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鲸索是用大麻做成的专门用来捕鲸的绳子。
捕鲸索每根有三分之二英寸粗,至于长度,根据捕获对象各有不同。
以捕抹香鲸的绳子为例,每根都要有一千二百多英尺以上长。
做这种捕鲸索是很要功夫的。
先把一缕一缕的大麻搓成五十一股细绳儿,再把五十一股分成三份儿,每份合成一大股儿,最后,再把这三大股合成为一整根儿。
这样做出来的捕鲸索是十分结实的。
有人做过实验,仅每一小股就足可以吊起一百三十磅的重量,这样计算下来,整根绳子就几乎可以吊起三吨以上的重量了。
原来用的捕鲸索都是以大麻为原料制成的,做成之后再薄薄地喷上一层油,这样既容易编制,又能使绳索结实,还会有光泽。
但有经验的编织者和水手都知道,千万不要喷得太多,否则绳索的坚实程度就要受到影响了。
现在,美国人用的捕鲸索都是用马尼拉绳做的,因为马尼拉绳比大麻绳更结实,更有弹性,也更好看,更适合于小的捕鲸艇使用。
如果说大麻做的捕鲸索是皮肤泛着黝黑光泽的印第安人的话,那么马尼拉索则是个皮肤泛着金色光泽的高加索的西加塞亚人。
在捕鲸船上,捕鲸索被专门地缠放在索桶里。
索桶的中间有个芯样的东西,捕鲸索就围着它来绕,从中间向外,一层一层的,绕得很结实。
绕捕鲸索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有时候,绕好一根捕鲸索要花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
因为,绕索的人知道如果绕得不整齐,这些绳子打结或纠缠的话,那么当把绳子撒出去之后,很有可能会把船上的人的手脚甚至整个身子都勒住,叫人动弹不得,那样的话,后果就严重了。
在英国人的捕鲸船上,一般的情况下,都会有两个盛绳子的桶。
他们这样做很聪明,可以很容易地把这两个桶安置在船舱里。
而美国人就不是这样了,他们只有一个大桶,直径和深度都有近三英尺。
要把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安放在地方有限的船舱里,实在是大伤脑筋,要知道,不管从哪个方面讲,这家伙都给捕鲸小艇增加了不小的负担。
捕鲸小艇上除了六个标枪手和舵桨手之外,就只有些桨什么的和这只大桶了。
打个比方,如果找一大块漆布盖在大桶上面的话,就好像是六个人划着小艇,给可恶的大鲸鱼送去了一个硕大的结婚蛋糕。
捕鲸索绕进了桶里,而两个头儿却都被留在了外面。
为什么下面的头儿也要留在外面呢?原来,这样做是有道理的。
鲸鱼被标枪扎中之后,很有可能往海底钻,有时会把一整根绳子都拖尽。
如果那家伙钻得太快的话,会把小艇也一起带入海中,拖向海底,那样的话,任凭你在水中如何扑腾叫喊,也不会再找到你的小艇了。
它已经被鲸鱼拖着送给了龙王。
如果你的捕鲸索两头都是露在外面的话,就好得多了。
当被扎中的鲸带着捕鲸索没命地逃窜的时候,你只需把下面的头儿和临船的捕鲸索连在一起,这样一根绳子变成了两根绳子,被扎中的大鲸就只能拖着两根绳子在两只船的下面游荡了。
要讲清楚捕鲸索的安置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可要讲清楚捕鲸索的使用,则更要麻烦几倍。
先把捕鲸索的上端从桶里拉出来,绕过船尾的一个起滑轮作用的圆柱儿,再笔直地拉到船头,交叉着绕在每一把桨和橹的把儿上,再拉到最前面的木楔或沟槽里,绕在沟槽里一个有扣轴的地方,别让它脱了。
这还没完,还得从扣轴那里拉到船头的饰物上转一圈儿,绕回来,在索桶上绕六十到一百二十英尺,再绕回船舷,拉到船尾,同标枪的绳子接在一起,这才算完事儿。
够复杂的吧?
