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脸色立时煞白:“我不过无福之人,哪里有那样的福气,想来能让二少爷惦念的必是翘楚之人,我这样的粗鄙之容怕是难入二少爷的眼。”
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是又紧张又懊悔。
她可以恨可以无视,却千不该万不该当着他的面冷言冷语,那么些年早该了解的,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争取,她怎么忘了柯云嵇的执着,怎么忘了他从来势在必得的个性。
有些事点到为止,四夫人对此便不再多言,在安然陷入沉思的时候已遣人到内室取了一个匣子来。红木镂雕金镶边,从里面拿出一个看着很普通的镯子,虽说是紫金色,然却是旧时的物什,只一眼便知不是个值钱的。
四夫人将镯子拿在手里端详了片刻,伸手戴在了安然的手腕上。
送礼不都是挑好的吗?起码要看着鲜亮,这旧巴巴的镯子。。。。
“舅姨,这镯子。。。。”
四夫人笑笑道:“这镯子看着不起眼却是内有乾坤,你且收好了。”她见安然盯着镯子瞧,继续道,“这是你母亲生前交给了姐姐保管的,赫连家出事便遣人送到了我这里。”
“娘?”安然喃喃低语,一手轻抚着镯子,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四夫人见她低头良久不语,也不催促,只叫丫鬟重新换了热茶,慢慢地品着。她对赵安然说不上喜欢,却看着她觉得很舒心,面前这个小姑娘不算是绝色,但称得上秀丽清纯,尤其见她刻意地隐忍小心翼翼的模样很是心疼。
世家女郎都要学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可赵安然再如何的隐忍,眼睛却总是出卖了她。这样的她,隐忍、坚强、柔韧、倔强,柯云嵇看上她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母亲可曾跟舅姨说过她的嫁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说,四夫人一定知道,她不明白为什么如此笃定,但她就是觉得四夫人知道。
四夫人抬眼淡淡地道:“当年,你母亲的婚事可谓是轰动整个临州城,一百三十六台的嫁妆,不算上先前送来的家具,直排满了一条街,大红的地毯从城门就铺到了赵府门口,若说嫁妆,怕是临州城里没有人不知道的。”
故而言他,四夫人不愿意说,安然也不再多问,只她心里更加确定了,四夫人一定知道。
低头不语,片刻才道:“时候不早了,祖母可能起来了,我就不在舅姨这儿多待了。我出门不便,再不知何时能来看舅姨,舅姨若得空便去赵家坐坐。”
“我就不留你了。”四夫人叫了身边的从安亲自送她回客房,“你去送送二姑娘。”
辞了四夫人,安然也没再去院子里逛,直接回了客房。从安送她回来也没进门坐坐就直接回去了,安然也没留她,进门来就看到安雅一个人坐在桌前,一手支着下巴,眼睛直直地,她回来就没察觉。
“四妹妹?”安然坐到她身边,晃了晃她的身子。
安雅扭头看一眼,见是她,便道:“二姐姐回来了。”
“想什么呢,一个人在这儿发呆?”
安雅想到他俊逸的面容,脸色红晕地道:“没想什么,可能是没午睡,有些乏了。”
看她的样子便知道她已经见到他了,心中冷笑,嘴上却打趣道:“瞧四妹妹这害羞样儿,不知道的还当妹妹有了心上人了呢。”
安雅拍了安然一下羞道:“二姐姐再乱说我就告诉娘去。”
安然推了推她的身子,催促道:“快去,快去,可不是该叫三婶娘赶紧地给你说个婆家了。”
“二姐!”
见她恼羞正要劝说,就见一丫鬟进来了。“老太太说若姑娘们也都歇好了就过去,稍后便要回去了。”
“祖母如今都收拾妥当了?夫人们也都过去了吗?”
