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棋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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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棋无声-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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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头,又喝了一杯,伸了个懒腰道:“朕本来是在演戏,不料到最后居然动起真火来了。朕也太容易认真了,演着演着就——”我好像想起了什么,话语不由得戛然而止,然而刚才掠过脑海的思绪早已不见了影踪,无从寻觅。

我追索半天也想不出个头绪来,又记起早朝后可能会有人来找我,便吩咐李恩仲道:“你等会儿去上书房,就说朕今日不见人。”

李恩仲应了一声,转身向上书房快步走去。我则定了定神,继续向昭阳宫走去。

昭阳宫今日人多了些,我凝目一瞧,居然看到谢婕妤和万俟才人的宫女在外头叽叽喳喳说些悄悄话,昭阳宫和双仪宫的宫女也在其中,可都很谨言慎行。我诧异地回过头想问李恩仲,可身边只有宫女和另一只小太监,方才想起李恩仲去上书房传达我的口谕去了。

看到我过来,宫女们急忙向我行礼问安,我摆摆手笑问道:“怎么,谢婕妤和万俟才人也来了?”

“是。”

“哦,那你们都悄悄的,让朕看一看她们都在做什么。”

她们急忙点头,脸带笑意地退到一边让我过去了。我则放轻了脚步,叫宫里的人都不必行礼,也别出声,问清书金屏、文晴湖、谢婕妤和万俟才人的位置后,便往侧殿走去。珠帘并未卷起,里面有话语声传来,细听是文晴湖的声音。

“棋盘快要满了,皇后可是还要继续?”

原来她们在下棋,我便探头看去,看到书金屏和文晴湖正在棋盘两侧端坐,而谢婕妤和万俟才人在一边观看。听文晴湖的意思,似乎这盘棋已经到了尾声,而且下无可下了。

书金屏笑道:“又没有将棋盘尽数填满,只要还有空隙,便有取胜的希望。且让我看一看吧。”说着,便拈起一枚黑子沉吟起来。可她沉思了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落子,我实在等不及,不知道书金屏要到何时才会下手,便掀帘进去了。

四人连同殿内的宫女、太监们看到我进来,有的起身行礼,有的屈膝问安,不一而足。我一面说免礼,一面大步来到棋盘前,好奇得不得了。远看棋盘就发现上面几乎没有一丝空隙,直到近处俯看后,方才惊异于棋盘上黑白纵横的网络的密密麻麻水泄不通,而空隙寥若晨星,难怪书金屏会思索了那么长时间也难以下手。

我只瞧了一会儿便头晕眼花,急忙抬头问道:“可有数棋目?”

书金屏和文晴湖同时摇头,谢婕妤便笑道:“那妹妹便代为数子吧。”

书金屏同意了,文晴湖笑而不语,我趁着谢婕妤低头数子的时候,笑道:“朕好久没有看到皇后和贵妃下棋了。”又问她们下了多长时间,万俟才人方才道:“自早上起,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只下了这一盘棋。”

“战况想来很激烈了?”

“不,”万俟才人道:“并不那么激烈,贵妃娘娘这棋下得——”说着,她犹豫了起来,没再继续。

我便笑道:“直说吧,有朕在呢。”

万俟才人方才笑道:“贵妃娘娘可别怪我多嘴,贵妃娘娘的棋风也太不一般了,皇后娘娘处处都得了先手,可贵妃娘娘却好像对先手不甚感兴趣的模样,也没有攻击,只在皇后娘娘下完后才作出回应。这有点——”她抿嘴只是笑了笑。

我当即瞧向文晴湖,想起了当年听凤林、佳颜讲述她和围棋圣手下棋的故事,那时候圣手不就评价她是“无赖”吗?于是不禁翘起了嘴角,又看谢婕妤还在数棋子,便说:“罢了,就当她们平手好了。”说着,我伸手往棋盘上一抹,棋局顿时乱作一堆,再也看不到原来的面目了。

书金屏不及制止我,无可奈何地瞪了我一眼。文晴湖只是笑。谢婕妤和万俟才人都有些惋惜。我则满不在乎地跟她们说起了一些不关痛痒的闲话。



。。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夏明松案在朝廷里酿成了无形的风暴,我虽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可也因为坐得太高了,才对下面的暗流一无所知,只知道群臣都在暗自思量,到处上演合纵连横的戏码。书金屏则暗中通过书家操纵局面,有时候我撞见书凌、书澄从昭阳宫出来,总能看到他们的微妙脸色,有时候是焦急,有时候是不解,有时候是愤怒,有时候是无奈。

我有些担心书金屏是不是无法压住她的两个哥哥,可书金屏微微一笑道:“他们只是过惯了优渥日子,忘了怎么修身治家平天下了。夫君,我想让他们到外面历练去,别老在这里跟那些大腹便便的老鼠混在一块。”

“比如?”

