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絮抓紧自己的衣领,克制自己想躲开这些人目光的冲动。心里更加告诫自己,这个时候不能露怯……不能露怯……
耿歇似乎对绾絮的反应不甚在意,他笑眯眯地看着绾絮:“美人,我耿老二今天就学一回你们中原的斯文,问一句,你是要我们帮忙,还是希望自己动手,让我们见识一下美人的脸是不是那么美?”
周围的人神色都兴奋莫名,他们盯着绾絮摩拳擦掌,恬着脸笑:“就是!一般人可配不上我们刑官,就只好给我们享用了。”
绾絮一一看过这群人的嘴脸,放肆估价,埋下头她一阵厌恶。委曲求全,虎落平阳被犬欺。她不是虎,何尝又愿意被人这样欺侮。
耿歇颇为欣赏绾絮的反应,他眯起眼:“磨蹭什么,难道脸上有见不得人的伤疤,是丑八怪?”
周围人哄笑起来。他们盯着绾絮指指点点,两个人已经奈不住上来,伸手去拉绾絮的臂膀和面纱。
绾絮后退了一步,脚已经□溪流里,她冷道:“不用。我自己来。”
她抬起手按在面纱边上,“你们退开。”那些人早已被她连串的动作吸引,忘记了上前。听见她说话便往后面退,退回了耿歇的身边。
天色暗沉,当真是残阳如血。沙漠的黄昏有种壮丽,好像几万里土地的风霜都染了这片夕阳。绾絮一翻手腕就将面纱摘下,雪白纱巾轻轻的飘起来,在她手中一扬风里。
耿歇和一群人目瞪口呆,中原名姬美妾,红粉香飘,纤纤腰肢,不盈一握,绝代佳人,一顾倾城,朱楼高台,唱尽了红尘中的富华。绾絮是中原的绝代佳人,在他们眼中,自然也是美得不像话。耿歇双目赤红,下意识就扯开上衣:“妈的,不用给刑官了!我耿老二现在就要了这个女人!”
说着已经从藤条编的椅子上起身,直扑绾絮去。周围人虽然乍见美人晕的糊涂,好歹还有些底线,他们慌忙阻止耿歇:“二当家使不得!刑官指名要这个女人我们要带回去的。您在这儿……”
“滚开!我为他卖命,也是刀子里来火里去的!现在只是要他一个女人!他敢说老子什么不是?!”耿歇粗暴地甩开拉着他的手下,袖子一捋又朝绾絮走去。
绾絮若惊弓之鸟,脚底一个打滑竟然坐到湖水中。她慌张地抬头看着耿歇向自己逼近的脚步,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对付。
耿歇脱了上衣,上身的胸口处的黑毛十分惹眼,他邪邪地望着绾絮不断向后缩去的颤抖身子,眼里的火焰烧得愈来愈旺盛。他冲上前一把抓住绾絮的手腕,冰凉的触感几乎使他发狂,他擒住她肩,绾絮奋力挣扎,撕扯间一声叮咚!水面溅起水花,耿歇怔了怔,从水里捞起一块铜制方牌。牌子上有简约的图案,文字雕刻粗糙,也看不清。耿歇看着这块牌子稍微一愣,笑出来:“季白云的狩猎牌,你竟然认识季白云。”
绾絮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牌子,是季贤妃给她的那块,她微微喘息了几下,不由猜季白云是什么人,和季贤妃是何关系。
耿歇笑着看她:“你这女人果然是不简单,我们大漠猎人的牌子都能在你的手中,被你随身带着。”
绾絮想起关于贤妃的父亲在沙漠里打猎的事,她不安地想,只是不知道季白云的面子能让这个耿歇放过自己。
耿歇大笑,他扬起手将牌子向湖水中抛去,“虽然你可能认识季白云,那老家伙现在生死未卜,他的名号总之还不足够资格让我放你一马!”牌子入水的刹那,他已经再次抓住绾絮。
绾絮一咬牙,她的清眸中流露出一股子悲愤,其实她身上还有曼陀罗,这种毒花提炼,足够将他们两人都毒杀掉。绾絮一眼都不愿意再望耿歇,这个丑陋的男人,她决定找一个机会就跟他同归于尽。
人的贪和欲是无止境的,耿歇猪油蒙了心,死都不会有好下场。幽叹绾絮这个时候的心境却十分苍然,沈茗赋看不到她屈辱的样子,如今的他在中原做什么,伴着何人身旁。。。。。。印象中沈茗赋那双清眸和某个影像重合了,那样相似的一双眼睛,相似的目光。静如舟。柔如水。她很想问,到底那样的温柔是相似、还是相同呢?
