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一眼旁边的孟权佑,却见他并无惊容,似乎早已知道此事,心中倒也不禁暗暗吃惊。
炫。书。网。提。供。下。载
“不可能的!”祈南矶想了不想便脱口而出辩驳道,“当年我是亲眼看见大将军一家蒙难的,他四岁的公子也未幸免。倘若你是徐怀安,那当年死的人又是谁?”
想起替自己而死的乔立民,淡漠如乔安也不禁心中感慨,然而面上丝毫不露,声音也清冷一如从前,似乎说的只是别人的事情一般:“那是我爹娘收养的一个义子,年龄大小,形容身材都与我相仿,所以才瞒得过去,使我逃得一劫。人什么都可以变,可相貌总是变不了的,你应该认得出来才对。”
祈南矶呆呆地瞧着乔安,一时间还有些难以接受。渐渐地,他的目光变得清澈坚决起来,神情绝然,道:“也罢,不管你是不是徐公子,凭你在城楼一箭射倒北狄帅旗的壮举,我便赌了这一铺了。我洪得域苟活十余年,为的就是能有朝一日替大将军翻案洗耳恭听冤。今天我就信了你这一回了。”
说着,他端正身子,挺拔如松,隐隐可见几分军人的气度,声音也陡地一变,嘹亮沉稳,一点也不像五十多岁的老人:“不错,我就是大将军的亲兵洪得域!对于当年之事,我也知之甚详。什么大将军违抗皇命,擅自出兵,全是谎话,是遮人耳目的幌子!大将军是被慕容德那奸贼给害死的!那奸贼勾结北狄,妄图颠覆我紫星王朝,被大将军得了他的密信,知了他的秘密,所以他才要杀人灭口的!”说到后来,脸上青筋爆现,牙齿处格格作响,显是怒不可遏。
乔安心中微微一震,低声道:“竟然真的是他?只是,慕容德跟北狄有着深仇大恨,一向誓不两立的,又怎么会与北狄勾结呢?”
祈南矶,不,现在应该叫他洪得域了。他眼中射出滔天的怒火,恨恨地道:“什么深仇大恨,什么誓不两立,全是他骗人的幌子!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为了掩人耳目,竟然连自己的结发妻子跟三岁的幼子也不放过!虎毒还不食子,他慕容德却连自己的孩子都害!狠心到这种地步,他慕容德还是人么!”他越说越是气愤难当,若不是乔安在旁,说不定便要破口大骂了!
乔安心思敏转,立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跟着翻起了滔天巨浪,暗自为慕容德的阴险毒辣而心惊。照洪得域所说,所谓的深仇大恨,应是慕容德亲手制造出的人伦惨剧。他以娇妻幼子为铒,蓄意制造事端,装作与北狄不共戴天的模样,叫人不起疑心。而背地里,他却又与北狄来往密切,互通有无。再想想太子府中出现的北狄人,说不定便是在慕容德的牵线搭桥下促成的。若真是如此,那慕容德也真是太忍心了,怪道洪得域会如此气怕!只是,这样机密的事情,洪得域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洪得域胸口急剧起伏,显是情绪激动,难以抑制。许久,他深深呼吸,吐出几口气来,这才稍稍平静,歉意地瞧向乔安,道:“乔公子,我只是想起那奸贼的行径,一时气不过,你莫要见怪。当年的事情,我是从头到尾参与了的,知道的比谁都清楚,现在待我慢慢跟你说清楚。”
洪得域顿时了顿,脸上显出追忆的神色,缓缓道:“算起来,那是近十三年前的事情了。那一年春分,北狄再度入侵,气势汹汹。大将军奉命驻守文义关,几度与北狄交战。那时,文义关的兵将并不是现在这模样的,在大将军的严格训练下,绝对称的上是一支精兵,而大将军本身精通兵法,智勇双全,更是难得的统帅。全军上下一心,共御强侮,连连得胜,将那温耽可汗为首的北狄打的是落花流水,闻风丧胆。
