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可得好好想想,先生,我以前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这些。”
“哼,我想也是对牛弹琴。还是说正题吧,还有多长时间能做好?”
“再有一个钟头吧,先生。”
“好吧,别管怎样,请快点儿把它弄好,然后送到我这儿来。”
亚哈船长转身离开了老木匠,一边走还一边高声地感叹着:
“唉,我的高傲的生命呀,怎么非要用一块骨头来支撑呢?就像是欠了谁的债一样,我这一生不会再还清了。”
“我多想自由呀,就像是空气一样,可是我真的没有一点办法。”
“还是跳进一只坩埚吧,我把我自己熔化掉算了。”
亚哈船长离开后,老木匠禁不住低声叫了起来。
“天啊,他说了些什么呀?他简直像是疯了,像是中了谁的魔。”
“难怪斯塔布说他是个怪物,看来斯塔布看他比谁看得都清楚。”
“他真是个怪物,也许一切原因都来自他的那条腿。”
“那条腿是他最忠实的伙伴,是他的老婆,他每天要和它一起睡。”
“这个亚哈船长,他的一条腿已经没了,还在用另一条腿去斗,谁知道等着他的会是个什么结果呀。”
“可我呢?我虽然有两条腿,可我又矮又小,不愿意跟着船长到水深的地方去。”
“要真的那样,海水很快就会没了我的头,我大喊救命也没用了。”
“哎,我说铁匠,快把你做的螺丝钉递过来吧,我这就要完工了。”
“快一点吧,别再让那老头急着来催呀,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怎么可以没有腿呢?”
“瞧,这是一只多么漂亮的腿呀,多么像是一条真正的腿呀!”
“从明天开始,这漂亮的腿就属于船长了。”
109.亚哈和斯达巴克的争执
两天以后,“裴廓德号”从西南向东北逐渐驶近了台湾群岛和巴士群岛。
从这两个群岛之间穿过去,就等于离开了中国海而驶进了太平洋。
亚哈船长挺立在自己的船长室里,已经把他的新骨腿穿上了。
那骨腿雪白得有些耀眼,直抵着他的桌脚,桌脚已经用螺丝钉旋紧在地面上了。
亚哈船长面前的桌子上,摊着一张日本群岛的地图。
他的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子,正背对着门口儿,在研究他的行程。
从后面望去,他的样子很是古怪。
“快到了,终于快到了!”
亚哈船长喃喃地说,一副又兴奋又急躁的样子。
“亚哈船长。”
斯达巴克走进了船长室,他是来报告船长舱里存的鲸油正在泄漏的消息的。
“谁?”
亚哈不耐烦地说,并没有回过头去,更没搞清来向他报告的人是谁。
“走开,回甲板去,别打扰我。”
亚哈船长极不愿意有人在他专心致志地想什么事情的时候打扰他。
“是我,斯达巴克,船长。”
斯达巴克以为船长弄错人了,赶紧自报家门。
“舱里存的鲸油漏了,我们得赶紧整理一下。”
斯达巴克接着说,他的一切考虑纯粹是为了整个大船的利益。
“什么?还要整理那些破桶?你知不知道,我们马上就要到日本了?”
“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你是想让我在这里再停上一个星期不成吗?”
亚哈船长不耐烦地说。
“可我们必须这样做呀,否则的话,一天就要漏掉我们一年得来的油。”
斯达巴克一点也没有夸大问题的严重性。
“可我不愿意在这儿弄那些烂桶箍。”
“可我们跑了这么长的路,不就是为的这些油么?”
“是啊,我们已经跑了这么远的路,怎么还弄不到它,这该死的白鬼。”
“我在同您说我们的鲸油,先生。”
斯达巴克对亚哈船长的心不在焉有些疑惑。
“可我并不在想这事。”
亚哈船长有些急了。
“出去,随它怎么去漏吧,管它干什么,我自己还在漏呢,‘裴廓德’还在漏呢,谁管我们?”