“一州的判司,过两年再擢升为司马,又或者刺史。”

“他们愿意吗?”

“放心吧,父亲是很支持我的,两个哥哥也是饱读诗书的人,只要把道理说透,他们便不会反对了。何况,比起在朝廷做个闲散的官,还不如外放做些实事呢。”

“那,什么时候?”

书金屏略想了想,说:“夏家将商号交给官府的时候吧。”

不久,我便批准了中书省的拟诏,将户部侍郎夏治生迁为金银光禄大夫,查封并接收夏家旗下所有商号和生意,旗下所拥有的土地及俸禄依旧保持原状。同时,我开始推行官商分离的政策,发布律令禁止在职官员及其三族亲戚从商。

为免逼急各大门阀,我给了个比较宽松的期限,让他们能够从容转交生意,谋取最大的利润,大量购买土地。我觉得让门阀大量购买土地实在是一项危险的事情,可眼下也只好这么做了,为了未雨绸缪,便和中书省、尚书省及其下属的户部商议一番,推进税赋改革。

高祖听说后,也不甚关心,只是叫我多加注意,牢牢抓紧兵权,别叫他们有机会作乱。

等这些事初具规模的时候,已经是文和四年开春时节。此时,我便将书金屏的两位哥哥外放南方,分别为白州司仓和钦州司士。

王精铎和映雪夫妻早已恢复自由身,重整旗鼓开店了。我便问他们有什么打算。映雪还和当初一样小心翼翼的,只是腼腆地笑。王精铎则说想让儿子当官。我便问他们有什么计划。王精铎打算一边赚钱,一边供孩子上学府,等赚足了钱便在京城外买地当地主,商号卖了,好让儿子参加考试。

我便笑着说:“那你们放心吧,朕会经常开科选拔人才,你们的儿子只要有那个能力,一定会有机会进入庙堂,光宗耀祖。”

他们千恩万谢,笑逐颜开。我也松了一口气。

文和四年暮春时节,负责北狄战事的大主管邓雄飞终于飞来捷报,北狄首领天托儿已经被拿下,北狄人马已经溃不成军,无力东山再起。待到邓雄飞勒马镌碑,重新确定大冉边疆界线后,北伐大军便可班师回朝。

我看完捷报,高兴得不得了,当即离座连连拍着兵部尚书的肩膀说道:“我们可总算报仇了!”

兵部尚书也满面的喜气洋洋,笑道:“我们大冉如今一雪前耻,征服北狄,这可是先前四朝都未能做到的事。陛下当真是天赐的祥瑞之君。”

我大笑起来,也不去介意兵部尚书的马屁话,笑着对随侍一旁的成雍道:“去跟父皇报告好消息吧!”

成雍含笑着点头,满脸掩饰不住兴奋之色,一拱手后便转身离开上书房,向太一宫的方向走去。等我处理完政务,前往太一宫,还看到高祖在大殿中央一面弹琵琶,一面和成雍及宠爱的舞姬们载歌载舞。

我不禁一愣,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看到高祖这么喜极如狂。高祖看到我,便大步流星向我走来,笑道:“干得好!不愧是我的儿子!”

我不及多想,便拱手道:“天下大势所趋,儿臣不过顺势而下罢了。”

高祖随即哈哈大笑,半刻后笑声突然戛然而止,整个身子直直向后仰天倒下。我措手不及,在高祖倒在地上后方才醒悟过来,慌张地跨上前,在他的身边跪了下来,连声呼唤高祖:“父皇?父皇?”

我一面叫着,一面探看高祖的面色。高祖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看上去极其不对劲。大殿内已经安静下来,众人发现高祖倒下,慌乱不已,我抬起头叫成雍赶紧去找御医。成雍一面答应,一面急忙转身朝外面冲去。

当晚,高祖没能挨过去,就此驾崩。

得知消息,我呆若木鸡,好不容易北狄大捷,却又迎来高祖的驾崩,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许久才晓得哭了起来。成雍抹着泪,上前问我该怎么处理。我流着泪,叫李恩仲去把书金屏找来,又叫成雍安抚皇太后。书金屏得知消息,匆匆赶来,先在高祖前面哭了一会儿,再过来安抚我几句,最后方才开始安排后事。

“陆公公,你赶紧带人去裴大人的府上,请他速来宫里,典丧官一职非他莫属。”