捕鲸索就这样复杂到极点地绕在捕鲸小艇上,简直是把捕鲸小艇五花大绑,捆个结结实实。
对于捕鲸小艇上的每一个水手来讲,这些绳索都是天罗地网。
如果是一个没出过海的人看了这阵势,是一定会要胆怯三分的。
这些绳索就像是无数条蟒蛇,眼花缭乱地缠满了印第安人的全身,小艇上的每一个水手都置身于这危险之中了。
当标枪被抛出去的时候,他们的危险也就随之而至了。
那只被扎中的鲸鱼咆哮起来,飞奔而去,那罗网也随之突然发作起来。
捕鲸小艇上的所有装置都高速飞滚着运转起来。
这时候,捕鲸小艇剧烈地摇晃起来,每个人都无法掌握自己的平衡。
他们的心里颤抖着,像是上了绞刑架一样。
他们明白:自己已经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了。
然而就在危险没有出现以前,船上的每一个人还在尽力地放松着自己。
他们互相逗着,开着玩笑,说着俏皮话,斗着嘴,远比在一般的时候说得机智和精彩。
可是,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就此去了鬼门关呢?
如果你是干这一行的话,你经常可以得到这样或那样的不幸的消息,谁谁让捕鲸索给缠住了,摔出去了,完蛋了。
当然,你也会亲眼见到。
这是捕鲸者所面临的众多灾难的一种。
暴雨来临之前的场面也许比暴雨倾盆而下的场面更让人感到恐怖。
死寂,黑暗,乌云压城城欲摧。
一枝来复枪,如果不告诉你它是一种武器的话,也许并不会感到它的可怕,然而它的膛里装着火药和弹丸。
和上面的两个比喻一样,当捕鲸索还没有发生致命的作用之前,它静静地绕在船上的索桶里。
如果你只是作为观光者坐在艇内的话,你也许不会感到它的恐怖。
然而,船上要接受挑战的六个人并不是这样,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命运。
恐惧笼罩了他们。
然而仅仅是这几个人被危险笼罩了吗?
对于人类而言,每一个人不都是生存在类似于这种危险的笼罩之中吗?
当你来到这世界的时候,不管你是否意识到,你的脖子上都戴着绳索。
这绳索你可以意识到,但无法看到。
当死神到来的时候,这绳索一下子拉紧了。
这时你才深刻地体会到它的存在,但是,你已经永远地去了。
走进了人生,你就已经在捕鲸小艇之上了。
还是学一学看透了人生的哲学家吧,使自己的一生就像是坐在自己家的壁炉前,始终心情轻松,泰然处之。
61.初试锋芒
斯达巴克把他们见到的那只白乌贼说成是不祥的预兆,在他看来,碰见这只白乌贼是触了霉头。
可好斗的魁魁格并不在乎这些。
他只感到兴奋,一种要上阵了的兴奋。
“我们已经见到了大乌贼,说明我们马上就要见到抹香鲸了。”
魁魁格兴奋地叫着,一面在艇头上一下又一下地磨着他的标枪。
见到白乌贼的第二天,天气热极了。
捕鲸船在印度洋上静静地航行着。
周围的海域没有一点声音,只是偶尔能看到一些飞鱼等不甘寂寞的家伙。
由于这一带不是捕鲸的区域,所以,大家都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再加上天气闷热的缘故,所以,一个个都打起了盹儿。
他们打盹的时候,我正在前桅顶当班。
护桅索懒洋洋地摇晃着,再加上没有一点儿声音,我实在打不起精神来。
我回头看看,在中桅顶和后桅顶当班的弟兄,这时都已经打起盹儿来了。
我终于支持不住了,渐渐地迷糊起来。
意志没有了,魂儿也跑了,只是身体还在空中随着节奏荡来荡去,像大钟里的摆一样。
整个海面都在昏睡。
捕鲸船在被扰醒的浪花中驶向前方。
突然间我被震醒了,我的身体摇晃起来。
我下意识地抓紧护桅索,同时睁大眼向四下望去。
天哪!一只大鲸!一只大抹香鲸!正在离我们的大船后面不到二百四十英尺的地方玩耍着。
那抹香鲸在海面上翻来滚去,强烈的阳光照着它的黝黑而又宽阔的脊梁。
它的脊梁像一面巨大的反光镜一样,在正午的海面上闪耀着。
它十分的悠闲,就像是你邻居家的大胖老头一样,在午饭之后懒洋洋地来到花园里,拿着他的大烟斗,活神仙似的吞吐着烟雾。
不同的是,抹香鲸喷出的是像喷泉一样的水柱而已。
可怜的抹香鲸啊,它肯定还没有意识到:它的大祸就要临头了!
也许,这一会儿是它此生中最后的时光了。
刚才还在迷蒙之中的全船的人好像让魔术师施了法术一般,刹那间全部打了一个激灵,醒了。
“嘿,抹香鲸!”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巴,变了调地大叫起来。
“快,解开捕鲸艇,放下去,靠近它!”
