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鸢也该看到天色的异变,是不是会往这里赶来了?她现在真希望木鸢能来——单独面对苍瑾的压力并不小于面对一群鬼怪……
她实在不太知道应该怎么跟苍瑾相处。
侩子手缓缓提起刀对着苍瑾,似乎有着几分迟疑,那一闪而逝的迟疑在苍瑾出刀的瞬间烟消云散,在苍瑾的十尺长刀面前他手中薄而利的刀身显得那么脆弱,然而他对苍瑾的长刀不躲不避直迎上去,自己的身子被腰斩的瞬间他手中的刀也横扫向苍瑾——他的刀,明明没有碰到苍瑾,苍瑾的身体却被这一击向后横飞出去,原地只留下苍瑾持刀的魂魄——
魂魄和身体,像是被强行割裂了开来,苍瑾的魂魄在一瞬间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鬼王苍瑾。
汐瞳一句话也不想说了……表现得那么厉害却被人一刀砍裂开身体和魂魄。好吧这一点怪不到他,或许这就是他最大的致命伤,偏偏被对方牢牢抓住。只是,尽管他很诡异,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尽管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至少还有个人在。
现在,这院子里就只有她一个活人了。
被腰斩的侩子手像是化成了混沌的尘灰,随着一阵阴风飘入一只白皙的手中。十指丹蔻,妩媚非(…提供下载…)常。
千女终于现身,对鬼王苍瑾妩媚一笑,“鬼王,我来接你了。”
他的视线顺便扫过汐瞳,笑意更浓。那是一种示威——鬼王,只能是他的,谁也别想抢。而他们这种老鼠,无论怎么逃,不终究还是逃不掉么。现在,还有谁能救她?
看到千女,苍瑾被强行剥离的魂魄才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千女——你怎么在这里?”
千女柔弱无骨地缠上来,“说什么话,你在哪里,我不就该在哪里么?——走吧,我们该回去了,有话回去再说,何必留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对了,那个本来打算留给鬼王当丫头的,似乎她不太情愿呢。既然还敢逃走,留着也便没用了——不如鬼王把她杀了吧。用您的刀,将她魂飞魄散——”
鬼王苍瑾回头看向汐瞳,汐瞳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现在的苍瑾便不再是苍瑾,她知道不能指望他放过她,她在努力寻找着可以脱身的方法——
“——她?”
鬼王苍瑾看着汐瞳,对了,他是有见过这个丫头。
“杀她?”
“对,鬼王你来动手——”
“不干。”
——毛?
千女瞪着鬼王苍瑾,连汐瞳也忍不住意外——他……不杀她么?
千女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丝丝凶恶的光,“鬼王,你必须杀了她!如果你不动手,我就让小鬼们撕裂了她!”
苍瑾挑眉,斜目瞅着千女——这,算是威胁么?
他们两个人之间,究竟算怎样一种关系?汐瞳屏住呼吸谨慎地观察着,事关生死,而她的生死也许在鬼王苍瑾手里,也许连他也掌握不了。为什么偶尔她会觉得,其实一切是掌握在千女手里的呢?
“好,鬼王,我不与你在此争吵。”虽然如此说着,千女的脸却微微扭曲,“既然你不想杀,便不勉强你——众鬼!”他一挥手,四周众鬼早已蠢蠢欲动——这里即是大凶之阵,千女用他的阴煞之气逆转了这里,这是鬼怪的猎食场,什么也阻止不了它们。
汐瞳的脑中,清晰记得和尚说过的话——大凶之地,当阴煞压过了阳气,就算她身上的活人之气也救不了她。
苍瑾拾起了长刀。
十尺长刀破空扫过,群起扑来的鬼怪瞬间灰飞烟灭。
那一瞬间汐瞳的眼里好像只容得下那把长刀上,流转着的宛若幽蓝的光。
“——鬼王!”
千女的声音里,这一次是当真有了愠怒。
他扫一眼灰飞烟灭,只剩些许残灵无意识飘荡在空中的那群鬼,他毫不在意,眼中既无同情亦无惋惜,只有对苍瑾违抗他的怒火。
——鬼王苍瑾,怎么可以违抗他?
“——鬼王,你不要忘记,是谁让你当上这个鬼王的?”
——他才是镇据此地千年的鬼!而苍瑾,不过是个区区人类!
