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玛做何等营生?”
楚笑寒听到这个问题,抬起头望天想了一会儿。楚爸爸是建筑设计师,楚妈妈是医生。这怎么回答?那时候哪有什么广告设计师啊,要不把楚妈妈的“营生”移花接木给他?
“很难编造吗?”他轻轻儿略带嘲弄的口吻问着。
“不是,谁说我是在编造。只是……我爹爹早离开家了,”想了一阵,楚笑寒决定照实说,但回避掉这个职业问题,“他向佛道,而归隐山林。长年在溪口千丈崖修行。我和娘亲去寻过他多次,都找不见。”
胤禛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楚笑寒依然兴致盎然地看着那些绢纱、烧珠、明角、麦秸、通草制成的各式花灯,似乎一点儿没有悲伤。
“你不伤心?”他轻轻回握住她的纤细的手。
“那是爹爹的选择。娘亲本也不想去寻他的,只是家里有些叔伯兄弟的事不得不由爹爹出面,这才带着我和大哥跋山涉水。娘亲都不伤心,我伤什么心?”
“……”默然一刻,他的唇间嗤地轻笑,“有无人说你这女儿天性凉薄?”
楚笑寒微微撅嘴,嗤之以鼻:“有是有的。不过不想理那些连相貌都记不得的人的说法。只要娘亲、大哥、韶颜他们不这样认为就好啦。众口难调。”
“这盏莲花吉利灯不错,想要吗?”他对着楚笑寒直直瞧了半日的那盏缤纷绚丽、在摇曳中忽明忽暗的花灯遥遥一指,问道。
楚笑寒开颜一笑,紧着儿像是小鸡啄米般点头。那边苏培盛早指另一个小厮去买去了。
“你是汉人?”
楚笑寒再次点头,应道:“嗯。”
“浙江杭州人士?”
“嗯。”
“你没想过要回去?”
“有想过,但不能这样回去吧?”楚笑寒靠在他臂上,任着他的步伐随意前进,眼睛则几乎不够用般四处张望。
不知不觉到了地安门外大街,竟然还有冰灯展览。这光景楚笑寒如何曾看过,这下连眼儿都看直了,双腿也挪不开步子了。
正看着,却听得苏培盛在那儿训斥:“吩咐你点事儿都办不了。不就一盏花灯,怎么都买不到?”
“这,干爹,本来是买到了,可是被八爷的人抢先一步买了去了。”
一听是八贝勒胤禩,楚笑寒立刻想起十四阿哥胤祯的面容,心口狂跳起来,赶紧回头道:“苏大哥,我不要了,花灯那种东西不能吃不能喝,就是漂亮,我看过就好了,不要了不要了。”
本来差不多都忘了出来前的事情了,结果又想起来了,楚笑寒懊恼地想着。
苏培盛被叫做苏大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赶紧凑过来:“格格真是折杀奴才了。小王八羔子办事不牢靠,回去我再教训他。”
“真不要了。也不见得多有意思。”楚笑寒忙说:“也不要怪他了。看见喜 欢'炫。书。网'的就往家里搬,多大房子都不够折腾的。”
旁边的胤禛立刻咳嗽起来,面上似笑非笑:“你好似在嘲笑我们宗亲皇室。”
楚笑寒肚子里说,我说的是实话,三百年后这里的房子可是五六万至十来万一个平米,我将来工作了,一年也就买个小厕所,视工资多少决定买哪里的厕所。
这样的话自然不可以说出来,毕竟自己还是半吞半吐地说这穿越的事情。楚笑寒赶紧扯开话题:“这么漂亮的灯会,可惜只有一两日。”
身旁那个人深深地看了楚笑寒一眼,说道:“一共五日。”
“咯噔”一声,脑子里的机械齿轮又卡壳了一下。
他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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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离人无语月无声,明月有光人有情
楚笑寒勉强地牵起脸部肌肉干笑了几声。所幸胤禛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只是沿街走着,渐渐地似乎从喧嚣繁华地带慢慢到了冷清安静之处。楚笑寒心里一跳:真是难得可以出来的日子,是不是可以离开那个皇城根儿?如果从这里到杭州……她看着远处……一路行来已经从地安门到了鼓楼又行至钟楼。再往前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出城?
