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联欢会”到底是什么呢?
没有哪个字典里有这个解释,只有我们的南塔开特人心里知道。
简单地定义一下:
“联欢会”就是两只或者是两只以上的捕鲸船在巡游的海域相遇之后,根据互相认可的方式或风俗所进行的联谊活动。
通常,这些活动在互致问候之后就开始了,包括互相访问、跳舞、会餐等等,甚至还会有些小节目。
这个小节目是针对船长所说的。
因为船长是要坐在小艇上去拜会对方的船长的,而捕鲸的小艇上根本就没有设留给船长的专座,而全小艇的人又都得去,于是那船长就只能站在小艇上去了。
船长站在自己的水手们之间,由于是在两只大船的注视之下,所以都站得笔直,极力表现出自己的气派来。
在这样一个局促的空间里,站在这么一个颠簸不定的船底,又要保持尊严,可见这是船长最难度过的时光了。
前面有桨碰他的膝,后面有舵碰他的腰,而且他还要把双手插到裤兜里去,为的是显示他悠然的样子,你说难不难?
要知道,仅仅是把他的大手放到小裤兜里去都不容易呢!
意外的情况是会发生的,当一阵疾风吹来,小艇一阵颠簸,船长实在站立不稳,只好用手死死抓住最近的一个水手的头发。
这是捕鲸船上仍能看到的精彩节目。
54.“大鲸出来了号”的故事
海上的航线就和陆地上的公路一样,也有很多交叉的地方,也就是岔口,我们刚刚经过的好望角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路口是交通要道,所以最容易碰上别的船。
我们的“裴廓德号”在刚刚碰上“信天翁号”不久,又碰上了另一只正在归途之中的捕鲸船。
那只船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叫“大鲸出来了号”。
这“大鲸出来了”本是早先的一些捕鲸船桅顶的瞭望手在看到大鲸之后的一声叫喊,现在不知怎么的成了这条捕鲸船的船名。
这条船上的水手,并不像其他捕鲸船一样,来自四面八方,而几乎全都是玻利尼西亚人。
我们和他们照例举行了联欢会。
在联欢会中,那条船上的水手告诉了我们有关莫比·迪克的消息,并且是他们亲身经历过的,当然极为可靠了。
那故事深深地吸引了我们。
本来,我们对白鲸的理解是很空泛的,因为我们谁都没见过白鲸,而且即使是听来的传说,也不是第一手的。
这个故事以其情节的完整和细节的丰富使我们对白鲸的理解变得清晰多了。
这是一个悲剧色彩很浓的故事。
本来,这是那船上的三个白人水手在联欢会上悄悄地讲述给我们几个人听的,只有我们的几个水手知道,始终也没有传到亚哈船长和几个大副的耳朵里去。
要知道,这个故事的核心部分,就是在“大鲸出来了号”上也都是秘密的,只是掌握在那几个讲给我们听的白人水手手里,连他们自己的船长也不知道呢!
然而,就在我们听完了那故事之后的第三个夜里,塔斯蒂哥就在自己的梦里泄露了其中的一些内容。
等他醒来之后,所有听到他的梦话的人都放不过他,于是,他不得不把其他的内容也一一地讲述出来。
每一个听到故事的人都必须保守这故事的秘密,这是有言在先的,所以直到现在这故事也没有传到主桅后面去。
可是我想在这里把它讲述给你们,让它永久地流传下去。
让我们就像是在一个客栈里一样,围坐成一圈儿。
好了,故事开始了:
两年以前,从南塔开特出来的捕鲸船“大鲸出来了号”正在利马以西几天路程的海面上巡游着,他们正打算驶到赤道以北去。
一天早晨,在按老规矩从舱底向外抽水的时候,发现抽出来的比平常要多,于是水手们怀疑,舱底是不是让剑鱼给戳破了。
可是船长却不这样看,而是异想天开地认为,一定有什么好运在等着他。
于是他不仅让自己的船逗留在这一海域,并且也不认为那漏洞有多么危险,只是让水手隔一阵去抽一次水。
他们的船接着巡游着。
可是,好些大过去了,船长的好运没有到来,船的漏洞却越来越大了。
船长开始慌了,下令赶快驶向最近的一个港口,去那儿修船。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船上的抽水泵是好好的,而且每天都从舱底抽着水,所以即使是漏洞再大一倍,也不必担心船在中途沉下去。
但是就在这时,由于船员之间的不和,导致了“大鲸出来了号”祸起萧墙。
大副拉泰是这条船的股东之一,平常狂妄和傲慢得很,在水手中间人缘不太好。
这时,他开始紧锁自己的眉头,露出焦虑的神情来。