这时旁边的声音响起来:
“大漠刑官的爪牙,放了她。”
有人说,大漠刑官的爪牙。大漠里,怎么有人敢这样说。耿歇被人叫了一声爪牙,却没什么反应,他依然只沉浸在绾絮身上,眼中心中都是她。
可是旁边的人不这么认为,一把剑已经自后面伸过来,冰凉的隔绝了他和绾絮。
这是一把好剑,剑没有抽出来,看不到剑锋,可是它的剑鞘紫金流光,辉煌的一看就知道是好剑。耿歇好事被阻挠,回身便骂:“***谁!我杀了你!”
一个清清秀秀的人站在耿老二左肩处,他的脚可巧了站在河岸上,一滴水没占到衣服上。
绾絮被刚才一番惊吓,折腾下来,病似乎加重了,狠命咳嗽了一阵,她抬起头,看见拿着剑的戴着斗笠的年轻人。
银灰色的长衣,头上戴一顶斗笠,脸被垂下来的黑纱遮挡住了,修长个子,握剑的手十分稳当。耿歇想喝斥那些手下,听到手下变形了的声音:“二当家……那是晚照剑!”
晚照剑,剑晚照。大漠上使用晚照剑的,离殇剑客。
耿歇唾了一声:“***晦气!今天真是背!”他伸手,肩膀一甩,招式已经齐出。别人看到剑客来了可以躲,他不能,他是二当家,就是明知道可能不是对手都不能躲,大漠刑官的面子在他手里。
来人甚至没有闪身躲开耿歇的招式,他只是一手向后绕了绕,剑换了个方向,转瞬又压在了耿歇肩上。
耿歇双足一并,彻底从地上跳起来,窜到半空又折身,飞踢离殇剑客的斗笠。剑客侧了侧身,斗笠后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耿歇,拇指一弹,一声清音,长剑出鞘。冰冷剑气袭向了耿歇,剑上冷光灼然一动,几步开外那些跟二当家来的手下终于没有作壁上观,不管有用没用,都挥舞着刀剑冲上来。
所谓离殇剑客却不恋战,他抽剑回身,行云流水,早就抄起绾絮的身子,足尖点地几个起落就飘离了众人的包围。剑客一身轻松,踏着风竹树叶,轻功用的那叫个自如潇洒。他带着绾絮落在一匹树林空地上准备好的枣红马背上面,抽出软鞭一甩,枣红马四蹄撒开,欢快地在林间飞奔。
绾絮在马背上就觉得身下的马儿运步如飞,穿着银灰色长衣的手臂环在她腰间,她的背贴着那人的胸膛,风声呼过,她听见那人的轻轻呼吸。奔跑许久马儿才停下来,身后人手臂用力,将她从马背一起抱下,落地的时候绾絮真觉得自己到了极限,两眼一晕就要撑不住了。那人在身后及时扶住她,她已经闭上眼,倦极睡了。
找地方轻轻将她放下,附近也有溪流,他拧了块湿巾盖着她额头。
醒来时天完全是黑的,一堆篝火熊熊燃起来,上面还架着什么东西在烤,一阵阵香味从上面飘出来。绾絮看向旁边,刚才的那个男人坐在那里,依然带着斗笠,篝火明灭不定,她盯着那只他伸出去添柴火的手,那只手白皙细腻,十分修长,十分漂亮,像上好的白玉雕刻出来的,宫中美人的手也没有这般白璧无瑕的光采。
绾絮静静地抱膝坐了半晌,静静开口说:“救我的命一次,好歹报个名字。”
那人看了看她,声线清朗,“顾离殇。”
正文 第五章 剑客银刀
顾离殇把架子上的烤鹿肉取下,翻个身,撒上盐,又放上去烤火。他把盐罐塞回怀里,也就在这时绾絮看见从他怀里露出的一把扇子,还隐约有吊坠晃动。
她伸了伸手,面纱还好好戴着,被水沾湿的衣服已经被火温干。只是脚上的鞋袜还有点湿气。鹿肉发出的一阵阵气味飘到她脸上,她忍不住张嘴欲呕。心底寒气涌窜的即使靠近火堆也觉冰冷,她将双手抱在一起,尽力把身体蜷缩起来。心里寒凉入骨,身上却火烫,冰火两重天,绾絮感到一张嘴一呼吸间都是极难忍受的痛苦。
顾离殇看了看她,脸色白如雪,他默默地把烤好的鹿肉放下来,用两片宽大的树叶包起了鹿肉。然后他用一根干枯树枝拨开了火堆,露出里面的一个小铁锅。他用布包着小锅把手将锅子端出来,打开锅盖,一股浓香从锅中飘散。锅里是木耳熬成的清粥,竟然还飘着一些米粒,绾絮吸入这股清香,五脏六腑似是都'炫'舒'书'服'网'不少。
顾离殇把锅子放下,放到绾絮前面。绾絮静静看着那锅粥,淡淡开口说:“我并不饿,你自己吃吧。”
顾离殇站起身拍了拍衣服:“鹿肉是重荤腥,你这样的病人吃了没有好处,清粥解乏,趁热喝一些。我到林子里捡些柴火。”他的声音仍是那么清朗,说完这些,他就转身进入林子。
