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染和浦原闻言转过脸来看我,诺儿却趁此时学着寻儿从我的怀中挣脱,跑下了楼梯。
“咚!”
同样炮弹般地撞人,再同样补上一脚。只是他的对象不是浦原,而是蓝染。
“零分零分零分!今天惹妈咪生气!你做的好差劲!”
稚嫩的声音,甚至还略微有些口齿不清,但是声音里的贬损和小脚精准地踢打却已经足够表达其主人的怒气。
“叮铃!”
清脆的风铃声传来,门口的亮光让人一时看不清来客的身形相貌,吧台处的乱菊却已经熟练地招呼道:“抱歉啦这位顾客,今天恐怕不能营业了,您请……”
乱菊的话说到一半莫名地止住,向来热情如火的笑容一窒,眸底惊讶里涌起那般强烈的交织。
我一愣,细看向门口,那里一个修长的人影慢慢踱来,将那门口的亮光隔绝在门外。举手投足悠闲懒散依旧,几番不闻的关西腔竟令人有几分怀念。
“啊拉啊拉,我错过了什么好戏么?”
叙旧
……》
“银……”
乱菊的声音轻轻漫漫,却饱含了年华久远的等待与期盼,那般的真情意切,声音却又小得几不可闻,很难想象她这样热烈的女子这一声会如此地轻短,我却能够体会她这一声里所饱含的一个女子一生最热烈的情感。
然而,银却似乎真的没有听到。
他很感兴趣地四下里望了望,而且饶有兴致地看了眼蓝染腿上的脚印,再将视线调到蓝染怀里的寻儿和地上站着的诺儿身上,缓慢地眯起眼,熟悉的狭长笑容。
“啊拉,我说蓝染队长怎么这一趟出来这么久,原来真的是有有趣的事呀。”银将蓝染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笑得幸灾乐祸,“蓝染队长现在的样子要是被十刃们看到,不知道会不会威严扫地哪。”
蓝染并不放下寻儿,慢慢地抚着她的发,刚才还怒气滔滔地踢人的小家伙,现在枕在父亲的颈项里已经昏昏欲睡。
蓝染抬起眼来看银,眸却已深沉如海,唇边一如以往令人猜摸不透的浅淡笑意,“你其实是厌烦了虚夜宫的日子,想要出来溜达溜达的吧?银。”
“哪有哪有。”银笑得异常灿烂,“要快要支撑不住了,托我请蓝染队长回去看看呢。十刃中虽然有乌尔奇奥拉帮忙看着,可是蓝染队长也知道,那些人都是些我行我素的。萨尔阿波罗从三位数的巢穴里劫掠了许多试验品,引起了许多不满呢。葛力姆乔还在养伤中,围绕着六号的争夺已经蠢蠢欲动了。诺伊特拉和葛力姆乔不合,好多次差点杀了他。拜勒岗最近也有些不太安分哪……”
银如数家珍地说着,完全不在乎这里还有浦原在。蓝染的眼中却不见丝毫波澜,淡淡地一哼,“无妨。如果只是这些事情的话,只要留意便好了。”
蓝染的话里有着明显的意味——如果只是这些事情的话,那么,你可以回去了。
我看着乱菊立在吧台处,眼里掩饰不尽的痛,不由有些心酸。狐狸这厮若是肯坦白一点,乱菊何至于此。就像我和蓝染,若是从一开始相互信任一点,也不至于现在这般……
“银叔叔。”我觉得不能再沉默了。尸魂界与虚圈的那场大战虽然结果改变了,可是我不认为银会改变杀了蓝染的初衷,只要他一日抱持着这样的心思,乱菊一日便无法知道他真正的感情。这些年来,乱菊也好,修兵也好,他们给了我太多,我希望可以回报,哪怕一点。
听到我的声音,银和蓝染同时抬头看我。
“啊拉,小颜妹妹,好久不见哪。你的气色比起一年前时似乎有些好转哪。”银轻快地打着招呼,丝毫不见几年来的分别所造成的陌生。
我知他指的是那场大战时在虚圈的那短暂的一面,却只是淡淡一笑,也开起了玩笑:“原来你还看得到我啊,我还以为你进了门,眼里就只有你的蓝染队长呢。某不是几年未见,我的存在感变弱了?还是你的眼睛又眯缝了几年,视力变差了?”