“船长先生,我想您得冷静下来,请您好好想一想,我们必须保管好我们的油,否则的话,回去之后我们是无法向船东交待的。”
斯达巴克苦口婆心。
“见他们的鬼,让他们在南塔开特的海滩上喊叫去吧,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才是‘裴廓德号’的船东,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船长是我,不是你说的那些吝啬鬼。”
亚哈船长有些激动起来。
他指着斯达巴克。
“走,回你的甲板去,别在这儿捣我的乱。”
斯达巴克面红耳赤,但又不肯放弃自己的请求。
他向前跨了一步,很坚决,但又极力不想显现出自己行动的激烈和对老头儿的不恭。
“我想,您会采纳一个正确的意见的,当然首先得请您原谅我的冒犯。”
“我用不着你来教训我,你这混蛋。”
亚哈越说越气,竟伸手从网架上抓起一只装着子弹的滑膛枪来,直指着几步外的斯达巴克。
“我告诉你,这船上是我说了算,你听见没有,快给我滚回去。”
斯达巴克气得满脸通红,眼睛看着黑洞洞的枪管,眨个不停。
但他并没有惊慌,而是从容地转身走了。
“你这可不是污辱我,简直是行暴,可你要想好,这样下去可不行。”
斯达巴克坚定地说。
“这大副变得勇敢了,不过还算是听话。”
亚哈船长收起了枪,沉思起大副的话来。
“是呀,亚哈,这可不行,你现在可不能得罪他们,让他们对你不满,那样你的计划就会出问题了。”
亚哈走出了自己的船长室,来到甲板,靠近斯达巴克。
“还是你说得对,斯达巴克,你真是一个大好人,别在意我说的话。”
他满脸堆笑对斯达巴克说。
“快,把帆卷起来,装上大桅下衍,把吊车推过来,打开主舱,准备清理漏了的油桶。”
亚哈船长下着命令。
“一切听斯达巴克指挥。”
他又加上了一句。
110.魁魁格虚惊一场
斯达巴克领着水手们,开始寻找漏油的原因。
这是非常麻烦的一件事。
他们推过吊车来,把原先好不容易才放进舱的油桶一一地倒出来。
天气不错,风平浪静。
他们进展得很迅速。
为了找到漏油的源头,他们不仅翻出了上次放进去的油桶,而且越翻越深越翻越远,甚至,连最底层的那些大桶也快翻到了。
可是,还没找到漏油的地方。
“裴廓德号”被弄了个天翻地覆,舱里的东西几乎被悉数倒了出来。
陈年的大桶,一串串的铁箍,淡水、面包和牛肉,破饭桶,总之,甲板上一片狼藉。
甲板上快要寸步难行了,舱里也将近空了。
走在甲板上,已经是咚咚的声音了,“裴廓德号”开始头重脚轻起来。
好在现在海面上没有什么风浪,否则的话,像现在这种样子,可真够玄的。
现在且不要在喋喋不休地说那些大桶了,还是来看看可怜的魁魁格吧。
魁魁格怎么了?
他是全船最勇敢最健壮的人啊!
可现在……
就在斯达巴克领着水手们给“裴廓德号”实施剖腹手术的时候,我们最亲爱的朋友,“裴廓德号”上最勇敢的水手——魁魁格,由于害寒热,已经快要不行了。
其实在捕鲸这个行当之中,死亡是很经常的事。
别说魁魁格只是一个标枪手,其实就是一个统领千军的船长,也同样避免不了危险的存在,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与危险为伍的。
只是,我们勇敢的魁魁格没有死在惊涛骇浪之中,没有死在大鲸的背上,而是,要死在一场寒热之中,而患寒热而死则根本不是英雄的死法。
这是多么的不轰轰烈烈,对于一个捕鲸的英雄来说,又是多么的不恰当和不公正啊!
