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忐忑,只记挂着良妃刚生下的那个宝宝,怎么也是自己亲手接生的呀!虽然样子丑了点(喂喂喂,刚生下的宝宝没一个好看的啦。),但是这么小的一具身躯,不过尺许长短,就那样软软地躺在自己的双手中。那小小人儿哇哇地哭着,牢牢依住自己的手指,满是鲜血,这情形那样刺目惊心,却又带着丝丝温情。他的脐带,是自己亲手剪断的,又打了个奇丑无比的结,抱出去后让张献看得直摇头。
这一切的一切,总觉得内心深处,有那么柔软一点,被拨动了。他连名字都还没有呢,那样的小,那样的细嫩绵软,怎么就……不见了呢?难道,难道……他被害死了?
楚笑寒打了个寒颤,不禁抱住了自己的双臂,觉得寒毛直竖。这……这,就算出了什么事,只怕也不是自己能力所及可以过问的。只是刚才被胤礽这么一折腾,再睡不着了,这才决定还是转去看看良妃的情况。
良妃产后虽然失血不多,却因为她本身看着就有些贫血的样子,所以如无意外,应该到现在还继续昏睡着吧。唯一不对劲的事情就是,找遍了几间屋子,都没看到仪儿。问了素然等人也没有任何头绪。自然,良妃刚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小阿哥也是不见踪影。
遍寻不着之下楚笑寒只能颓然走到良妃的安寝的屋内,只见庆儿正呆呆地立在良妃的床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看见楚笑寒出现,却立刻醒了过来一样,脸上现出慌得不得了的神气,哇的一声低低哭了起来。
楚笑寒无奈地深呼吸,虽然也是累着了,全身无力,却只能软语安慰道:“庆儿,快别哭了,别惊扰了主子休息。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怎地仪儿和……小阿哥都不见了啊?”
庆儿抽抽噎噎地半天没说出话来,楚笑寒看不下去,怕真的吵醒了良妃,只好一把拉住庆儿,把她拽到了屋外,再问究竟。
在廊边坐榻上跟一滩烂泥样地倒了下去,庆儿依旧抽搐了一阵,这才含含糊糊地说道:“姑姑走开后,仪儿抱着小阿哥去洗浴,她去之前同我说,会让素然来收拾屋子,我可以在那边罗汉床上靠一会子,等生辰‘命贴’纸稿写完,再来叫我醒来。哪知我醒来便看到太子爷雷霆暴怒立在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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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时日曷丧共汝亡
楚笑寒抱住头用力思考,只是大脑空空如也,怎么也想不出来任何相关的原因线索。可能,仪儿是哪位主子的人,因此悄悄带走了良妃的孩子。宫里头任何主子、皇子阿哥,除了太子,都有这个嫌疑可能。
这一日里,楚笑寒梦魂颠倒一般,只茫茫然地自个儿将殿阁内的各个屋子都粗粗打扫收拾了一遍,又嘱了庆儿、素然等人熬煮了一些燕窝细粥,备了精美小菜。但是白天良妃只醒了一次,气血有些亏柔,勉强喝了几口粥,便又睡下了。
到了夜里,楚笑寒见良妃虽有些精神倦怠,倒没什么特别不妥之处,便让庆儿和素然再去内药房求些宁神魄、补血脉的药丸,则就去守到那良妃安寝的卧室隔壁的西尽间燕居内,这屋内临南窗下有个铺炕,坐着歇息是极舒服的,况且还可瞧见月亮。而这间跟良妃安寝的那屋子相通,相当于卧室外间了,但凡有个响动,照应也极是方便。
连着两日两夜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到了这上夜时分,楚笑寒只觉得浑身上下酸软无力,一沾到铺炕便昏昏睡去,连后来庆儿素然进来放下药瓶子都朦朦胧胧,如在梦里,只记得自己含含混混地应了声,便让那两个退了出去。
半夜里,月光太过耀目,偏这屋子临南的窗子极大极大,同那养心殿的暖阁一般,足有整个铺炕长度宽,又是从铺炕上炕桌的高度开始一直升到顶上。有点像家里飘窗的大玻璃。
虽然没有到上元节,月未圆,却光亮十足,直上中天,皎洁明亮的月光透过窗子直接照射楚笑寒的脸上,竟是刺目得让她醒了过来。楚笑寒哀叹着,人若倒霉,喝水都能塞牙缝。大概是累过头了,所以……所以,居然会物极必反地睡不踏实安宁,这叫什么事啊。明明累得腿抽筋,却无法睡得很香甜,人间惨事莫过于此吧。
话虽如此,可投目看向窗外,月光如水般流泻在天井中央的石板地上,照得这原本平整光滑的地面如汉白玉一样,对面屋子那红柱、穿堂隔扇门都充满了月夜安静的诗意,大约是屋顶金色琉璃瓦的折射,这映入窗子里的月光居然比院内的光亮更甚,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才会让楚笑寒虽闭眼睡着,却觉得晃眼得厉害,结果就惊醒了过来。
楚笑寒正徜徉在月色中苦中作乐地瞎想八想,忽听得炕桌上“哐当”一声,把她惊得差点就腾地跳蹲起来,回转身一看,却是胤禩,吓得她捂住嘴巴低声道:“这个时辰八爷怎会在宫内?”
