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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隔云时乱影,因风乍含声
这一路,足足走了又是数月,竟是到了年底才回到北京。
一看到那座住了有近一年的府邸,居然会产生一种“回家了”的念头。楚笑寒不禁皱眉笑起来。这是什么感觉啊?这哪里是我的家啊。我的家可不是这样像是庙宇宫殿一般的地方。
胤禛却是没有入府,送她至贝勒府就径自进宫去了。只是他将马车交付于苏培盛,另指了一名侍监随从他入宫。楚笑寒十分不满于他将仁增旺母的身躯不交给自己处理,但是心中也知如果自己抱着一个女子的身体进入四贝勒府那才是难以处理的麻烦事。况且以钮钴禄氏的力气也抱不动一个成年女子一直走入到自己住的屋子,更何况一路上谁知道有多少侍从奴仆下人多少双眼睛会看到。那还给不给福晋去请安了?
那苏云竟然早早地候在门房那里等待楚笑寒,这一别大半年的又见着苏云,竟然有一种看到韶颜一样的惊喜和眷恋,让楚笑寒不禁暗暗生惊,难道自己就真的这么沉在这里了?
“格格。”苏云的眼里也含着激动和迫切。但是依然照足了礼数,行了礼请了安,这就陪着楚笑寒去给福晋乌拉那拉氏请安去了。因为早过了请安的时辰,因此也就在乌拉那拉氏的屋外等着通报,却说福晋疲了,用了午膳后正歇息呢,这才出来往自己的屋子那厢走去。
苏云倒是一路无语,只是眼里不时闪动莫名的光芒。
到了自个儿的院子里,苏云却又服侍楚笑寒在屋子里坐下,奉了茶,这才隐隐浮上泪光,却又换了满面的喜色。
“苏云,你们可好?”楚笑寒终于忍不住问道。反正这妮子的性子比她沉得住气,肚子里有事情就是搁着,只好由她这个不谨慎的主子来发问。
“回格格,一切都好。可是格格你一去就是大半年的,奴婢很是担心。”苏云那兴奋的脸上又涌起楚笑寒熟悉的发春的表情样……,刚还想念她呢,这会又很想揍她了。
“听福晋说了,贝勒爷带您去了城外庄子散心,顺带将养身子……”苏云说了这一句,却欲言又止起来。那副表情似笑非笑,似忧非忧。把楚笑寒大脑皮层的细胞全部刺激得翻卷了开来,直想揪住她领子把她肚子里的话都摇出来。
“然后呢?”
“可是,李侧福晋、宋格格她们的宫人均说,实在福晋早遣了几个奴才查过,却是哪个四爷名下的庄子里都没苏格格和爷的影子。就连府外的都说,贝勒爷这次明里暗里地打着陪个不受宠的格格游玩的幌子,暗地里给太子爷办事去了。”苏云一咬牙,竟然把打听来的消息直接明了地说了出来,“四爷带格格去,奴婢觉着十分荣耀。可这事实在荒唐。偏是皇上却不开口。这都年根了,要是爷和格格还不回来,只怕还不定传成什么样儿呢。”
楚笑寒虽然不太懂皇室宗亲、太监宫女的这种文化和他们的处事交流,但是也知道这堂堂一个贝勒府的格格突然消失大半年七八个月是多么离谱的事情。就算她是跟自己的丈夫出去也一样。而且只怕更令人奇 怪{炫;书;网。毕竟不是现代,小夫妻两个请假去哪儿都没问题。
“哦……”
“格格,您同四爷去哪儿了?”苏云忍了半日,见主子对她的话一直没有反应,只好直截了当地问了心里硕大的问号。
“也……也没去哪儿啊,就大江南北地逛了一圈。”楚笑寒想了想,回答道。
苏云似乎不敢置信地瞄了瞄楚笑寒,说:“啊……那……那……”
楚笑寒纳闷地问:“那……什么?”
苏云欲言又止,似乎正在斟酌语句,最后终于问:“那……格格,那个……四爷他一直同您一道,真陪您去了?”
“是啊,不然我一个人我怎么办?你和塔纳、吉兰都不在我身边,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哪里活得下去啊。”楚笑寒苦笑着说。心中却暗暗诧异,为何苏云出此疑问。莫非?
苏云听了,果然大大松一口气,这才说:“我就说呢。他们非说爷是打着陪格格您的幌子,实在是玩的空城计,却是为太子爷办事去了。”
楚笑寒笑着说:“这都哪儿听来的啊,真真是人言可畏。”言毕却心念一动,这话苏云到底从哪儿听来的?何人会做出这样的推测揣摩呢?刚才确确实实听到苏云说到“府外的人”。
府外的人?