拉泰可不是一个胆小鬼,也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的人,相反,他是那种无所畏惧但没有多少头脑的人。
他现在之所以这样不悦,全是因为他担心这条有他的股份的船的命运。
他开始对谁都粗声粗气起来,这一来,引起了很多船员的不满。
斯基多就是其中的一个。
斯基多的家乡是北部五大湖附近的布法罗,但他却出生在海上,从小在南塔开特的海滩上长大。
他的个子大,力气也大,是一帮水手的头儿,还被委任为一班水手的班长。
他有着南塔开特人的一些仁慈心肠,但更多的却是暴躁、好斗、心胸狭窄和报复心重。
虽然他一直还没有因为什么发作过,但是,现在在大副拉泰的脸色下,他开始忿忿起来。
这天,斯基多和自己的几个同伴照例在抽水。
他们一边抽着,一边说着玩笑,很是高兴。
这时,拉泰大副满脸不高兴地走过来了。
斯基多看见了大副,看见了他那副让人扫兴的样子,气也上来了。
他假装没看见大副,接着和伙伴们开着有关大副的玩笑。
“我说伙计们,瞧这洞多像一个酒漏呀,拿只杯来让我们尝上一口,再装一瓶带回去吧。”
“我说呀,这船看样子可保不住了,真要是这样,大副的钱可就没戏啦,最多也就能把他份下的一截船壳砍下来,拖回家去呀!”
“其实,海底的那些剑鱼们才刚刚动手,现在它们正在起劲儿地对着船底砍呢!”
“我要是大副,早就跳下去,把那些家伙们赶跑了呢!怎么能让它们这样糟蹋我的船。”
“看样子,那大副是个没脑子的人,虽然他很漂亮,我听说,他把他剩下的钱都置办了镜子,不知你们知不知道?”
拉泰听到了斯基多对自己的打趣,但是不好对此事发作,只好另找借口。
“你们怎么回事,难道瞎了眼了不成?没看见泵已经停了吗?还不快抽。”
拉泰破口大骂。
“好吧,大副先生。”
斯基多代表大家做回答,随即他们加劲干起来,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了。
水抽干了,斯基多几个水手累得面色通红,他们走向绞车,然后坐下来休息。
可是拉泰心里的火并没有发出去,他看着斯基多,走过去,下了一个挑起事端的命令。
他让斯基多把甲板打扫干净。
斯基多火了,要知道,这差使是船上最末等的水手干的,而他自己是班长,甚至连抽水这样的活都可以不干,现在大副让他干这个纯粹是侮辱他,就跟往他的脸上吐了口吐沫没有什么两样。
在场的人都明白大副是在侮辱他。
他愤怒地看着大副满是恶意的眼睛,一声不吭。
他忍了好半天,对于一个脾气暴躁的人米说,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过了一会儿,他还算平静地说,那不是他份内的事,所以他不干。
拉泰听了,指着斯基多大骂起来。
骂了一会儿,拉泰觉着不解气,索性抄起一把木匠用的大木榔头,举着冲到斯基多面前。
斯基多还是顽强地忍着,一动不动,只是蔑视地抬头看着拉泰。
拉泰的榔头在斯基多的眼前晃动起来了。
斯基多再也无法忍受下去,跳起来招架了。
他绕着绞车跑,拉泰举着榔头在后面追。
这样绕了一会儿,终于斯基多不再让步了。
他警告大副,让他别再这样,否则他也不会客气的。
“你要是敢让榔头碰到我,我会揍死你,我可不管你是不是什么大副。”
可是大副的榔头几乎已经碰到了他的牙齿。
斯基多忍无可忍,反击了。
他的一记重拳击向了拉泰的下巴,丝毫不逊色于那把大木榔头。
顿时,拉泰倒了下去,嘴里喷出血来。
这下,其他的几个大副和标枪手便窜上来,围住了斯基多,并把他弄到了甲板上。
斯基多的朋友也不干了,他们冲了上来,和那几个高级船员厮扯着,要把斯基多抢出来。
于是,甲板上围成一大团,乱成了一锅粥。
那个身体结实的船长拿着一枝捕鲸枪,在人群外面跳来跳去,一面怂恿自己的高级船员们别放过斯基多,把他弄到后甲板去,一面用枪往人群里戳着,想挑出斯基多来。
可是这些高级船员根本不是水手们的对手,一会儿之后,那些水手就胜利地撤回了自己的船头楼。
他们把三四个大桶滚成一排,自己则站在后面,防卫着对手的进攻。
“你们快点儿出来,你们这些强盗。”
船长从茶房手里接过两枝刚刚取来的枪,对着水手们大声嚷着。
斯基多跳上大桶,大步走着,一点儿也不在乎船长的枪会不会走火。
他说船长要是真的把自己打死的话,那么整条船的水手们都会暴动。
船长也害怕这一点,所以收敛了一下,但还是命令他们快点去工作。
斯基多在谈着条件:
“要是我们照你的指令办,你必须答应不会报复我们。”
船长还是很蛮横:
“我让你们回去,我不会答应你们什么,你们在这个时候停止工作,难道想把船弄沉不行?”