“几个月下来,北狄吃了大亏,已经是疲不能兴了。在这个时刻,乾于可汗又起兵作战,趁温耽可汗致力于紫星,无暇顾内的时机收服周边几个部落,顺势崛起,严重威胁到了温耽可汗在北疆的势力。内外交困的情况下,温耽可汗只得无奈地首次向我紫星递交和表,请求议和。大将军本是反对的,想要趁势追击,恢复以前的失地。无奈京城以御史大夫慕容德为首的一众文官却大力促成,不到一个月,双方商定了条件,皇上一纸圣旨降到,大将军也只得顺从。
“接到对旨的第五日,文义关兵将基本都已收拾完毕,准备返朝。就在此时,巡夜的士兵从文义关门处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带来交给大将军。大将军似是认识那人,脸色有些变化,立刻便叫帐内的诸将退出,亲自审问。我当时是大将军身边的一个亲兵,有幸被大将军视为心腹,这才得闻此事。原来那人不是别人,竟是慕容府的亲信慕容福禄。大将军问了几句,见他吞吞吞吐吐,语不说焉,神色又带着些惊慌,更起了疑心,便下令我们四个搜身,结果竟真的搜出一封密信来。信上话语不多,却透露出一个大阴谋来。”
说到这里,乔安忽然打断他,道:“信上说:‘温耽尊汗,数月不见,不知风采如旧否?今慕容已劝动帝君,与汗议和。尊汗且待彼徐撤兵之际,轻骑突袭,出其不意,当可一鼓作气夺下城关,以彼为据,率兵南下,横扫中原,则慕容焚香扫阶,以等佳音。慕容德遥拜敬上‘。是也不是?”
洪得域吃了一惊,脱口问道:“乔公子,你怎么知道?”
乔安淡淡道:“我娘在蒙逢大难之时交给我一封信,嘱我为我爹洗清冤屈。那信上便写的是这些内容。”
“原来你真的是大将军的公子!”洪得域浑身巨震,脱口而出。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起身向屋门处走了几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仰天身天,老泪纵横,颤抖着道:“苍天有眼啊!大将军,您的公子竟然尚存人间,且已名闻天下,又同样来到文义关,同样声威震慑北狄!大将军,您的在天之灵若有所知,也该感到欣慰了吧?今日您的公子来到此处,合该您沉冤得雪,大仇得报啊!”
乔安知道自己先前并没有完全说服他,他称自己为乔公子而非徐公子便是明证。如今自己背出当年密信的内容,这才叫他真的相信自己的身份。但是,瞧着他这样的激动,难以自制,她心中也不免暗生感慨,跟着想起父亲生前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心中更想:究竟要到何时,自己才能将徐怀安的身份昭告于世,让天下都得知自己的父亲是大将军徐谷风呢?若真有那日,当堪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了。
洪得域此时已经逐渐平复下来,擦了擦眼泪,转身向乔安拜下去,道:“小人洪得域见过徐公子,先前冒犯之处,还请徐公子见谅。如今公子您已是天下闻名的人物,更得四皇子的信任,定能为大将军洗脱冤屈!”说着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一件大心事一般,整个人轻松了许多。十几年来,当年之事始终如一块大石头压在了他的心头,沉甸甸地叫他难以安心,更生恐自己有生之年难以为大将军洗脱冤屈。如今见着了大将军的遗孤,更见他身居高信,又有可能继位的四皇子撑腰,大将军雪冤有望,怎能不如释重负?
洪得域继续道:“对于慕容德娇妻幼子死于北狄之乱之事,大将军也略有耳闻。因此,大将军看了密信后,心中也曾犹疑过。但是事关重大,且紧急如火,片刻也耽误不得,而那封信又确是慕容德亲笔。因此只得两头行事,一方面传急令下去,着各军紧急备战,另一方成则写了奏折,将诸般原委写清,加急送往京城。之后,大将军犹不放心,又派小人前往京场面,查探慕容德的动静。现在想起来,也是因为大将军此举,才叫小人逃过一劫!