苍瑾却根本不在乎,横刀在汐瞳身前,“那么,你找别人来当这个鬼王不就好了?”
没错,他几时在乎过?他本来过得挺自在,不过是被一群游魂野鬼当成鬼王一样的供着,千女会出现,应该是一山不容二虎的作用。然而来了之后他却莫名其妙,一厢情愿的让苍瑾来当这个鬼王。
——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他丫把自己当母老虎么?
苍瑾只是随他的便,反正当不当这个鬼王对他没什么影响。但是,若果是要当个傀儡,那就很讨厌了。
——苍瑾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很不靠谱了,谁能指望他魂魄出窍成为鬼王,能懂得人妖的细腻心思么?
千女从没有如此恨,他连鬼王的位子都给他坐了,他一个千年大鬼屈居苍瑾之下,苍瑾非但不懂,连这个情也不领!
若不是他独独中意苍瑾中意得紧,何苦如此由着他!可偏偏,他喜(…提供下载)欢的就是苍瑾这种性子!
“鬼王,那不过是一只老鼠——”
苍瑾不否认,“但是是我的老鼠。”
“什么?”
“不是你把她给我的么?”
不管谁给的,给了就是他的……
汐瞳突然……蛋蛋的忧伤……
活着的苍瑾把她当成木鸢送来给他的,出窍的鬼王把她当成送来伺候他的——是死是活他都当她是他的所有物了……
——这,却是千女最不能容忍的。
“鬼王,我可以由着你任性让你胡闹,但你若要因为一个女人就违抗我,就别怪我无情——”
因爱生恨,因妒生恨,奈何面对的人却不解风情——
他终于道,“把鬼王一起抓了。”
“千女,你终于变得有点意思了。”
当了这许久的鬼王,对于这种一拍两散苍瑾非但没有不舍反而显得有些开心——当鬼王,真的有点无趣了。
数不清的鬼怪呼啸扑来的情景无疑是令人心生寒意的,纵然苍瑾能够挥刀斩百鬼,但那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鬼怪却让人联想到成千上百蛇蝎虫蚁的画面——现在,汐瞳是真心想尖叫了。
“你怕什么?”
苍瑾不知何时已到跟前,靠得太近,让汐瞳只能看着他发愣。
她的确有很多发愣的理由——虽然,现在不是在意的时候。苍瑾,到底算怎么样一个人?前提他还是人的话。
“要看以后再看。”
苍瑾扛起她就准备跑路,汐瞳却拽住他,“还有这个,不能留在这——”
——这个。
苍瑾的,尸体。
虽然这里是苍瑾居住的西灵院,但是此地已被千女变成了大凶之地,她还是觉得把苍瑾的身体留在这里不妥当。
苍瑾看都没看尸体的脸就露出不满,“要带?”
“一定要带!”
虽说这是他家仆的要求……可是带着很麻烦。
“你的家当?”
“……对……”汐瞳很想抹把汗,可是现在来不及解释什么也只得应了。好在,她勉强应下还是有用的——既然是家仆的家当,他就勉强带了吧。
“自己来抱着我。”
“嗄!?”
“我可没有第三只手。”
苍瑾一手抄尸体一手提长刀随时赶走靠近的鬼怪,他们得杀出一条路去。所以,汐瞳只能自己抱住苍瑾。
她现在已经有点认命了……
先有木鸢后是苍瑾,名节什么的,已经跟她没关系了。
——苍瑾当真带着那个女人走了。
千女是镇踞在此地的恶鬼,可不是痴男怨女。
“——千女大人?我们,要继续追鬼王吗?”
“你们——?凭你们除了去送死,还能做什么吗?”
挥刀斩百鬼,他看中的人果然不简单。可他千女盘踞此地千年,魔教的煞气镇得住一些鬼,却也能够招来另一些东西,若不是他千女在此镇守,谁能够知道这里是个什么光景?
“打开鬼道,告诉里面那些家伙,谁能抓了鬼王和那个女人,我就放谁出来——还有,毁掉鬼王的肉,体。我要他无处可归,只能回到这里来!”
第十二章 两个幽冥
天相异变的时候,木鸢就已经想到或者跟汐瞳或者跟苍瑾,或者跟他们两人都有关。
他本想去寻汐瞳,结果却发现整个幽冥教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看得到那些诡异的场景——
“哎,这是怎么了,突然就阴下来,要下雨了吗?”