亚哈船长大叫着。
他一边叫着,一边已经开始行动起来。
亚哈船长和其他人的叫喊惊动了那只抹香鲸。
船上的人眼见着它不慌不忙地掉转头,背着他们的船向后游去了。
仿佛它只是不高兴这群人打扰了它的雅兴,丝毫没有预料到他们会给它带来杀身之祸。
亚哈船长下令大家谁也不许大声的说话,免得惊动了水中那个并没有把他们太当回事儿的家伙。
一行人悄悄地坐在小艇上划过去。
快要靠近的时候,只见那家伙头向下一扎,一头钻进了海里。
四十英尺高的大尾巴在海面的半空中晃了几晃,沉到了水下。
“它跑了!”
有人叫起来。
斯塔布不急不慌,他摸出火柴,点燃他的烟斗。
他知道:他们只需静静地等,用不了多一会儿,那家伙准会憋不住自己冒出来。
果然,时间不长,那家伙从海面上冒了出来,而且就在斯塔布的小艇前面。
斯塔布心里一阵喜悦。
“看你还往哪里跑!”
他大声地嚷着。
“开始吧,伙计们!”
所有的人都立即忙碌起来,只听得桨声水声此起彼伏。
那只抹香鲸发现了这帮人要杀死自己的危险,它的头已经抬了起来,准备加速逃跑。
“划,快,快划,伙计们,拼命划呀,对,就这样。”
斯塔布大声地指挥着,一边还不停地吸着他的大烟斗,喷着烟。
他的伙计们被他鼓动了,一个一个地开始像打仗一样地喊叫起来,粗声的,细声的,调高的,调低的,一时之间,喊声震耳,就像是一队冲锋的士兵。
“加——拉!咕——噜!”魁魁格大声地咆哮着,像是嘴里在使劲地嚼着一只南美洲的蜡嘴鸟的肉。
斯塔布和他的伙计们惊天动地地向着抹香鲸前进。
斯塔布稳稳地坐在最前面的位子上,沉着冷静地指挥着全船。
“来吧,塔斯蒂哥,给那家伙一枪吧!”
斯塔布命令。
塔斯蒂哥站起来,摩拳擦掌。
他从叉架上拿起标枪,用眼睛瞄着。
标枪扔了出去,扎中了抹香鲸。
众人一片欢呼。
“往后倒划。”
斯塔布命令着桨手。
捕鲸索飞也似地从索桶里跳出来,被抹香鲸拖向海。
捕鲸索在人们的周围高速蹦跳着,嘶嘶直响,大家甚至能够感到它们和其他东西磨擦而产生的微微的热气和淡青色的烟雾。
斯塔布早就迅速地把绳子在圆柱上绕了两圈儿,飞跑的绳子把他的手磨得火辣辣地疼。
他拼命地抓住绳子,像是在抓着一把两边都开好了刃儿的剑。
“你休想从我的手中跑掉。”
斯塔布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大声地命令一个桨手:
“快,往绳子上泼点儿水。”
桨手一把抓下帽子,俯身从海里舀上一帽子水,倒在圆柱上。
浇上了水之后,捕鲸索不再因为太干而打旋了。
然而捕鲸小艇现在真的是十分的危险,它的全身都被各处的绳索拉得紧紧的,而这被抹香鲸拖着的绳索又恨不得一下子把小艇掀翻。
抹香鲸和全船的人较着劲,而焦点就在这根长长的捕鲸索上。
每一个人都紧紧地贴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动都不敢动,也无法动。
有的为降低重心,身子甚至像虾米一样地曲起来,生怕自己一动,哪怕就是微微的一下,就会被抛进旁边翻滚的波涛之中去,永不会回来。
无数的悲剧都是那么发生的。
小艇像打摆子一样在海面上挣扎着、震颤着,同时嘎嘎作响。
好像整个太平洋和大西洋都从他们的身边掠过了。
他们就这样舍死地追着那只鲸在海面上飞驰。
终于,那只鲸的奔逃的速度开始降了下来,并且,越来越慢。
“那家伙筋疲力尽了!”
斯塔布对着舱里的伙计们嚷道:
“快,靠近它!”
小艇驶近那只已经快游不动的大鲸。
斯塔布“扑通”一声跪在了船头,一枪接一枪地向大鲸投去。
鱼枪一枝一枝地扎在大鲸的头上和身上。
小艇听从着斯塔布的命令,不时地前进或后退。
大鲸流出的血已经把四周的海水染得一片血红。
大鲸垂死的身体在血水之中不断地翻滚着、挣扎着,但还向前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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