“啊拉啊拉,”银头痛地抓抓银发,笑道,“听你这样说话,我真是有些怀念哪。”
“是么,怀念的话就表示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叙叙旧,对不对?”我笑着接口,扫了一眼下面已经变成废墟的地面,摊手道,“可是,如你所见,现在这里已经被那两个男人弄成了这副模样,所以楼下是不能招待你了。跟我到楼上来吧,我想跟你聊聊。”
“你不许跟上来!还有,把这里打扫干净,否则你就别呆在这里了!诺儿,监督他!”我回身让诺儿监督蓝染,随后便往楼上的房间走。
却听浦原在楼下道:“哦呀呀,差点忘了正事。莫小姐,我来这里找你是有事要谈……”
“你不说话我倒忘了你。”我回身打断浦原,弯起眸子笑眯眯地道,“你也一样,把这里给我打扫干净。损失和重新装修的费用我会让修兵算清楚,麻烦浦原店长待会儿在清单的支票上签个字。等这些事情都做好了,我会考虑听你的来意的。”
浦原自然是有事才会登门的,不过我不介意拿乔一下,先压榨报复一下再谈事情也来得及,现在在我心里,乱菊的事情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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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不曾与狐狸捧着茶杯对面而坐,想想自从我到十番队就任队长以后,就再没有时间与他戏谑调笑过。今时再次坐在一起,已是如今这番光景。
两人对面坐在二楼的阳台,那里中式茶座的设计散发着古典的韵味,和窗外冷硬的高楼对照,有些时空穿梭的错觉。
狐狸喝了口热茶,捧着茶杯仔细端量着我,笑眯眯地开口道:“小颜妹妹似乎长大了一点哪。总觉得比刚入队的时候沉稳了一些,果然女孩子做了母亲会有些不一样吗?还是说……蓝染队长的事,让你长大一点了?”
“都有吧,人生的(炫)经(书)历(网)是会让人慢慢成长的。”我并不避讳,意有所指地看着狐狸,“我离开瀞灵廷有四年的日子了,这些年里(炫)经(书)历(网)了这么多,自然会有些不一样的。可是我有些奇怪,银叔叔的处世方法怎么还停留在百年前的时候。”
狐狸眯着眼,笑容不见一丝改变,依稀百年前那个发誓要杀掉蓝染的小小少年,在跟在蓝染身边长久的岁月后,也学会了面对任何事情都面色不改。
“你今天是真的只为了虚夜宫的事才来的么?真的不是为了来看一眼谁过得好不好?”我不打算给他混过去,今天就是要开诚布公的。
“小颜妹妹说的是乱菊吗?”狐狸竟然直接问出了口,口气却依旧轻佻闲散,“我还以为你这孩子会了解我一点呢,原来完全不是那回事嘛。”
他眯起眼,笑意却在于早春之中生出微微的杀气:“我是蛇,肌肤冰冷没有感情,用舌尖探索猎物,遇到有趣的家伙就会将他完全吞噬。在我眼里,乱菊不过是享用过了的无趣的玩具,就像小颜妹妹你,入队的时候你很合我的胃口,现在在我眼里,你已经完全失去做玩具的价值了。”
“是么,”我完全不为他听起来过分的话而恼怒,心底反而有说不出的平静,“如果你真的是什么都不在乎,那么何必我才说了一句,你就说了这么一大堆?”
这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哦,我在心里笑着,语气里却已染上了些许怀念。
“银叔叔,不管你心里是怎么认为的,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什么危险的人,甚至觉得我和你的性子在某些方面很合得来,如果不是这样,刚入队的那一年,我们就不会相处得那么融洽。其实,刚来尸魂界的时候,我曾经抱持着远观看戏的心态,从不想被卷进任何的事情,可是世间有些事并不是像自己以为的那样。无论是乱菊姐姐、修兵、恋次、吉良还是你或者春水大叔和十四叔,和你们相处的日子让我渐渐有了想要融入的感觉。因为心里对你们有着一份感激,所以我今天才会想要提醒你。”
“不要以为你想要做的事情没有知道,其实他和你一样明白,他只是好奇你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杀他。或许你觉得只有你才知道打败他的方法,可是就算你知道方法,也要有那种力量才可以。”
我看着银在清晨的阳光里那微微睁开一线的血色的眸,视其中的杀气于不见,只是自嘲地一笑:“你很惊讶我为什么知道这些?老实说,我就是因为知道这些,并且想要凭一己之力去改变,不曾给予他全然的信任也不曾得到他的信任,所以,我们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这些年里,不是只有我生活在回忆与苦涩之中,乱菊姐姐也一样。她的感受我想她是想要对你诉说的,可是你做着自以为对的事情,并不曾回头看过她的表情。她心里是怎样想的,你想要听吗?”