“哎呀那可糟了,晒的东西要赶快去收起来——”
“可是头好晕,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真是命苦,这样也得干活儿,连好好休息一下都不能……”
“谁让你不是汐瞳呢?你要是也长了她那张脸,不也爱干不干么。”
“哼,她有什么好,不就会勾引男人——”
两个丫头谈论着走过,一个脸色青白脚步虚浮在昏暗的光线中看起来犹若将死之人,周身黑气缠绕。另一个看起来虽健康些,但脖子,肩膀上层层黑丝缠绕,背后竟挂着一个眼熟的头颅。
木鸢等她们两人走远才从廊子的拐角处出来,一路上已不知见了多少相似的情景,他突然庆幸她们看不到自己的样子。
看起来平静和谐的幽冥教,料不到还有这样一张脸。
“左使大人,您在找什么吗?我帮您?”
一个不小心被路过的丫头撞见,清新甜糯,机灵可人的一张脸,可她身上却蜿蜒纠缠着无数细丝,白色中混杂着丝丝红与粉,像宰好的的生肉一般颜色,如同触须,不断向他蔓延攀爬过来——饶是木鸢见过大风大浪的也忍不住脊背上竖了一层白毛。
现在想起之前汐瞳那些奇(…提供下载…)怪的举动……他连笑容都僵硬了。
“左使大人?”
“没事,你去忙,我只随便走走。”
他本想不着痕迹转身走人,小丫头却笑盈盈的拉住他,“左使,我偷偷给你炖了燕窝雪梨羹,特意送过来的,你快尝尝。”
她手中拿着食盒,拉他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取出里面的瓷盅。
木鸢看到从她手上伸出的“触须”在打开瓷盅盖子的瞬间就纷纷往里面钻,浸在梨羹中起起伏伏……
不行了……他得先去吐一会儿……
起起伏伏的不只是瓷盅里的梨羹还有他的胃——他以前吃下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看得见和看不见的世界果然相差太大,有时候,还是看不见会比较好一点。
“我想起还有点事,下次有机会再尝吧。”
木鸢跑了,他跑了……看来,他跟丫头们随便调笑的毛病,这回可以改好了。
幽冥教还是幽冥教,却又不是平日里熟悉的幽冥教了。
木鸢寻汐瞳未果,想到苍瑾,便往西灵院去,却正送上了门去。千女还在院中,看到他的一瞬间木鸢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可是,这里是幽冥教没错。
……谁能告诉他这个世界怎么了?
显然一个人是有答案的,就是千女。
他一个人站在院子中央不知道在想什么,见到一脚跨进院子就定在那儿不知道是不是该退出去的木鸢便笑了。淡淡冷冷,虽然妩媚依旧,却少了什么。
——这男人缺爱。木鸢心里不知怎么的冒出这个念头。
“跑了两个,总算,还自己送上门一个。”
千女说这句话的时候木鸢就知道,那两个指的是汐瞳和苍瑾。看来他错过了不少事情,不过看来至少他们两个已经逃了,只是,自己怕是逃不了了。
既然逃不了,他反而坦然,比起千女的浓妆红袍,他白衣妖娆丝毫不逊。
“不知可否求教,千女大人为何在此?这里是个什么状况,我是否错过了什么?”
千女笑了,款款走来,丹蔻长指在木鸢脸颊上划过,“我喜(…提供下载)欢美男子,尤其是有个性的美男子。若没有苍瑾在先,我可能会更中意你一点。”
这个木鸢可不赞同——是说他比不上苍瑾么?好吧,如果是指性格扭曲方面……他的确比不上。
他笑着隔开千女的手,“千女大人好像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千女一阵大笑,摊开双臂展示着他眼前的这个世界,“不好么?这个世间本就有两面,阳是属于你们的,阴却属于是我的。现在,我不过是把属于我的幽冥也带到这一边来,在我的凶阵之下,阴间的事物也可以自由出入这里——不是很有趣么?你不想看看,这里最后会变成个什么样子?”
木鸢只笑笑,“自然不想。既分阴阳,便有他的道理,合在一起怎么会好呢?”
千女眯着眼睛瞧了瞧他,却不与他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我本想杀你的。不过我现在需要一个人来亲眼看着属于你们的幽冥会变成什么样子。能看得见的你,不是正好么?”
“这么说,我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