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历了一生的波涛呀,现在你们都来吧,让我跟你们走!”
莫比·迪克现在已经开始它最后的努力了。
垂死的它向着垂死的亚哈船长们冲来。
“看啊,那家伙现在转过头来了,它在瞪着我们,瞧那额头,上面写满了愤怒!”
“可我看得出来,那愤怒是最后的!”
“塔斯蒂哥,趁着我们还没有死,让我们再干一杯吧!”
“弗拉斯克,举起我们的红樱桃酒,一饮而尽吧!”
亚哈船长举起最后的一支枪,用尽最后的力气,掷了出去。
“你这无法征服的家伙,我会记住你的,即使到了地狱,我也不会放过你,我还要接着追你,直到你做了我的枪下之鬼为止,呸!”
最后的枪击中了莫比·迪克。
莫比·迪克用尽最后的体力,狂奔起来。
捕鲸索绞在了一起。
亚哈船长弯腰去解。
如飞的绳索勒住了他的颈。
亚哈船长一声没吭,就被绳子拖了出去,不见了。
绳子放尽的时候,索桶弹了出来,一下子就把一个水手射倒了,只见他往海里一沉,立时没了。
剩下的水手吓呆了,半天醒不过来。
海面上迷蒙一片。
“裴廓德号”已消失殆尽。
莫比·迪克也静静地仰在不远的水面上,白光一片。
几个原本在高处的水手,现在正以一种安详的神态,随着大船一起下沉。
一个巨大的同心漩涡形成了,仅剩下的一只小艇,莫比·迪克以及所有的漂浮物都在其内。
终于,所有的一切都被漩涡带走了,即使是一个细小的木片。
主桅的桅顶是最后消失的。
漩涡正中,一只黑红的臂膀伸出水面,挥舞着锤子,还在往那圆木上钉着风信旗。
红色的风信旗在水面翻卷着。
一群苍鹰赶来,围绕在这周围。
它们不停地啄着这面旗子,好像在故意和已经没入了水下的塔斯蒂哥开着玩笑。
塔斯蒂哥顽强地支持着,不放掉自己的锤子。
一只鹰用长嘴去啄那旗,不料旗子一卷,正把它给卷了进去,于是它随着最后的旗帜一起,没进漩涡,和亚哈船长走了。
海面上顿时死一般沉寂。
海鸟围着此地盘旋,声声凄厉。
海滔滚滚而去,仍旧寻常。
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一样。
136.尾声
“裴廓德号”终于不复存在了。
同它的生命一起结束的,还有这个自开始以来,一直令人震颤着的故事。
然而你一定要问,既然那个最后漩涡接纳了所有这一切,那么这故事是怎么流传下来的呢?
我告诉你:
有一个人,仅仅有一个人,他幸免于难,那,就——是——我!
否则,我也不会在这里给你们讲述这个复仇的故事。
我是这样得以逃生的。
费达拉失踪后,亚哈船长的小艇上就少了一个头桨手,于是,我就接替了费达拉的这个职位。
就在莫比·迪克靠滚动把小艇弄翻之后,所有的人都落了水,而我就是那个落在了艇梢后面而最终没能上船的那个水手。
我漂浮在这一惊心动魄的场景的外围,目睹了这一完整的过程。
当大船下沉的时候,我也被强大的涡流吸了过去。
庆幸的是,当我被吸到漩涡近前的时候,那漩涡已经越来越乏力,越来越慢了。
我旋来旋去,慢慢地接近着漩涡的那个致命的轴心。
等到我终于到了那个轴心,再向世界看最后一眼就随着亚哈船长去了的时候,上帝却没有接纳我。
大家一定还记得魁魁格的那只棺材,后来被改做了救生圈,这东西一直在漩涡里转着,但是并没有被吸进水下去太深。
由于这东西的浮力很大,加上漩涡已经没了劲,于是那棺材终于挣脱了漩流,猛地冲上海面来。
那棺材冲得很高,落下来时正好在我的身旁不远的地方,又随着快要消失的涡流到了我的身旁。
我得救了。
我趴在那只棺材上,在海面上漂来漂去,漂了整整一天一夜。
海面上静极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静寂的海。
鲨鱼们在我的周围游来游去,并没有对我张开它们可怕的大嘴。
海鹰们一直在我的头顶盘旋,但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把我当作一只唾手可得的猎物。
目睹完刚才的一幕,它们都被惊呆了。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属于死亡,都在为死亡唱着挽歌。
第二天,恰恰是在“裴廓德号”沉没的那个时辰,一条船驶了过来,捞起了我。
那正是我们先前碰到过的“拉吉号”,船长正在为寻找丢失的孩子们而到处东奔西闯。
他们没能找到他们的孩子,但是却找到了我——另一个失去了依靠的孤儿。
就这样,我侥幸逃脱了灾难,回来给你们讲述这个悲壮的故事。
修订于一九九九年七月二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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