“是。”跟随高祖的大宦官陆公公立即领命而去。

“明公公,你带人去中书令大人和两位中书侍郎大人的府上,请他们过来拟诏。该说些什么,公公都晓得吧。”

“是。”明公公领命而去。

我在一旁看着书金屏有条不紊地安排事务,这心顿时定了下来,哭泣的情绪也减了不少,急忙也跟过去安抚皇太后。

三日后高祖大殓,当日及接下来的数日,皇家宗室、诸侯王、列侯、文武百官、地方大员前来伏拜哭丧。我在书金屏和担任典丧官的裴嵩裴大人的扶持下,才不至于失了礼仪。

又数日,我在停灵的大殿中央哭丧完毕,到侧殿休息一会儿,看到书金屏正在听一位年轻官员的报告,心下好奇,便过去听了。原来这年轻官员是太史令,念的正是为高祖撰写的哀策。听罢,书金屏便颔首说可,太史令恭谨地拜了拜,退了出去。

“夫君觉得如何?”

“你没意见的话,那就行。”

书金屏温和地说道:“太史令评价中肯,行文不卑不亢,又好文采,还不失了皇家威仪。如此好文章确然难得。”

我点点头,只觉得哭累了,便坐在椅子上,打了个盹。醒来方才惊觉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披了一件薄单,抬起头,便看见文晴湖和书金屏分别站在皇太后的两侧,低声劝慰皇太后。皇太后还在抽泣,不过已经有渐渐收住哭泣的趋势,我急忙拿下薄单布并交给一边的小宫女,上前按住皇太后的手。

皇太后看我醒来了,方才停了哭泣,拉住我的手,开始絮絮叨叨念起高祖生前的事迹。我一时没回过神,只好愣头愣脑地听着。书金屏向我使了个眼色后,方离开侧殿到停灵的正殿去了。文晴湖则依旧陪侍在皇太后身边,温言附和着。

皇太后大约是哭累了,有些昏厥的迹象,我叫人将皇太后送回宫休憩。看皇太后离去后,我方才问文晴湖其他妃子都怎么样了。

文晴湖答道:“父皇的妃子中,除了育有子嗣的妃子外,其余的人都会出家,现在这会儿正在宫里头吊丧。至于妹妹们,她们并无资格吊丧。我本也应留在东宫,不过金屏妹妹说她有些忙不过来,我就过来看看了。”

“父皇的妃子凡是没生育的都要出家啊。”我忖思着,总觉得有些同情,那些妃嫔里面还有许多花样年华的少女呢。

文晴湖俯首端详了我一会儿方才道:“夫君多保重,可别哭伤了身子。”

“咳,开头几次是真哭,后面就哭不出来了。”我一想起还有几天要哭,在送葬的时候还要大哭一次,头就越发疼了。

文晴湖微微笑了。不一会儿,妙喜端来热腾腾的汤说:“照贵妃娘娘的嘱咐,我已经向皇后娘娘送去一碗,这两碗是给三郎和贵妃娘娘的。”

“辛苦你了。”文晴湖颔首道谢,从妙喜手里接过汤。

我本想接过来一口气喝光,文晴湖急忙阻止我:“这汤热着呢,可别烫着。”说着,便亲自勺了一勺汤吹凉后,方才喂我喝下。

我喝完后觉得全身暖洋洋的,手足也恢复了力气,便问文晴湖先前为我盖被的是不是她。文晴湖道:“不,我想应该是李公公吧。”

李恩仲正好过来了,听文晴湖这般说,急忙谦让道:“臣也是遵了皇后的嘱咐,好生小心看着陛下。”

我笑了笑:“你倒机灵,这两天就在皇后手下做事,等事情完了再回来。至于妙喜还是跟着皇后吧,她那儿比我更需要人手。”

妙喜和李恩仲便应声而去。

期间高祖丧葬诸事,书金屏不便出面,便在典丧官背后总理一切事宜,文晴湖则率领群妃前来哭丧,处处以书金屏为首。见到书金屏为高祖大丧仪式颇为伤神,文晴湖便叫尚食局多准备养神养身的膳食。至于我只在前面哭丧,每日例行的哭丧完毕后,又要去处理每日的政务,好不忙乱。

又十日,邓雄飞带着几个将领连夜飞奔赶来拜祭高祖。拜祭毕,我有些歉然地对邓雄飞道:“邓大人,父皇去世,这为你庆功的事恐怕要拖延一阵子了。咳,朕也没想到父皇会乐极生悲,突然就去了。”

邓雄飞急忙道:“陛下不必自责,生死富贵自有天定,先帝享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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