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简站在床头对着手指发了半天呆,只觉得欲哭无泪,吭哧了半天他转头问:“……有牛眼泪吗?”
好歹得看看这小子中了什么吧?希望茅山术志不是在胡说八道……
苏洛蹙眉望向身边的黑西装,黑西装低头恭敬道:“前几天实验室里研究哺乳动物溶菌酶,还留了几瓶牛的眼泪样品,只是已经掺了一些葡萄糖和生理盐水了,不知道……”
“那你先拿来试试?”——反正茅山术志又没说不能加葡萄糖……
黑西装的动作倒是快,五分钟后就端来了一桶牛眼泪。
——你们这里的牛都哭瞎了吧?
林简端起旁边的玻璃杯,在那个巨大的桶里舀了,顺手朝黑西装脸上一洒——
黑西装:……
林简若无其事地咳嗽一声,道:“你回头看看你们家少爷,他身上有什么?“——洒了牛眼泪就能见鬼老子才不要见鬼呢!
黑西装面无表情的盯了他一眼,转头扫了一眼床上,陡然张大了嘴。
“怎么?”苏洛冷声道。
“少爷……二少爷,二少爷的背上怎么有个黑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苏可是撞鬼了。一般来说撞客属于小毛病,是被不太厉害的魂魄附身,阳气足的人自己都能恢复。但苏可手上的是一堆长年病患,那个情况就不一定了……有的鬼魂虽然很厉害,但是由于病人的阴阳环境特异(阳虚阴盛)会处于一种惰性状态,不会主动害人,但如果你用烈阳之物撩拨它一下——恶鬼可没什么智商……
一般来说见鬼是看不到什么血流满地的特效的,也听不到鬼说话……只能看到一团黑雾而已,如果你真的看到了什么人脸啊脑浆啊,恭喜你你的魂魄已经被鬼给挤出来了。
第4章 治病
听到苏可背后有个黑影子,林简头皮一麻。
想当年为了寻找素材编好故事,他曾经收集过不少民间志怪道士手记,里面大都谆谆教诲后辈子弟:魂魄颜色与怨气有关,颜色越显深沉,怨气也就越深重,如果开慧眼看到一团昏沉雾气,道行浅的就得自己掂量掂量分量……
那如果毫无道行法力呢?
装逼一时爽,全家火葬场啊!
林简还在发傻,后面追魂夺命的声音又来了:
“林先生手段果然不凡,竟靠着牛眼泪发现了端倪……想必先生是有些头绪了?”
总裁我把钱退了自此封号行吗?
显然不行。
林简硬了硬头皮,转头吩咐那个盯着病床一脸呆滞的黑西装:“你们这里……有没有鸡血?”
黑西装回过神来。猛烈点头:“有有有!您要多少?”——也许是因为黑影子的震撼过大,他的态度倒是好了很多。
“我要——”一斗是多少来着?
“——一斤吧?”——多要点总没错。
这次黑西装没等吩咐,直接出了门。
病房里安静下来,苏洛神情莫测,沉默不语的盯着他弟弟,他身边的两个黑衣人则一眼不发的盯着林简猛瞧,看得林简手足无措。
半晌,林简期期艾艾的开口:“不……不知道苏先生是怎么发的病?有什么症状?”
苏洛没有答话,他左手的那个黑衣人上前一步,恭声道:“苏少爷是和秦先生喝茶的时候昏厥的,之后就再也没醒过。不过……”他迟疑了片刻,接道:“把少爷抬上病床的时候,他踹了医生一脚,那力道……”
那力道肯定不小。林简在心里头默默接道:被鬼附身的都会秒变大力士……希望我不要挨上一脚。
——不过事情不大对,附在苏可身上的魂魄都已经怨气深重到黑黢黢一坨了,怎么全部的动作就是个窝心脚?志怪里面那些恶鬼可是上天入地挖眼剜肉无所不为的,这老兄倒是没什么动作嘛。
这位这么不按寻常路走,那个茅山术志到底治不治得住他?
不管心里有多么嘀咕,等到鸡血送到了林简还是得开工。
“如有重阴大怨,邪魅缠绵不去者,以热鸡血一斗……”
这鸡血确实是热的,点个赞。
“掺净水适量。”
妈了巴子的适量,你做菜呢?
“取血亲发丝数茎……”
“苏总裁您能拔几根头发不?”
“……混以炉灰半撮。”
炉灰这种东西又没有指定是什么玩意儿的灰,纸灰应该也行吧?未来没有炉灶啊亲!