胤禩提了一坛子酒砸在了铺炕上放着的四角精美鎏金包边小方桌上,所幸这炕桌以结实紫檀为材,高浮雕团云纹,下有三弯腿接团云纹足,做工极为仔细用料亦是十足,故此足可撑住这结结实实一大坛酒的分量。
对于楚笑寒的问话,胤禩不答,他穿着团蟒贝勒朝服,锦绣披领,明明十分正式得体的样子,却一身酒气,显是喝了不少,只不知醉了否。自那去年胤禩装醉之事后,加之见过胤禛喝酒的样儿,对于这几位爷的酒量,楚笑寒只觉深不可测,不敢妄加揣度。
胤禩单手复又举起紫檀炕桌上的酒坛子,拿嘴对了那坛口,喝了一口,放下那硕大的坛子,这才说道:“今日皇阿玛特地留我宿在宫中,本应在别的殿阁尽间安寝,我记挂额娘,便偷偷过来了。”
原来是皇帝留他,大抵是刚见过康熙,所以穿得这般正式。只是不知……不知,他知不知道……良妃产子的事。楚笑寒偷偷拿眼瞟向胤禩,心中七上八下地不自在。
胤禩说完原委,便劈开了腿斜斜坐下竟慢慢躺倒在铺炕的另外一边,眸瞳定定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阵,伸过来右边那手抓过酒坛子,倾倒了倒入口中,浑不管太半酒水都洒在了脖颈上,顺着流到炕上湿了大半。
像他这样狂饮,只一刻工夫,估摸那坛子里的酒尽皆倒入了喉咙,自然也有三分之一流洒在外头。但便是喝个一半或者三、四分之一,这量也亦是太过了吧?胤禩抖了抖酒坛,大约见里面再无滴酒落下,懒懒扔了空坛在炕头左边,由得它滚在一边,堪堪没有落下地去。
楚笑寒傻掉了,这坛子酒,怕有三五十斤吧?他喝这样多,没事吗?会不会酒精中毒死掉哇?忽而脑中一道灵光闪过:看样子,他是知道的。
“还没满月呢,皇阿玛就赐名了,”胤禩直直躺在楚笑寒的左首,隔着炕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语气还是淡淡然的,“看来皇阿玛早就想好了。听说,是兰欣你接生的。我千算万算,怎么就没算到你居然会接生呢?”
楚笑寒大惊,一下子爬了起来,趴在炕桌上颤抖着俯身问道:“难道,难道……难道那个接生的稳婆嫲嫲……迟迟不来,是……是……是八爷……”
胤禩并不看她,星亮睛目望着窗外的月亮,依然平平淡淡地说:“虽不是我安排的,我却是知道她被人阻了的,而且顺水推舟……我心里确是盼着他不能生下来的。”
楚笑寒双唇颤抖,拿手指住胤禩道:“你……你……怎能这样狠心?那个,孩子可是你的弟弟。”
话一出口,猛然想起不妥,只是再收不回来。
果然胤禩低声嗤笑起来,虽然并不大声,却在这安静的夜里分外刺耳,半晌他止住笑声,讥道:“弟弟?你可知皇阿玛将我唤来是何等紧要事情?”
“……。”
楚笑寒低头不语,自己确实说错了话,只是挂心那个亲手接生的孩子,竟然脱口说出这样的话,必是刺痛了胤禩了。
“皇阿玛说,赐名弘旺,入皇家玉牒胤禩名下子嗣,庶母张氏。”胤禩一字一句地说道,咬词切语间蕴极大忿恨。
什么?
这是什么糊涂账?楚笑寒一下子觉得很是迷茫,理不清楚思路。这么说,这么说,仪儿抱着宝宝去了康熙皇帝那儿?仪儿是康熙皇帝的人?嗯,她一向冷静低调,做事周到,看着也确像是皇帝的人……只是,胤禩说什么来着?康熙为什么要把胤礽跟良妃的孩子过继给胤禩呢?