她心里紧张起来,心跳声音竟如战鼓般擂响在耳边,手脚俱都颤抖起来。只要离开,就算没有荣华富贵,但有一口安心饭吃,则再不用日日里心惊肉跳,也不会无聊到憋闷。这在贝勒府里,饭虽好吃,日子却难熬,整一个牢饭。
只要能在这里甩开胤禛、苏培盛和那个小太监。一直奔到郊区,就能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吧?再变卖一些首饰和衣物,也许能挨到江南,甚至广东、海南!到时候天高皇帝远,日子虽清苦但必然好过很多。毕竟是康乾盛世,太平盛世过些个平凡日子总是不难的吧?
楚笑寒想到这里,眼睛兴奋得熠熠发光。
夜空晴朗,月光如水,望着天空,似乎思绪已经随着那遥远的目光飞到了远方,天地任我翱翔!
“四爷!”
身边的那人温文尔雅地侧头看过来,只见他面如冠玉,脸色平静一如往日,隐隐约约地氤氲萦绕一抹笑意,只是在楚笑寒看来那笑容又如平常一样带着掩盖的铺天盖地的寒意。
她打了个寒颤,七上八下,不知道面前这人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好好儿的又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笑容,但是机会只有当下,她迫不及待。
“爷,我想去前面那条河。”
他不置可否,半晌才颔首表示同意。楚笑寒正待央求他派侍从买几个可燃放河中的花灯,却被一阵锣鼓喧天震得说不出话。只见长街前方一丛…百…戏队伍过来,有舞龙、舞狮、跑旱船、踩高跷、扭秧歌等,如同狂欢节一般的游…行队伍从远处逐步推进过来,似乎打算往鼓楼、地安门方向而去。
何为天助我也?
楚笑寒只想给老天爷磕头谢恩。她笑着跑去游…行队伍,边跑边回头:“四爷,我去看看前头还有什么就回来,你在那河边等我一阵,我想放花灯。”
那个披着青狐端罩,内着天青色衫服的男子一动不动,并未阻止也不曾赶上来。身后的苏培盛似乎想跟上来,却被他斜斜伸手拦住。
几秒间人潮就涌上来,仿似一条洪流隔开了两边。
如果就此分开,今后还有相见的机会吗?楚笑寒一边回头看,一边往着前方走去。人流越来越多,原本冷落的街市如魔法般地出现一波又一波的人,逆向而行显得有些困难起来。楚笑寒压住心中隐隐的不舍牵挂继续决绝地往前走。
好像有点难受。
如果说以后再不能看到,稍微有点难受。好像被切除了半个翅膀,略略有点揪心儿的刺痛。一边分花拂柳般推开人群往前行进,一边拼命安慰自己:至于吗?不就是认识没多久的一个人嘛。不管他是谁。
足足走了半小时,只觉得有些气喘吁吁,果然是太久不运动,尽长羊花肉,不见点肌肉的影子。
唉,怎么哪个时候都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熊样儿呢?还好没穿花盆底的鞋子。虽然苏云常常埋怨,但是楚笑寒也就拜年那几日穿了一次花盆底。平日里只要在自个儿的屋子里,就打死不穿。去见福晋反正踩个小碎步,一般没人发现她没穿旗鞋。其实就算发现了,也不太会有人同她说的。不就一个不受宠的小格格,谁会理会。
今晚幸好苏云不在,所以虽是跟了胤禛出来,她自个儿当然立刻把花盆底丢进柜子里,选了平底的绣花鞋。看来这个选择太英明了。
回头看看像洪水猛兽一样的游…行队伍,总算过去了。这边的地儿一下子安静了很多。店铺虽然也有开着店门的,门口也有张灯结彩的,但是没有前面那么闹腾。路上行人也稀稀拉拉起来,少了好多……不对,是少了太多太多。
喘了口气稍稍歇了歇,四处张望了一番,也没瞧见任何眼熟的人跟在侧近。楚笑寒愈加兴奋起来,一颗心直到了嗓子眼,几乎要扑腾出嘴巴。
希望就在前方。
她学着华少的样儿举了小胳膊迈着小细腿这么低低吼了一句,屁颠儿屁颠儿地朝着已经可以望见的长街尽头开始百米冲刺。
快要成功了……
不过,……但是……为什么……那边好像有个很高很高的建筑物?
楚笑寒奔到尽头一看,不由得傻了。
居然是城门!
居然是城墙!