“以玉器濡之——须不入五行之属,”
林简顺手掏出口袋里快餐附送的塑料筷子——这玩意儿非土非金非木非火,确实是不入五行。
“涂地为圆圈数十。密绕邪魅。”
林简拎起那瓶鸡血,开始哼哧哼哧画起了圆,鸡血又热又腥中人欲呕,那筷子也滑溜溜的难以掌握,偏偏塑料又不吸水,一笔下去稀里哗啦半湿不干,还得粘浓一点再来。林简画了半天,蹲在地上看着那稀稀疏疏的两个圈,只觉得心头苦逼腰杆疼痛。他哎哟叫唤着捶捶腰,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张两眼紧闭的脸!
卧槽!
林简惊得哇哇大叫,嗖的就往后蹭。那两个黑衣人猛地蹿上前来,摆了个架势就挡在了苏洛面前。
苏洛倒是很镇静,他面不改色的盯着床上闭着眼睛直挺挺坐着的苏可,口气毫无波动:“你听得到我说话么?阿可?”
听到这句话,床上的苏可闭着眼睛左右转了转头,然后猛然睁开了眼。
这一次连黑衣保镖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苏可的眼眶里面一片惨白惨白的,连眼仁都没了!一个俊美帅哥直翻着白眼盯人,那场景真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苏可翻着白眼左右晃头,好像在闻什么东西,然后他两臂一贴身子,直挺挺从床上翻了下来。他摔在地上,似乎也不觉得怎么疼痛,只是伸手撑起身子,开始慢慢爬动。
他动作极为奇异僵硬,伸出左脚时右手后缩,伸出右脚时左手又往后缩,看上去像个在地上划水的乌龟,只能同手同脚的慢慢蹭。
这情景看起来实在好笑,却没人笑得出来。两个保镖端着姿势如临大敌,随着苏可的动作缓缓移动脚步;苏洛神情冷峻,盯着他弟弟目不转睛,已然不知不觉间站起了身。
至于林简呢?
他还在苏洛脚边瘫着呢。
苏可爬了半日,终于爬到了鸡血圈子附近,他探出手来,轻轻试了试那血红的圆圈,圆圈毫无反应。他似乎颇为开心,一个前冲就压了上去——
嗤!
手臂刚和圆圈接触,圆圈白烟四起嘶嘶作响,苏可猛一缩手,痛的面目扭曲连连后退——不过说来奇怪,虽然脸已经满是痛楚歪曲得不成模样了,他也没有叫出一声。
苏可翻身靠在病床上,瞪着白眼四处张望,然后他垂下头去,将左手大拇指塞进口中,津津有味的吸吮起来。
众人:……
一分钟过去了,苏可在吮吸拇指。
三分钟过去了,苏可在吮吸拇指。
五分钟时,苏洛缓缓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瞪着缩在他身旁的林简。
“还请先生赐教,为何舍弟变成了这般模样?”
林简:……
我怎么知道啊?
“呃呃——这是治疗过程中的正常现象……”
“包括吃手指?”苏洛神情冷淡,犀利目光像刀子一样刮着林简。
林简头皮又麻了,他绞尽脑汁:“啊……这个,这种情况也有——啊也有——很多种原因……”
“苏总不好了!”
苏洛林简应声望去,只见苏可还在津津有味的品尝他的拇指——不,不能说品尝了,他的嘴边已经淌下了一丝红迹,拇指已经血肉模糊了!
他这是在咬!
保镖连连惊呼,一个箭步正欲冲上前去,却又刹在了鸡血圈外——踩坏这个圈子谁特么负责?他转头焦急高叫:“林先生快想个办法!他要咬到骨头了!
看着苏可殷红嘴唇边露出的一节森森白骨,林简只觉得两腿发软头皮炸裂,他还未开口,身旁的苏洛跃身一个踏步迈出,拎起地上的鸡血瓶朝苏可淋头泼去——
苏可满头鸡血,僵在当场。半晌,他晃了一晃,软到在地上。
苏洛死死盯住地上鲜血满身的苏可,声音阴沉冷漠:“林先生,现在该怎么办?”
“我……”
“——请快点想个办法出来。”
苏洛回头,目光森然。
顶着大boss森严恐怖的眼神,林简疯狂转动起了脑子。半晌,他期期艾艾的开了口,深深觉得自己每一个都是在作死。
“苏苏苏总,你你你是不是——处男?”