嗯,我明白了!皇帝自己不能认了这糊涂账。孩子给了胤礽,怕他乱来,什么传位之类的,只怕胤礽真做得出来,他早疯了。所以就给了胤禩,但是,不知康熙皇帝有没有想过胤禩会怎么想这件事……
“我恨他。”胤禩缓慢地一字一字地说出三个字,“我恨不得他立刻死掉。因为他,从我出生,就不被期望。人人都巴不得我,快些夭折了才好。你知道我有多艰难困苦才熬过那段时日吗?可是就算我站稳了脚跟,他依然当我污泥一堆,完全无视我的存在,肆意觊觎额娘,随意玩弄染指。整整十年,每时每日,我都随身藏毒,刻刻期待能有机会杀了他……只要他死了,我便是一块儿陪着死去,也心甘情愿!我同他,就是‘是日何时丧,我与汝俱亡!’的关系!”
楚笑寒听得少魂失魄,知道胤禩可能了解这桩公案,但不知道他竟清清楚楚;知道他定然厌恶胤礽,但不知道他竟恨之入骨……,可是,可是……胤礽和良妃,以二十一世纪的观点来瞧,也没太大的错,只是天意弄人,她失语良久,终是自觉无甚说服力地劝道:“八……八爷,奴婢对您的愤怒确实理解,只是……只是太子爷,他瞧着倒是真心对良主子的……”
胤禩听了勃然大怒,呼地从床上立刻跳了起来,蹿到那紫檀炕桌前,迅捷蹲下,凑过去一把握住楚笑寒的肩膀喝问道:“真心?真心?真心能这样害她?私通庶母是什么罪,嗯,他是太子,皇阿玛又宠他,最后怎么样都不会有事!可是我额娘呢?眼下满汉一家,皇阿玛做事老想着那些汉臣的看法,所以□宫闱这是杀头的大罪!若不是皇阿玛开恩,三尺白绫立时就能赐来这钟粹宫!这叫做真心对她?兰欣,我本看你倒也是个极聪明伶俐的,怎么就能说出这样鬼迷心窍的话来?难怪,难怪,便是四哥怎样害你,你还能如此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你道这是怎样的真心来着?!”
好好的,扯到我身上做什么?楚笑寒只觉得肩膀剧痛,胤禩必是醉了又是怒了,所以下力不知轻重。只是,他说什么?为什么他说胤禛害我?胤禛什么时候害过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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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酒醒已见残红舞
楚笑寒稍稍理了理像煮开了锅一般雾气腾腾又纷乱糟糟的脑子,竭了力地说道:“八爷,这是前生冤孽,阴差阳错造化弄人之事。你也莫……过于执念,只怕于人于己……均无益处。”
双雄相争,必有死伤。
胤禩这次倒是没有大怒,只复又坐倒在炕床上,也不使力稳住自己身躯,歪歪斜斜地又倒了下去,仰面朝天。但他并未放手,所以被抓住肩膀和手的楚笑寒也被带得一并趴伏在他胸口。
楚笑寒正待挣扎着撑起身来,却见胤禩闭上双眸,面容惨淡,只听他说道:“我知道,额娘……额娘也……对他……,只是,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说着一拳空空砸去,正中左方床头抵住墙壁的酒坛子,空坛壁虽厚却吃不住大力外击敲,“哐啷”应声而碎,发出嘈耳难听的破声响。
楚笑寒不禁顿住一切动作,不知该如何劝慰。瞧这样子,胤禩心里不知道多清楚,只怕从幼年时候便是知道得清清楚楚,所以时时携毒怀恨。
“八……八爷,奴婢……奴婢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佛说‘感同身受’,可……可奴婢是个卑微骨贱的,又没什么见识,所以……大抵是没法儿跟八爷一般感受的。只是,小时候听过老人说一句话,‘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何苦定要让自个儿不自在呢?您说可以和……和……他一起死,那,那其他人怎么办?良主子,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还有八福晋,……”
胤禩缓缓张开眼睛,只是瞳孔依然望住窗外漆黑夜空中的皎然圆月,置若罔闻,也不知他有没有在听。
“便是奴婢,八爷这活生生的人若是忽然没了,那也是会得难过的。推己及人,只怕,只怕,良主子若遇到这般情形便就要……活不下去了。……还有,皇上一定也会伤心的。”楚笑寒越说越觉得吭吧,这做思想工作的活果然不是自己的专长,若是俺们系里的那位党支书,可能就驾轻就熟了吧?
胤禩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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