魁魁格躺在自己的吊铺上,已经好几天了。
死神已经把他耗得没有了一点力气,只剩下一个雕着纹身的躯壳了,他全身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颧骨也可怕地高耸起来。
可是,他的眼睛却显得很有神气。
他的朋友们围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感到了恐惧。
看着可怜的魁魁格就将这样被上帝召唤而去,他的脸上已经显现出了神秘的晕色。
可水手们都没有把他们的魁魁格当做一个不可救药的人,他们怎么也不会相信,生龙活虎的魁魁格竟会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而魁魁格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即将死亡,这从一件事情之中就可以得到证明。
在一个灰蒙蒙的早晨,他把一个要好的朋友叫到了他的跟前。
他抓住那人的手,给他讲了一件事。
他说:
“他在南塔开特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看到人们用一种黑木头做的小独木舟给死了的捕鲸人送葬。”
“死了的捕鲸勇士被放进黑色的独木舟里,全身被抹满抹香鲸的油。”
“人们把小舟推进了海里,任凭海浪将它带走,一直带到满天星斗般的群岛之中去。”
“我就想让你们把我放在这样的一只黑色的独木小舟里,我想这样离开你们,而不想让你们把我的尸体从船上无情地抛出去。”
“我是一个捕鲸人,我要按照南塔开特给捕鲸人送葬的方式,请你们答应我。”
魁魁格的请求被报告给了亚哈船长。
亚哈船长下令赶快按魁魁格的意思办。
木匠很快来到了魁魁格的身边。
他拿着自己的尺子,手脚麻利地量着魁魁格的尺寸,还用粉笔在魁魁格身上像在木头上画记号一样画了一道儿,又画了一道。
看着他毫不在乎的样子,根本不会想到他将要面对的是一个要死的人。
正好船上还有一些适合于做棺材的木头,是好久以前在呜呼哀哉岛的原始森林里砍来的,一直没有用,这下倒派上了用场。
量好之后,本匠就开始在自己的条凳和老虎钳前面忙活起来了。
他翻来覆去地量着,以自己一向是兢兢业业的态度,精心为魁魁格打造着最后的床铺。
当最后的一枚钉子钉进去之后,老木匠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随后,他扛起魁魁格所要的东西,走到魁魁格那里去,问是不是该需要了。
甲板上魁魁格的伙伴们很是不高兴,有些愤怒地要老木匠把他的东西弄走。
然而魁魁格听到了,他让老木匠快点儿把他所要的独木舟搬给他。
伙伴们拗不过魁魁格,只好把他的棺材放到他的面前。
魁魁格靠在吊铺上,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棺材。
然后,他叫人拿来了自己的标枪,卸掉木柄,和一只桨一起放进了自己的棺材里。
这还没完,按照魁魁格自己的要求,棺材的四周放了圈硬面包,头部的位置放了一罐淡水,脚底的位置撤了一把从舱里抓来的泥土,至于枕头,是用一大卷帆布卷成的。
这一切都布置好之后,魁魁格就让大家把自己抬进了那口黑色的棺材,说是想试一试。
这下,魁魁格躺在自己的棺材里了。
他又叫人从自己的提包里把约约拿来,把它搂在胸前,之后,他让把棺材盖上。
魁魁格舒服地躺在自己的棺材里,神态十分安详,他喃喃地叨念着:
“不错,多舒服呀。”
就在魁魁格正要让伙伴们把自己抬出去的时候,一直在旁边钻来钻去的比普钻到了他的面前。
比普轻声呜咽着,一手抓着魁魁格的手,一手摇着他的小鼓。
“可怜的流浪汉呀,你是不是厌倦了这种生活了,你是不是想换个地方呀,那么你要去哪里呀?”
比普边哭边说。
“你是不是要去一个叫做安第烈斯的地方呀?海浪会把你送到那美丽的地方去的。”
“如果你真的到了那地方,请你帮我找一个叫比普的人,他早就失踪了,可能已经去了安第烈斯。”
“你如果真的找到他的话,请一定要安慰安慰他,要知道,他的心中很烦闷呀。”
“另外你再告诉他,他留下的小手鼓就在我手里,现在我就用它来给你敲死亡进行曲吧。”
斯达巴克听了比普的话不禁很疑惑。
他喃喃地对周围的人说:
“人在得了伤寒症之后,总爱说一些看似疯疯癫癫的话,其实这些话一点也不疯,都是他们小的时候曾发生的或有关的事,只不过他们在正常的时候忘记了。”
“现在比普说的就是这些话,看来怪是可爱的,且让我们接着往下听,说不定还要说出什么有意思的来呢。”
果然,比普接着说了下去。
“请大家一对儿一对儿地排好,让我们像送一个将军一样地来送魁魁格,把他的标枪横放在这儿。”
比普一边摇着他的小鼓一边指挥着大家。
“看呀,一只会斗的公鸡停在了魁魁格的头顶,让我们听听它在叫什么?”
“啊,它在说魁魁格是斗死的,大家听见没有?它说魁魁格是斗死的呀!可是,比普呢?比普是怎么死的呢?”
“啊,比普是被吓死的,大家听见没有?比普是被吓死的,这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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