“老太太在前院里和我家大夫人说话,赵家的各位夫人如今也都去请了,一时半刻就过去了。”
赵安然想了想道:“既如此也不急,麻烦姐姐叫人送些洗漱的温水来,我们姐妹净了脸就过去。”
那丫鬟笑岑岑地道:“不麻烦,姑娘且稍等等。”
净了脸,安然又坐在镜子前叫菊儿给重新梳头,安雅笑吟吟地在一旁看着。待到她梳妆完毕,安雅拉着她就欲走,安然忙拉住她道:“四妹妹别急。”
安雅不解:“祖母已经等着了,二姐姐怎么还不急?去晚了回去该挨骂了。”
“四妹妹没听刚才的小丫鬟说祖母正和柯大夫人说话呢,一时半刻也不走,许是有事商量,咱们现在过去岂不也是候着,不如在这儿多待会儿。”
商量事?安雅也不是憨的傻的,听这一句便知道是什么事,只是越是这样,她越是想过去。抬眼凝视着安然,低头红着脸道:“二姐姐,咱们去晚了总归不好,况且在哪里等不是等,咱们这就过去吧。”
安雅凝视着她,生怕她不走。
“既然四妹妹这么急切,我这做姐姐的总不好拧着,也好,咱们也去瞧瞧祖母跟柯大夫人说什么悄悄话呢。”也不管安雅刷地红了脸,起身牵着她的手就去隔壁找安静安娴同去。
第047章上香
回到府里,老太太请姑娘到映辉堂说了会儿话,回来姑娘就是魂不守舍的,坐在桌前对着窗子发呆,时不时地唉声叹气,倒是叫身边的人也跟着愁眉不展。
“姑娘怎么了?”
在赵府里唯有身边的几人能让她毫无顾忌地放下心防,从老太太那回来,她心里闪了无数个念头,挣扎了很久,却始终没办法下定决心,逃避或许能给她自己另一条道路,是否康庄她都不在意,但让她抛下至亲的弟弟,一个人逍遥,她又做不到。
老太太成功地捏住了她的七寸,她反抗不得,挣扎不得,不甘心却只能默默承受。
阴霾压在心里,教人胸闷窒息。
安然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嬷嬷,我现在只有你们了。”
陈嬷嬷虽不知姑娘忧愁什么,但她却看得出姑娘不开心,是老太太说了什么?“是老太太说了什么?”
点点头道:“我不想进柯家。”
陈嬷嬷身子一僵,脸色立刻煞白,声音沙哑地道:“冲喜?”
“嗯。”
沉默半晌,陈嬷嬷道:“听菊儿说柯二少爷并无大碍,只不过身子看着有些个虚,而且又是翩翩佳公子。他虽不是长子,却是柯家最受宠爱的儿子,姑娘嫁过去未尝不好,何况。。。”
何况他是瞧上了她,不是吗?
安然脸上带着一抹冷嘲的笑,喃喃低语道:“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得到吗?”
声音太低陈嬷嬷没有听清楚:“姑娘说什么?”
“没什么。”安然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道,“嬷嬷明日一早让沈青过来一趟。”
放下了纱帐,安置好了姑娘,见她闭眼睡去,陈嬷嬷才轻声地合门而去。
翌日,用过早膳后竹儿道沈青来了,她示意人收拾了席面,退去后才叫沈青进来。几日不见,他瞧着倒是更干练了许多,进门福身行礼:“给姑娘请安。”
安然从袖袋中掏出昨晚写好的书信递给竹儿:“这封信你亲自交到柯二少爷手上,小心些别叫人发现了。”
应了声“是”,沈青便退下了。
陈嬷嬷进来正巧听到姑娘的话,眉头紧促:“姑娘也该经心些,若被人知晓私相授受,姑娘的名声就没了。”
“我有分寸。”
陈嬷嬷还要说教,正巧安雅带着丫鬟来了。
“二姐姐正忙呢?我来的不巧,没打扰姐姐吧?”
见她进来,安然忙吩咐道,“嬷嬷去准备些四妹妹爱吃的点心,我和妹妹说说话。”
陈嬷嬷自是明白,此时不能再多说,便凝着脸下去准备了,菊儿亲自去泡茶,只留下竹儿在边上候着。
安雅看着陈嬷嬷出了门才道:“姐姐也厉害些,别总是这么宽厚,嬷嬷到底是下人,怎么能给主子脸色瞧。”
安然不在意地道:“嬷嬷平时不这样,今儿确是我的不是,嬷嬷也是为我好,我总不好叫人寒心不是,不过四妹妹说的也是,姐姐多些妹妹提点了。”
安雅摆摆手:“我们是姐妹,说什么谢不谢的。”抬眼见竹儿守在旁边没下去的意思,转头对身边的之林说,“你也许久不见竹儿了,这儿不用伺候,你们也下去玩耍吧。”
竹儿看一眼安然,见她点头便同之林一同出门了。
屋里只剩下姐妹二人,安雅挪到安然的身边抓着她的手低语地道:“二姐,母亲说祖母有意叫你冲喜,你可要早做打算。”
安然淡淡地看她一眼,并不惊讶之色:“祖母昨儿回来就跟我透漏了。”
“那姐姐打算怎么办?”安雅面有急色。
见她如此,安然知道她已经见过柯云嵇了,这副急色。。。。
安然低头,面有凄色,喃喃道:“我,我是不愿意的,可。。。可祖母已经铁了心,我能怎么办?”
