山,目如静水,是老朋友行无踪,
行无踪驰到身边,勒马急停,一跃而下,后跟数马整齐停住,稳稳立在他身后,骏马再不乱动,亦无一马轻嘶出声。
行无踪的随纵当真军纪如铁!
端坐马上的数个骑士具都面目严肃,目光平视,看不出他们有一丝一毫情绪露出,杀伐之气却随这一静缓缓涌出,似乎面前数个骑士把人一下带到了正在撕杀的战场上。
行无踪抱拳道:“夜兄可曾见一红衣女子打马来此?”
我随手指向帐篷,调侃道:“想不到行兄会追美而来。”
行无踪放下双手,无奈道:“王上亲命,行某怎也推脱不开。”说着又抱下拳,回身向众骑士做一个等待的手势,转身大步向帐篷行去。
行无踪步至帐篷,却遭到两异族汉子的白眼,行无踪却不怒,举止和善地应付着,风度之佳让我都自感不如。行无踪每每给人惊喜,冷酷射杀轻红,又千辛万苦弄来轮回果转生她,现见其治军纪律如铁,夜鹰再也看不透他。
行无踪说通后进入,我的视线也转到留下等待的骑士上。
眼见众骑士具都威武挺拔,其中一名骑士身躯壮硕,浓眉高鼻,相貌中正,生就是好看了数倍的常行。打量下,见其左臂绣个“卫”字,想来他应是常行家兄常重。
思忖间,正欲过去攀谈。
“给我出去!”
一声娇咤猛地传来,声音清越动听,虽在怒吓时传出也难掩其惑人魅力。
随即眼见行无踪无奈从帐篷钻出,叹了口气,大步走了过来,抱拳道:“让夜兄见笑了。”翻身上马,携众骑士不顾而去。
我心下一面遗憾未有时间让夜鹰揭开轮回果之疑,一面感叹美人恩危难测,少惹为妙,想着步入帐篷旁广场边缘的小仓库。
进门眼见计无失正眯着眼睛仔细核对帐目,面前纸簿繁多,嘴里念念有词,竟没发觉有人进来。
我不由环顾一眼,仓库中简陋空荡依旧,暗道这是算计什么,不会在编花帐吧?口中直言道:“什么威武大将军柔日白可回来了?”
计无失头也不抬,快语道:“回了,让你去将军府找他。”
我道:“现在吗?哪个将军府?”
计无失缓缓抬起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样,道:“西区的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府。”
我点点头,突地心神一震,试探道:“他怎么知道夜鹰回来了?计兄在核对什么帐本?”
眼见计无失拿笔手一顿,却未曾抬头回言。
我哈哈一笑,朗声道:“恭喜计兄高升!”
计无失抬起头,尴尬道:“同喜,同喜,你我兄弟今后好要多多照应!”
我口中直欲道:同喜?计兄可是已知夜鹰会任何官职?却理智压下,以计无失的本领不足让柔日白如此信任,况以后说不上会用到这个或许升为帐房的先生,便微笑道:“计兄定为在下说了不少好话,夜鹰在这里谢过,先告辞,改日摆酒再谢!”
计无失欣然道:“哪里,请夜兄恕我不送。”说罢低头又忙碌起来。
我回身走入阳光中,远望静然的帐篷,从它身边悠然绕过,向西城行去。
“夜鹰。”
一个清脆如银铃的声音传来。
我猛然顿住身行,这个声音应从未听过。短短两个字,头一字似带着深深恨意,后字拉得很长,随气息慢慢转至不可听闻,却婉转缠绵得让我溘然一痛!
我转过身来,面前娇立一少女,大大的眼睛,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目光深深望进去便再也拔不出来。
眼睛里水光泛起,晶莹的泪水蓦然顺腮滑落。
她是水当当,面前少女定是为了夜鹰随其兄一起转生了的水当当!
我轻声问道:“你还叫水当当吗?”
卷三转折第七节小王爷
面前娇俏少女年纪很轻,最多十五六岁的样子,身量却相对秀挺高挑,秀发攀处可及我的下颚,如云长发在耳后反卷而起,左右各盘成个海螺般的雅趣形状,显得可爱非常。
额头秀发中分下是整齐的留海,轻弯发丝虚接着长长的睫毛,清澈的眼睛亮丽深情,里面半盛着一弘秋水,微微荡漾,似随时都可以动人心魄的顺腮流下。
她瓜子般的精致脸庞若经刻意雕琢,美目点唇,清秀无伦,面上皮肤白皙娇嫩异常,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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