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兰舟走到她身边,也不知鹰格是细心什么的,里面还搁了一把勺子,他握着勺柄搅了搅,里面的奶已是半温,热气基本不冒了。
他挑出一勺放到绾絮的唇边,绾絮微微一震,抿了抿唇,轻轻地抬眼看他,张口含下去。
喂了几口后,绾絮忽然咳嗽起来,水兰舟忙放下了碗,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胃里窜出一股凉气,她接连干呕了许久,只觉整个内里都搅在了一起,滋味不好受。
水兰舟见此,眸中闪过一抹忧色,他握住绾絮手腕,细细摸着她的脉象,着实平稳,可是平稳中,他总感觉不对劲,有些什么紊乱迹象,竟连他都把不出。
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她的身子是从什么时候坏的,开始的时间也推算不出。绾絮平复了一下呼吸,道:“你也喝一点吧。”
水兰舟又喂了她几口,看她确实喝不下了,便自己把剩下的羊奶喝进去,碗随后搁到了一边台上。
扶起了绾絮的双肩,让她坐着,道:“我用真气助你疏通血脉,你记得吸收。”
绾絮点点头,忽又想起来:“你难道没受伤吗?”
水兰舟的气息已在身后:“我没事。”
感受到了彼此近距离的接触,绾絮脸红了红,显然,她也听到了刚才鹰格的话,因此现在颇有点不好意思。
闭上眼好像又能看到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看到她脸上慈祥的笑。刚刚那无助的感觉实在太深刻,至今都没有哪个梦境或幻象,让她流出眼泪,给她这样大的震撼。
水兰舟体内的真气浑厚精纯,对绾絮有极大的帮助,得他相助一个周天的运功,匹敌无数灵丹妙药的效果,可遇而不可求。
被他调息一会绾絮便已是睡着,缓缓将她后颈放到枕头上,水兰舟退后几步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到了晚上,天空繁星点点,帐篷外面却更热闹,好像是他们举行了活动。为防万一,水兰舟点了绾絮睡穴,他信步出了帐篷来到外面。
果然一群壮年男子围住火堆,两个人正在角力,正是部落最流行的技法,摔跤。其中一人忽然绊住了另一人的腿弯,一用力便把那人摔到了地上。人群里爆发一阵喝彩,掌声响亮地传了出来。
水兰舟看见鹰格竟然独自坐在离帐篷很近的地方,只是远远地看着那群人,一边咬着酒囊塞一边喝酒。露出淡淡的笑。
他走了过去,慢慢地身影投射在地上。鹰格看见了,回头笑道:“月留公子,你也还没睡呢?”
水兰舟缓缓在他身边停下,目光投在那些人的身上:“鹰格,你们这个部落,是归哪个王族管?”部落相对独立,一般也要依附某地的王族而生,这样才会长久。
鹰格脸色暗了暗,他晃动酒囊,半晌缓缓道:“我们塔扎,一向是属于龟兹管理的。”
“龟兹……”水兰舟咀嚼着这个名字,忽然一笑,朝那群人抬了抬下巴,“这么晚了,他们在干什么?”
鹰格打了个酒嗝,呵呵一笑:“他们正在摔跤,为了争夺部落的第一勇士称号,他们可是在没日没夜的练呢。”
“争夺第一勇士?”水兰舟露出一丝笑,“真正的勇士,往往都是不出手的,又何须担这个虚名。”
鹰格看了他一眼:“公子果然非凡人,要在平时,他们切磋一下便罢了,可是这次,却是要觐见公主的,当然个个削尖脑袋。”
水兰舟心中咯登一下,隐隐有种不好预感,他问:“你说公主,哪个公主?”
鹰格奇道:“还能是哪个公主,自然是龟兹公主。大前天听闻皇子也回宫了,皇后高兴地不得了,要选一个勇士进宫保护公主,很多人背地里都传,说皇后这是在选婿呐!”
水兰舟目中的神色渐渐清晰,浮出了了然:“这倒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部落的年轻人,当然不会错过。
正文 第十二章 荒谬之语
水兰舟拂了一拂衣摆坐下,状若无意地问道:“只是不知是龟兹哪位公主呢?”
鹰格看了他一眼,道:“王只有两个女儿,这次正是四公主要找驸马。
水兰舟笑了笑,“不知道这勇士什么时候开始选?”
鹰格喝了口酒:“快了,再过两天就要各部落派出人选,然后在陛下面前比武,一轮轮下来,胜了便能留在宫里。陪在公主身边。”
这倒挺像中原的比武招亲。水兰舟见鹰格的眼睛始终望着那群角力的人,目光隐隐期待,便微微一笑:“这次的勇士当中,有你的亲人吗?”