“那就让它沉好了,我们才不在乎呢,我们也不回去,除非答应我们的条件。”
斯基多坚定地说,他的话引起了伙伴们的一片欢呼。
船长还是不答应。
斯基多依然骄傲地在大桶上阔步走着,一边走一边说:
“我早就说过,别来惹我们,我们可不是好惹的,再说,这根本就不是我们的过错,你们应该明白。”
“快回去工作!”
船长大吼。
“除非你正经对我们。”
斯基多不让步。
“快回去!”
船长大吼。
斯基多看着暴跳如雷的船长:
“我们才不会和你们打,除非你们先动手,当然,要是答应我们的条件,也许并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那好吧,我不惩罚你们了,但你们都得下到你们的船头楼去,我要把你们关起来。”
船长使着花招。
“我们去吗?”
斯基多问大伙。
大多数人不主张去,只有少数人说可以去。
最后,大家都服从了斯基多,进了船头楼。
等那些水手一进去,船长和自己的手下就跳过障碍物,冲到舱口,把盖板抽起来,紧紧地盖住出口,用手压住。
等到茶房遵命拿来一把大铜锁之后,船长便把舱口给锁住了。
在锁住之前,船长还向里面说了些什么。
里面一共锁了以斯基多为首的十个人。
剩在甲板上的二十几个水手是中立的。
斯基多他们就这样被镇压了。
整整一夜,高级船员们都守着锁住的舱口,怕他们跑出来。
可是一夜过去了,平安无事。
剩下的水手还在抽水,水泵昼夜响着。
以斯基多为首的起事的十个人就这样被船长关在了船头楼里。
太阳出来之后,船长走到舱口,敲了敲舱板,让被关住的人上来去干活。
可是下面的人叫喊着拒绝了他。
于是船长叫人给他们往下面扔了几块硬面包,又送了一些水,就走开了。
连续三天过去了,都是如此。
第四天早上,船长依旧来例行他的问询。
这次,舱底没有立刻拒绝,而是乱糟糟地吵了一阵。
再过了一会儿,四个人从里面冲了出米,对船长说他们可以去干活。
面对着投降上来的人,于是船长顿时产生了一种胜利了的感觉。
“谁能受得了里面污浊的空气,受得了饥饿,受得了对可能受到的惩罚的恐惧呢?”
船长洋洋得意地想。
他又向舱底的斯基多强调他的条件,硬气多了。
舱底的斯基多正在气头上,不客气地顶回了他。
第五天早上,又有三个人挣脱了挽留跑了出来,这样,剩在里面的就只有三个人了。
“还是出来,老老实实干活的好吧?”
船长嘲弄着里面的斯基多,又用锁把出口锁了起来。
这时的斯基多,由于同伴的背叛和船长的挖苦,气恼得几乎要疯了。
他的两个伙伴看着他,他们直到现在还是一条心的。
终于,斯基多提议:明天早晨,等船长再来挖苦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拿着他们剁肉的刀冲出去,直冲向船尾,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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