我看着银,慢慢地回想着乱菊的话:“她说,她所能看到的,一直都是你的背影;她说,她所能做的,只是不断地走上你曾走过的道路,她所能看到的,只是你越来越远的背影。她说,你的背影她看了一百多年,不知道还要再看多久。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依旧牵挂着你。即便你留给她的只有背影,她也依旧想要抓住!这是她最真实的心意。当初你什么都不说就离开,让她受了很大的伤害,她曾经对我说,以前她还能看到你的背影,现在连你的背影也看不到了。”
我叙述着乱菊说过的话,这些她也许都不曾对银说过。我并不知道银能体会多少这其中的苦痛,我只是希望他能明白。
“银叔叔,或许你要杀他的理由是为了乱菊姐姐。可是你从来都没问过她需不需要你那么做。女人要的幸福其实很简单,与相爱的人执手到老。无论风雨,你陪在她身边,胜过你为她做千万件事。”
“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我不期望你那执着了百年的一根筋会一下子明白,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把你的想法和你要做的事告诉乱菊姐姐,说不定那时候你会发现,你想要为她报的仇,可能她自己都忘记了。”
银一直没有说话,他少见地没有摆出一副轻佻无所谓的样子来,倒让我觉得有些不适,我站起身来,看了眼那已冷的茶:“我去换壶热茶来,顺道看看下面收拾得怎么样了。”
走到门处时,听到银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小颜真的是在为乱菊考虑吗?你其实也不想我杀蓝染队长吧?说到底,你还是为了他呀。”
我愣了愣,回身看着已经恢复常态一副狐狸样子的银,仔细品味着他话里的意味,最终却笑着摇了摇头,坦言:“我的确不想看到你杀他。他……很难得身边会有常伴的人,虽然他一直说信任是没有必要的东西,也从一开始就明白你的目的,可是他依旧把你带在身边。有的时候我会从他的眼睛里见到很难一见的真情,那个时候我想,其实他是很欣赏你的。我觉得他把你带着身边并不只是好奇你会怎样杀他,或许他心底深处会有些希望你不会背叛他……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我现在还不太想原谅他,但是,有一些事情我渐渐明白了。而且我只要一想到他会孤身一人,心底的某个地方就会很痛。我承认我希望你们能够化解那些恩怨,可是今天我和你谈话的初衷并不是为了这个。从头到尾,直到你问我,我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想这一次和帮露琪亚隐瞒黑崎一护的时候不同,我是真的希望乱菊姐姐能够幸福,并没有参杂任何的利己之心。”
“银叔叔,我想就算没有乱菊姐姐,我也是希望你能够平安的。”我坦然地望着银,微微一笑,便开门出去。
楼下正在打扫,木屑和着灰尘被上午的透进窗来的阳光照得雾蒙蒙,我却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明朗……
来意
……》
期待蓝染打扫房间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可能的。
果然,我一下楼诺儿就跑过来告状了。诺儿的小手指着后院道:“妈咪,爸爸不肯乖乖地打扫,他说姐姐要睡睡。”
哦,很好的理由。
我并不惊讶,只是笑着摸摸诺儿的头,奖励他可以一个月不吃鸡蛋。
我看着楼下堆在一旁的碎桌椅,扫了一眼已经打扫干净的空地。我原以为下楼的时候会看到修兵在打扫,因为怎么想都觉得蓝染和浦原都不是那种做家务的类型,结果没想到修兵站在一旁完全不动,只是在罗列着单子,那个拿着扫把的人竟然真的是浦原!
他连这种事都肯做,看来今天的来意必定很重要。
我故作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地面,看着浦原在支票上签了字,才将他带上二楼另外的茶室里谈事情。
却在刚走上楼梯时,见到蓝染从后院过来。
他脸上的伤已经不见了,一副主人的姿态略过我直接对浦原道:“既然是谈我的妻子的事情,我也来听一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