鹰格似乎一怔,看了看他,哈哈笑道:“我的儿子是部落力气最大的,不是我自夸,部落的其他人,都不会是戈尔瓦的对手!”他扬起眉峰,毫不掩饰的自豪透出。
水兰舟目光投向远处,灯火明灭照在他脸上。鹰格将那酒往地上一摆,粗声说道:“月留公子,看你细皮嫩肉的,能喝我们这儿的烈酒吗?”
水兰舟呆了呆,看着鹰格忽地笑出来,他拿起了地上的酒囊,仰头喝了一大口。一口下去,不呛也不咳,酒咽下肚,水兰舟面色如常。他将酒囊又递给鹰格,眸中含笑。
鹰格眸子里光芒一闪,笑着道:“好!公子果然是好酒量!”
水兰舟对他道:“我们昏迷的时候,多谢了你们的照料,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我如果帮得上忙,也请不要客气。”
“月留公子的气量宽宏,身子看样子也颇为硬朗。之前土石积压,明显是公子承受得多。可现在看公子并无大碍,反倒是那位姑娘,她被公子护在怀里,却情况不乐观呐。”鹰格眯起眼睛。
水兰舟垂下眼眸,“我也知道,可一直找不到什么好法子,让她完全康健起来。”
鹰格五大三粗的人,此刻看着水兰舟,也有些喟叹道:“前日你们被抬回来的时候,部落里请过一个大夫来看过,那位姑娘,她是不是打从出娘胎,体格就不稳?”
水兰舟闻言出了神,垂下眼眸,半晌淡淡说了句:“在她的身份下,她确实受的苦比旁人多的多了。”
鹰格叹道:“我们部落都不是瞎子,公子和那位姑娘相貌出众,谈吐高雅,在中原,定然也是身份尊贵的人。只是,公子你这么紧张那姑娘,她到底是你何人呐?”
水兰舟道:“她,算是我徒弟。”
鹰格面上愣了一下,他说:“哦?月留公子竟然收了那姑娘为徒?”顿了顿又道,“那,我们先前说的姑娘是您妻子,也……”
水兰舟面上浮现淡淡笑意:“阁下言重了,她并非在下的妻。”
鹰格闭上了嘴巴。他一向看人眼光精准,这个月留公子神秘非常,虽然看不透他,鹰格也知道这时不宜再多说了。
绾絮和水兰舟在后来的日子里被照顾的很好,部落里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帮忙,塔扎的人古道热肠,部落小,人也团结,绾絮询问过被救的经过,无非是被沙子埋着,风一吹起来,牧民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无巧不成书,发现两人还有气,这便救了回来。
过了几日,他们也见到了鹰格的儿子,戈尔瓦。青年人高马大的,壮的像一座小山,无怪鹰格对自己儿子那么有信心。这样的人不是勇士,还有谁是勇士。
戈尔瓦一手拎着半人多高的木桶,送进绾絮的帐篷。绾絮穿着小桃的葱绿衣裳,翠纱缓带,半盘着头发坐在椅子上。
戈尔瓦把木桶毫不费力放到地上,紧接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讲起来,塔扎部落虽然是西域的小部落,却十分尊重中原的习惯,这里的男子豪放,但若是要给绾絮送什么东西,除了鹰格老爹没空,来的一些男人都会将自己身上包裹严实,尽量不露出胸肌来。
戈尔瓦随意穿了件兽皮在胸前,此刻跺了两下脚,竟然帐篷也抖了抖。他一伸胳膊,大嗓门嚷了起来:“月留公子,久闻你们中原的武功高深莫测,依我看,也从没见识过,与我们这摔跤比,究竟哪个更强。公子身板好,看样子也是习武之人,不如跟我比试一下,也让我见识一下中原的武艺,如何?”
水兰舟不意他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慢慢合上手中的书,抬起头朝他看去。戈尔瓦典型年轻气盛,在部落里又鲜有敌手,他一辈子没离开过大漠,自然也不了解中原武艺,偶尔逢人,听关中的人说起中原人的武功奥妙无穷,戈尔瓦多是心中不服,于是一心想找个中原会武功的人切磋一下。
这不,他一见水兰舟可能会武,就迫不及待地过来了。
水兰舟沉吟了一下,淡淡笑了笑:“中原的武艺确然玄妙,如果你日后有机会碰上到这里的武学宗师,可以对之询问一番。不过,武术和摔跤,属于不同的范畴,并不一定要分出高下。”
他此话已是说的很退让,戈尔瓦却越发固执:“只要把人打倒,就是强者,管他什么武功高低。月留公子,你既是会武,那就站起来,和我较量较量!”