绾絮有些怔了怔,顾离殇走的并不远,尽管晚上四周都十分黑暗,但在火光映照的范围仍能看见他的背影,他不时地弯下腰翻找可以当柴烧的树枝,站起来后又走到了另一边去。她低下头,粥旁边还有一根木勺,她舀了粥端起来,勺柄粗糙短小,看样子是他临时做出的东西。
当那一勺的木耳粥放进口中,绾絮的胃实实在在抽动了一下,被食物唤醒了饥饿,一直感觉不到饿,其实是饿坏了。绾絮一勺一勺吃干净了锅里的粥,锅放在地上,热粥在肚子里,那股寒气终于稍稍驱散了些。她摸到袖子里还有手绢,掏出擦了一下嘴,将面纱又戴起来。
顾离殇已经捡了许多树枝回来,堆在火堆旁,随手扔了几根上去。他拍拍手坐下来,看了看空锅子,转过身把鹿肉的树叶揭了,抽出脚边的剑,剑刃流光,在肉上轻轻一划,便割掉一小块下来。他把肉送进斗篷里的嘴巴里,吃起来。
绾絮有些瞠目,看他有条不紊的将佩剑作菜刀用,半晌闷闷道:“你不是好剑客。”
顾离殇看了看她:“为什么?”
绾絮眼睁睁看着那把明显是绝世好剑的锋刃上面的一层油污,还有些碎肉末沾在上,她频频摇头道:“剑客应该爱剑如命,不仅要每天擦拭,轻易不出鞘。怎么能让这样的好剑拿来切肉,你不认为这是暴殄天物吗?”
顾离殇眼睛看着绾絮,清风轻拂,透过斗笠垂下的薄纱,可以模糊看见他的脸。轮廓硬朗分明,鼻骨挺秀。他把吃剩的鹿肉放回树叶上,手巾轻轻擦着剑身:“‘红尘’确实是一把好剑,不过暴殄天物,算不上。好剑不需要养尊处优,我用得上它的时候自然会用,我是剑客,宝剑在我的手里我就让它发挥最大的作用。何况,一把好剑也并不会因为切了肉就变得不再锋利、变钝了。”
绾絮听说他这番歪理,简直目瞪口呆,这是个什么人,怎么会叫人这么不能够接受?她看了顾离殇半晌还是收回视线,有些意味不明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这一话题。
“你为什么要救我?”她问。
顾离殇看了她一眼:“我在追杀他们。”
“追杀?!”绾絮脱口,心中有一丝不能适应,半天才有些惊叹的问,“你说刑官那伙人么?”
“是。”
绾絮目光复杂地看他:“难以想象。”想起白天耿歇的手下惶恐地说起离殇剑客,耿歇看到顾离殇的到来也是气急败坏的样子,最后顾离殇将她带走,也没有费太大的周折就实现了。
“他们怕你?”
顾离殇的手一顿,片刻后他摇头:“谈不上。”
回忆耿歇等人的反应,绾絮有些不信。他们坐在一棵大树底,绾絮就靠在树干上,她发自内心说了句:“多谢你。”
的确多谢他。多亏了他,她还能坐在这里吃粥,没有去赴那阴暗的黄泉路。
顾离殇沉默不语,他修长的手指伸出来,火光好像就是跳跃在指尖。她忽然想起什么,微微抬起头:“大漠刑官为什么要截杀商旅?就是要图财,这也未免闹的大了。”
正常的山寨路匪谋财,肯定会有大规模计划。就是害命,一般也不会无所顾忌。不是他们有良心,只是他们也要考虑以后的日子好过,杀人劫财这种事闹得太大,引来官府官司,要是朝廷派兵镇压,他们再强大也只能被宰的一个不剩。沙漠里的累累白骨,大漠刑官怎么敢做的如此之绝?万一西域几国联合,忍受不了他的嚣张彻底灭了他的庙,他岂不是干了件天大蠢事?
顾离殇却悠悠地道:“那些人不是他杀的。杀那些商旅的,另有其人。”
绾絮愣住了。“大漠刑官,从不杀人。”他如是说道。
绾絮不禁道:“那你为什么要追杀他?”
顾离殇也愣一愣,否认说:“不,我追杀的是他的手下,我杀不了他。”
“杀不了?”绾絮盯着他看,“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是他的对手。”顾离殇看向绾絮,语气认真,“你真该庆幸,你遇见的只是耿歇,我才有机会救你,如果今天是大漠刑官来,我也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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