府外的什么人?
这相处的一年里,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苏云和陌生人接触过。难道说自个儿走了大半年,结果就和府外的人“对上号”了?
楚笑寒正隐隐约约觉着不妥之处的时候,那塔纳跨了门槛进来报:“格格,宋格格来看您。”
未几,走进来一个容颜明媚的女子,但见她头挽松松发髻,斜斜插着一根烧金点翠软翅蝴蝶银耳挖,耳戴烧金翠玉耳环,穿着一苏蓝元色缎袍,外穿浅绿色镶黑缣丝双滚双挂琵琶襟小褂。身后跟着她的贴身宫人,也穿着同她配色黑领儿金扣绿袍,头上也戴个翠花,几个米色假珠珰儿垂在肩上。正是那印象中仅次于李侧福晋、在胤禛那儿颇为受宠的宋元贞格格。
她人未进来,已经清清脆脆地咯咯娇笑:“苏格格,都大半年没见啦,我实在想念得紧,前头的奴才们说你今儿回府了,我这就急巴巴地赶来见你一面呢。”
楚笑寒不由得一怔,自己和这宋格格并不算特别熟络,平日里也说不上几句话,唯一一次不过是她多口一句无心之言,让胤禛斥骂了她几句,则第二日在福晋那请安的时候她便赔了个不是,此后再无交集,至多不过在福晋屋里闲谈之际互相附和应对几句罢了。
再说了,从前整整一年,任它出了什么事,也没见她到自个儿的院子里来探自己。今日真是不知道吹了什么风了。
但上门便是客,既然她来了,总归是要上座奉茶,闲聊几句。
那宋格格坐下来,也不说什么,倒当真坐在那儿,先是细细地茗茶。这女子的闺名元贞还是此次随胤禛南下西行之时好奇问来的。只因当日胤禛提过,他本是要去元贞那里宿夜的,因此好奇问了一句。自也是怕对太多事情陌生无知,一旦出了什么岔子“百死莫辞”。
楚笑寒赔笑坐在左首椅子上,心里暗想,不知她可知那日胤禛本要去她屋子里的事情,若是知道她可还会这般亲切交好地特地来探刚从外头回来的自个儿。当然,也有可能她同福晋乌拉那拉氏一般的贤惠忍让。
宋格格闲闲茗了几口茶,这才开口说道:“未知苏格格可晓得自个儿为啥没见着福晋?”
楚笑寒不明所以,说道:“福晋不是在午歇么,我去的时候不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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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等闲平地起风波
“哪里啊,福晋向来不午歇,你我都知的。”宋格格老神在在地说着,似乎非 常(炫…书…网)笃定自信自己所言。
楚笑寒听了一怔,但立刻辩:“侍监公公说了福晋今儿疲了,既是身子不爽利,晌午歇歇也是有的。”
宋元贞神秘地一笑,说道:“苏格格是聪明人,我只提醒你福晋为了格格最近发生的事情才身子不爽利的。我话说到这儿,信不信是苏格格的事情了。我无非是以前不小心害过妹妹一次,所以这次回补你一个信儿。”
那宋元贞说完这些话,竟然站起身来,直接告辞了:“苏格格刚回来,舟车劳顿,那我就不打扰苏格格休息了。”
楚笑寒呆呆地看着这个蓝绿色的人影优雅翻然地出了自个儿屋子的房门,脑子里一时转不过弯来。过了老大一阵,这才一抬头,却见苏云面上隐现忧色,刚想开口询问,那头塔纳又来通报:“李侧福晋来探格格。”
门帘卷起,进来的正是那姿容绝色的李氏玉琼。见她倒是罩了个粉红色三蓝凤穿牡丹花的锦缎披风,进了屋便解了,露出内里穿着的杏黄蝙蝠漏云纱衫和月白色满地松竹纱裙。虽是家中的寻常穿着,却显得美艳非凡,更衬得人比花娇。
每次一见她,楚笑寒就立刻脑中浮出四个字:自惭形秽。
那李福晋袅娜多姿地走到里面,找了个椅子坐下,却也是立刻笑了起来:“妹妹,许久不见,果然是风采更胜往昔。有爷陪着,果是不同。”
楚笑寒再迟钝,也听出了那话语里红果果的醋意。赶紧想说两句,却觉得不知怎么说好。说,我和四爷是清白的?囧。说,我们真的是去玩了,没干别的?囧。说,我们去看活佛了,所以是很神圣的,请不要想歪了?囧囧囧。
那李福晋轻声地笑起来,赶紧用手帕子遮住了嘴唇,咬牙切齿地道:“妹妹这次回来,只怕就要马上晋侧福晋了吧?所以姐姐特地提前来贺喜一下。早早地先攀附一下,免得落了人后。”
楚笑寒有点听不下去了,赶紧阻止她再说下去:“李侧福晋说得太早了。玉儿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格格,这晋福晋也是要看资历、家世。玉儿既不曾为爷诞下子嗣,亦没有显赫家世,阿玛不过一个小小四品,哪里就能立刻晋了侧福晋呢。”
那李玉琼脸色一沉,说道:“说得好,妹妹是要提醒我,我爹爹也不过是个从四品知府吧?”