绾絮优哉游哉地靠着枕头,眯起眼一言不发地看着好戏。在这个部落受人的照顾这么久,水兰舟拒绝也不是,可又不能真的跟他比,戈尔瓦的神态踌躇满志,显是准备好要施展一番拳脚的样子。
水兰舟把目光转到刚刚他搬来的那个木桶上,略一沉吟,淡淡一笑道:“好。那我们就比比谁的力气大,戈尔瓦你来推这个桶,我就在旁边阻止你,这个木桶如果被你推动了,就是你赢。你觉得怎么样?”
戈尔瓦瞪了一下眼,捋了袖子:“好,就这么比。谁的力气耗尽谁就算输了。”
水兰舟吐了口气,轻笑道:“那开始吧。”
鹰格刚走到门口,看到里面情形又退了两步,探头向内张望。他也很想看看这位月留公子有些什么样本事。
戈尔瓦喝了一声,跨着马步冲上去,双臂张开使劲往木桶上一推。那边,水兰舟迅速抬起右手,虚空划了一圈,掌心一股绵薄的内力冲出去,抵在了桶另一侧。
戈尔瓦很快吃到苦头,不管他多使劲,之前被他单手拎的满部落跑的木桶,现在就像生了根一样,怎么也无法再动。
他不信邪,咬紧牙关继续使力,水兰舟身体不动,缓缓放出内力压制他,戈尔瓦和鹰格眼中,只看见他悠然的坐着,一只手微微向着木桶方向。僵持一会,水兰舟忽然收手,木桶哗哗哗朝前推出了好远,戈尔瓦不由自主地推着木桶往前扑去。
水兰舟再次伸指一弹,木桶底端被无名力道卡住,也稳住了戈尔瓦的身体。戈尔瓦抱着木桶边缘,已经呆住了。
鹰格转过头,叹息了声,放下帐篷门转身离开了。
戈尔瓦有些懵,他看了水兰舟半晌,忽地仰头笑出声音:“真不愧是月留公子,厉害!厉害!戈尔瓦佩服,中原武功,确是深不可测。”
水兰舟淡淡一笑:“在下献丑了。”
戈尔瓦忽道:“只是不知道公子刚才用的是何招数,怎能离桶一尺就挡住我呢?”
绾絮终于搭腔了,开口道:“那是修行的内功,需要长年累月的坚持,内外兼修,我们中原的高手,就是这样出来的。”
戈尔瓦忽然激动起来,他猛地抓紧水兰舟的手臂,“这么、这么说,月留公子!你教我内功吧,如果学会了这个,我就再也不怕其他那些人,一定能在比武会上击败对手!”
原来这人想的竟是这个。
“而且,我们再也交不起岁贡了。”戈尔瓦声音低下去。
绾絮眉心一皱:“什么岁贡?”难道龟兹王还会让这些部落交贡银吗?
戈尔瓦道:“都是中原的要求,要我们这些西域的小国家年年进贡,国王有时候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就会让各部落分摊,我们塔扎本就是小部落,每次都要被搜刮的一点不剩。今年,中原又突然加收了许多银子,压在我们头上的负担也就更重了,国王说,每个部落胜出的勇士,都可以为其部落减免一年岁贡,这对塔扎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能争取到胜利,我们部落,至少一年的日子可以过得好点儿。”
绾絮的话差点卡在嗓子眼,就差没喊出“你胡说!”了。中原加岁贡?无稽之谈!父皇向来主张对西域各国采取柔和对策,每年各国的确都要向中原缴纳一些贡品,但那些很多也只是走个形式,彼此面上好看罢了。若是哪个部落突然说那一年他们遭了损失,生活困难,那一年不上贡也是常有的事情。
龟兹的上贡,就算那些奇珍异宝加在一块的银两,也不倾城,更不可能给他们造成什么重压!
察觉到绾絮眼里冒出的怒火,水兰舟立刻一笑,问道:“中原给你们加岁贡?这可是真的?”
戈尔瓦重重地道:“这还能有假?!我们的部落都知道,国王亲自下的命令,哼,燕玄朝就是会欺负我们这些小国!”
绾絮忍怒道:“我从来也不曾听说什么加岁贡的事情,你们怎么能听信国王一面之词?”
笑话了,她身为帝姬,日日住在宫里,怎么就不曾听说自己的父皇加了什么岁贡?那龟兹公主去和亲倒是真的。
戈尔瓦一直对绾絮和水兰舟客客气气,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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