安雅听此亦是沉默。
心思烦乱不知何语,心有戚戚。
半晌才面带红晕地道:“不瞒姐姐,昨日晌午我,我见过柯二少爷。”
安然一脸惊讶:“妹妹见过柯二少爷?”转而一脸羞涩地道,“他,他如何?”
安雅紧攥着拳头:“柯二少爷一脸病容,身子又很是消瘦,看着风吹就倒似的,而且,而且脸色蜡黄蜡黄的,尖嘴凸腮。。。。总之,姐姐千万不能嫁过去,妹妹不想,不想看着姐姐如了火坑。”
“妹妹说的是真的?”安然一脸焦急,茫然不知所措。
见她相信了,安雅笑着安慰道:“姐姐别急,总会有办法的,妹妹也会帮助姐姐的。”
安然面有凄凄,安雅又安慰了她好一会儿,直到陈嬷嬷领着丫鬟上了点心茶水,安雅才住了口。姐妹二人不再谈及冲喜之事,互相调笑了一会儿,看着天色不早了,安雅才带着之林离开。
看着安雅的背影,安然微微翘起了嘴角,或许她可用得上。
·······
这几日安雅频频地来找安然说话,安然知道她的心思,也不点破,每日里总沉着一张脸,总有一股愁绪萦绕,越是这样,安雅越是担忧地安慰着她,眼睛深处的得意,掩饰的很好,却没瞒得过安然。
一日,用过早膳后,安然梳妆打扮了一番,正准备出门,不巧,安雅却是又来了,她见安然穿戴整齐要出门的样子,忙问道:“二姐要去哪儿?”
“去承恩寺上香。”安然见她身后的之林之桃拿着许多的面料,不解地道,“妹妹这是做什么?”
安雅笑着道:“母亲这两日买了许多时新的面料,我一个人也用不了这么多,这些是我送给姐姐的。”
安然看着这些面料,无一不精致,笑着答谢:“既是妹妹的心意,姐姐收下了。”菊儿竹儿接下面料,安然又道,“今日有事,姐姐就不留妹妹了,改日再请妹妹来玩。”
上了马车,车轮滚滚,踏着尘土驶向了承恩寺。
承恩寺的后山停着安然母亲的棺椁,她不能亲自去坟前上香,只能在佛前叩拜,祈祷佛祖保佑,保佑母亲早登极乐,保佑活着的人一生平顺安康。
第048章认命(补更)
跪拜起身,安然盈盈行至主持面前,双手一合,躬身行礼:“主持师父,听闻贵寺红梅乃大乘一绝,不知小女子是否有幸一观?”
“圆寂,带施主去后院。”
“施主这边请。”
再次合手行礼,由着小师父领着去后院。
眼前一片梅林,倚在山峦之前,像是女儿似的娇栖着,纯白的雪地上零落地散着粉红的花瓣,微风轻抚,花瓣如落叶般飘洒,漫天飞舞,幽香沁人,置身其中宛若身处仙境。
承恩寺的后院,与其说是院落不若说是后山。梅林直接连缀着后山的广阔林木,并无矗立围墙。院子里只零星地摆着几方石桌石椅,无勾栏廊亭,简单质朴倒也显出几分清雅。
“姑娘,这里的石凳满是积雪,我去找一方软褥叫姑娘歇歇脚。”
菊儿正要走,安然摇头拦住了她:“不用。”
回身不经意一瞥,菊儿看到门边站立的男子,惊地掩唇道:“姑娘,有,有人来了。”
安然没有转身去看,只吩咐嬷嬷三人到前后院的门廊上守着,嬷嬷几人看着门边的男子,不动,安然亦知她们的担心,道理是说不通的,她不愿在此说教,只板着脸让她们出去,嬷嬷几人无奈只好出去,不过并未走远,站在门廊的正中遥遥地望着这边。
“美人当如斯。”
行至她的面前,手折一支梅触及轻闻,一抹清香入鼻。
安然不懂他是在称赞她,还是在称赞她梅,或者两者皆有,但她却无动于心。抬眼看他,低垂着眼袂眼睫轻颤,修长的葱指轻抚着梅花,似爱抚般的小心翼翼,梅枝掩盖了他半边脸颊,却难掩他风姿阔绰。他就站在她的面前,近在咫尺地看着她,不由自主地痴迷。
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她的痴迷令他喜悦于心,目光交织,说道:“姑娘既悦于我,何至于冷漠如初?”
安然淡然地道:“二少爷很自信?”
“自然。”
安然沉默半晌道:“二少爷丰神俊逸,安然一时痴迷也是常情,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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