楚笑寒暗暗叫苦,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当日并未向胤禛问过各人家世背景,哪里知道她李侧福晋的老爸是干嘛的。况且当时想着同她们诸位也不太会有交集,只要晓得个名讳也就差不多了,真没想到这 么 快‘炫’‘书’‘网’就一脚踩在火盆里了。
李玉琼冷冷地看了楚笑寒一眼,说道:“虽然没有显赫的家世,但总算本福晋的肚子争气,爷也十分荣宠。我看妹妹倒是有些儿麻烦啊,跟着爷大半年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再说了,你那家世,你那阿玛,就算白给了我我也不要。不过是额亦腾的孙子,还以为自己是额亦都哪?要不是死死巴着温僖贵妃、十阿哥这一表三千里、二表不知道几万里的远亲,只怕连四品的典仪官都保不住吧?难为孝昭仁皇后没有阿哥格格,不然还不让你阿玛蚂蝗一样地缠上?汉人和旗人相比在官途上饱受歧视和挫折,你看我爹爹虽只是个从四品,却是自己真本实事打拼出来的,和你那干吃皇粮的窝囊旗人阿玛钮钴禄·凌柱可不同。”李侧福晋滔滔不绝地说着,只把楚笑寒听得目瞪口呆,一边苏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还有啦,你阿玛一心想把你送进十阿哥的府里,瞧你没出嫁的黄花大姑娘就厚脸无耻地往人家阿哥府里跑,那八贝勒、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还都让你给缠上了,这本事啊,啧啧,我真是怎么也赶不上啊。可惜啊,选秀的时候被指到了咱们爷府里,你也没想到吧?你以为那些贝勒爷阿哥会看上你这种野草,会去找自己的额娘贵妃们要人?你一进来,我就觉得看你不顺眼,三天两头的闹腾,寻死觅活的,装病卖傻的,还不是为了引起爷的注意?后来发现爷不好糊弄,总算清净了大半年,我还以为你改性儿了呢。没成想原来还是被你这小蹄子摆了一道,竟然糊弄得四爷出门办事还随身带着你,必是跟皇上请了恩旨,还不晓得怎么挑唆得咱们爷头脑不清……”
“啪”的一声巴掌响起,阻住了那口绽莲花,大声叱骂着的李侧福晋。
“苏云……”楚笑寒不敢置信地看着那素来守规矩的女孩儿,竟然敢上前出手打那李侧福晋。
李玉琼呆了一刻,立刻她随身带着的宫人清醒过来,上前揪住了苏云,抬手就“啪啪”给了几个耳光。随即那李玉琼也咬牙切齿地捂住脸说道:“竟敢打我!以下犯上,你活得不耐烦了,马上给我拖出去杖毙了。”
那揪住苏云的宫人有三十来岁,个头、力气均比苏云要大上许多,她闻言便要把苏云拖了出去。
楚笑寒见形势不妙,赶紧上前阻止,却被那宫人推了一把,一个趔趄往后连退了几步。李玉琼趁势上前,恨恨说道:“果然我来对了,这才几天呢,就不知道尊卑位份了,今儿本福晋就替嫡福晋教教你府里的规矩。给你的丫头收尸吧。”
“别……李侧福晋,那个……那个……苏云不懂规矩,请你饶她这一回吧?您大人有大量,不该跟一个小丫头计较的呀。”楚笑寒赶紧努力想着求饶奉承的词汇。
说实话,她刚才真的没生气。
李玉琼说的那些话,跟她根本没啥关系。那说的都是钮钴禄·苏昭,可不是她楚笑寒。而且这位李侧福晋的话里,有好多宝贵的信息啊,都是她不晓得的,正听得津津有味呢,结果把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