为虾米啊?现代是米有城门滴……所以,虽然是晓得的,但是概念里根本就没有。
“德胜门”……
华丽丽的想吐一口血。
门是关着滴。当然门口站着士兵,城墙头也有走来走去巡视的士兵。
“小姑娘,你想出城?”一个和气的老爷爷在旁边问她。
欲哭无泪的楚笑寒回答:“是啊。”
“可是已过亥时,城门早关啦,明儿再来好啦。”
苏云不在,今天又很惫懒,躺了一阵后,早晨梳好的两把头早已散乱,况且还被胤祯乱抓瞎抱了一阵,所以出门的时候,她自个儿扎了个最简单的麻花辫,也穿了套极其普通的旗服,也因此这个爷爷才会认为她是哪儿的小姑娘吧?
“哪能等到明儿。”楚笑寒垂头丧气地一下子蹲在地上。两个手托住腮帮子呆呆第看着眼前的巨大城门。
“那错过了时辰肯定出不去嘛。除非你有什么特殊情况,和守门的官爷说说,说不定还能放你出去。”
楚笑寒眼睛一亮:“什么特殊情况能出去啊?”她这才抬头看这位老爷爷。
只见他五十来岁,眉目十分端正,瞧着他脑袋里浮现出《百家》的教授说汉高祖时候的描述: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美须髯。只可惜年纪不是特别大,但是怎地须发尽白。但是样子依然十分庄重好看。
“爷爷长得十分好看。”楚笑寒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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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平出于公,公出于道
“呵呵,一般也就是丧葬嫁娶之类的,误了时辰,还是可以出去的。”老爷爷捋了捋下颌的胡子,笑着回答。
“……,这个信息没啥用啊,”楚笑寒拧紧了两条眉毛说,“我这一个人,丧葬嫁娶和我都不搭边呀。”
“也可以用银两打点一下,但凡不是涉及国政紧要,也是可以出得去的。”那老爷爷冲着楚笑寒挤挤眼,又示意了一个方法。
“啊……,”楚笑寒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上身下。因为就扎了个麻花辫,所以头上没有什么首饰,不过耳朵上有三对耳环(囧一下,这个阿昭,还有其他府里的女眷,好像耳朵每边都打三个耳洞,真吓人哇),虽然不是很大,倒也是金饰。脖子上有块玉,手上有串珊瑚还是玛瑙样的珠子串儿。这些玩意儿可不太好贿赂,本身就没多少嘛,打点了这些官兵,出去以后怎么办呢?“我身上没银两。”
“那就没法子了。”老人如是宣称。
“那爷爷你有银两吗?能借我一些吗?”楚笑寒灵机一动,问道,可话一出口,立刻懊悔。借了以后怎么还啊?于是她立刻摆摆手,说:“我也还不起呢,没法借。”
老人笑了起来:“没错,银两我是有的,只是你借不起。”
楚笑寒又开始锁眉。
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获得援助。
难道我到了古代真的只能卖劳力过活?这样的想法和眼前的窘迫急得她直转圈子。
忽然,漆黑不见五指的脑海中出现一束明亮的光芒,驱散深渊般的墨色。《非诚勿扰》里葛优那神秘兮兮的笑容照亮了楚笑寒的眼前,分歧终端机!
“爷爷,我有个东西要卖给你!”楚笑寒激动地捧住老人的双手。
老人不禁微微笑起来,优雅脱俗这四个字当之无愧,虽然老了一点点,楚笑寒心里嘀咕。
“你要卖给我什么东西啊?”
楚笑寒紧紧捧住老人的双手,强调道:“我一会儿就回来,请爷爷等我一下下,最多半个时辰啦!求求你啦,爷爷,你答应我好不好?就等我半个时辰,可能也不需要这么多时间的。”
老人恬淡地笑笑,说道:“好的。我应承你,一定等足你半个时辰。”
楚笑寒大喜,马上撒腿向德胜门反向跑去。
只是这一回头跑起来,楚笑寒才开始嘀咕,这一路过来都是坊铺人家,全无之前那街市店家。
想了一下,就沿街朝着一户户人家扣起门板挂锁敲起来。
怎料今日这个辰光,貌似万人空巷闹灯市去一般,这边几乎无人应答,连着敲了十来户人家,俱是铁将军把门。楚笑寒几乎觉得无望起来。
岂料在不知第几家的时候,出现了转机。
“谁呀。”一个软软嗲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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