茅山术志:“……或以血亲之体肤,杂鸡子、灶灰、人白以惑之……童子尤佳。”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苏可是中了稚殂,也就是婴儿的鬼魂。所以他才会说不出话、咬手指、到处爬……
因为鬼是没有知觉的(除非是被纯阳之物或者煞气烫伤,那种会有魂魄受损的痛觉),所以附在苏可身上的婴儿吸了半天手指也没感觉,一怒之下干脆下嘴咬咯。
第5章 稚殂
林简刚看到苏可吃手指,就知道他身上是什么了——吃手指、踢人、不会说话、动作不协调……这八成是稚殂(即婴灵)附体。
知道是稚殂附体,接下来就有灵感了——正好林公公穿越前最后一坑讲的就是负心渣男抛弃妻子搞出一尸两命最后在亲儿子手下狗带的故事。为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林简不辞辛劳翻遍了佛经道藏古人笔记,积累了很多逼格满满却然而没有什么卵用的知识——比如一篇明人小传里面就写过道士是怎么收拾稚殂的:那个道士用朱砂鸡血把患者困了个结结实实,再‘网开一面’,留出仅容婴儿爬出的小道,随后取病人亲子指尖血,混以生鸡蛋、草木灰等,放于朱砂圈外。稚殂闻见鸡蛋鲜香急于饱腹,偏偏所附之身又被纯阳器物困住。生鸡蛋中混有血亲气息,婴儿神志不全极易混淆内外,误以为生鸡蛋处才是本体,乃自朱砂留出的小道中爬出偷吃,遂被道士收服。
如果只是这样事情很好办嘛。草木灰生鸡蛋指尖血——现成的呀。
可惜,那个道士好死不死补充了一句:“童子方可。”
林简感到了世界的恶意。
“苏苏苏总,你你你——是处男吗?”
话音刚落,病房一片安静。
苏洛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目光冷得像冰。
林简僵在当场,觉得浑身都被苏洛的冷气给冻住了,只能在心里咬着手绢嘤嘤浪奔,他左右乱瞟,竭力像找个由头来解释自己并非得了失心疯。
“我很好奇,不知道本人的性经历如何牵扯上了舍弟的病情?”
苏洛的语气简直像在念死刑通知书。
林简毫不意外的结巴了:“我我我我——我不是想打探您的隐私!可可可是您弟弟的病需要用到您您您的血——最好是处男血!”
这一次连一本正经紧盯病床的两个保镖都回过头了,他们盯着林简的眼神里满是“壮士好胆”的钦佩。
苏洛冷然扫视室内,似乎是想清个场,但他很快意识到了现状。
“要多少血?”
卧槽真是处男?——林简+保镖*2
当然,就是给林简俩胆他也不敢把以上的心理活动表露出来。他赶紧咳嗽了一声:“这个吧只要指尖一滴血就可以了——滴在清水里,再和生鸡蛋草木灰搅在一起……”
苏洛抬手端起椅子边放着的清水,咬破指尖滴入鲜血,顺手递给了正挡在他面前的黑西装保镖。
“下去拿几个生鸡蛋取点秸秆灰。”
保镖哆嗦了一下,躬身接过杯子,小步窜向门外。
妈的气势好强。
不过真的好好奇喔——真的是处男嘛?要不要提醒他一句不要打肿脸充胖子?
……你这是自寻死路!
林简第二次站在病床前准备施法时,底气足了很多。
他煞有介事的命令两个保镖重新划鸡血圆圈,圆圈中央用清水擦去血迹留出小道,然后打破鸡蛋倒入草木灰与指尖血,细细搅匀。
鸡蛋刚一搅匀,浑身血污的苏可就张开了眼。
这一次他的脸倒不扭曲了,甚至隐隐还看出一点稚气来。他耸动鼻子,左右晃头,只有眼白的眼珠子扫来扫去,好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
少顷,苏可慢慢俯下身来,轻轻伸手向前试探。似乎感觉眼前并无危险,他又伸出另一只手,两手在地上抓摸。抓摸了半日抓摸不到什么,他忽的一窜,手脚并用向前爬去。
眼见着苏可满面血污朝自己(鸡蛋)过来,林简心头又是发虚又是高兴——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还是照着剧本发挥的,虽然帅哥满头鲜血翻着白眼四肢乱挥是很可怕,但只要带入成一个稚殂——卧槽更可怕了!
稚殂爬得很慢,几乎足足爬了两分钟才爬到鸡血圈子处,这一次他好像涨了记性,竟呆在圈子旁一动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