“到了京城,小人也不敢耽搁,数次偷偷潜入慕容府,均一无所获。时日消逝,而皇上那边却一直没有采取措施。小人越想越觉得不对,这件事事关重大,皇上怎么可能不闻不问呢?尚未想出个所以然来,大将军大破北狄之举便传回了京城,北狄上表指责,使得皇上大为震怒。小人眼见事态不对,把心一横,当夜又潜入慕容府的书房,偷偷藏在书柜后面。没多久,慕容德来到书房,跟随后进来的管家慕容侍明谈话,才叫小人得知了其间的原委。原来,大将军的奏折均被他扣下,皇上压根就没有看见。而如今他更借北狄上表一事反咬一口,指责大将军擅违皇命,属大不敬,罪在不赦。而皇上竟也莫名其妙地准了他们折子,秘密派他前往历阳行刑,明日便要动身。
“小人心中暗暗叫苦,知道事情严重,正要出去抢先一步给大将军报信,免得他在浑不知情的情况下遭逢大难。但小人心中却也忍不住奇怪,照大将军所言,慕容德与北狄应是势不两立的仇敌才对,何况他已身居高位,又何苦勾结北狄呢?老天似是听见了我的疑惑,等到慕容侍明离去,那慕容德在书桌前坐着,忽然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算起来,徐谷风你也算是一代奇才,堪为大用。只可惜为人有些顽固不化,我数次招揽于你,均被你拒绝。但如今要这样毁了你,我慕容德心中却也不忍,只是,为了此事,我已花了许多心血。为了掩人耳目,更将我娇妻幼子的性命搭了进去,耗损甚巨,绝不能容他坏了我的大事。你若不死,便是我慕容德遭逢大难了,因此也只好忍痛下手了。”
“小人这才明白,原来什么所摆脱的惨剧深仇,全是他一手导演出的好戏,目的只在于掩人耳目,叫人猜不到他跟北狄勾结!这人不但无耻至投敌叛国,更心狠手辣至连自己妻子的性命也不放在眼里!狠心如他,当真是禽兽不如!小人当时心中气愤,一时失了控制,却将藏身之处的一个锦盒碰倒,掉出一概碧玉簪来。声响惊动了慕容德。他反应甚速,急身出了书房,大声呼叫,慕容府的侍卫闻声赶来,将我团团包围在书房之中。我奋力拼战,要知道,大将军如今身在历阳。无论如何,我也要出去给大将军报个信才行!
“经过半个时辰的厮杀,托赖小人是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人,终于甩脱了慕容府的侍耳,连夜逃离京场面,快马加鞭地往历阳去了。只是,那夜一战中,小人虽然奋力厮杀了出来,却也受了重伤,在半路竟。。。。。竟是倒下了,虽得好心人求助,不至于丧命,但是当小人再赶到历阳郡时,却只见到了。。。。。见到大将军一家被斩首的一幕!小人终究是来迟了一步,没能救得大将军!”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句更多添了些哽咽之声,眼中隐有泪光闪现。
乔安给他引起了当年那一幕的回忆,心中痛如刀绞,衣袖中的双手早已紧屋成拳,却强忍着不表露出来,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洪得域控制住情绪,接着道:“慕容德心狠手辣,绝不肯放过任何可能与此事有所牵连的人。小人身为亲兵,又在那几日失踪不见,只要他稍加查探,便会疑心到我的身上来。我洪得域一个无名士卒,死了本不打紧,但大将军的冤屈跟慕容德那奸贼的阴谋便没人得知了。所以我连夜便离开了历阳郡。
“本来我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却在半路上遇见了盗匪。当时他们正在打劫一个路人,我杀退了强盗,但那路人却也已经奄奄一息,没说几句话便死了。我查看了他的行李,才知道原来他也是文义关的守墙士卒,役满归乡,却碰上了强盗。我心中一动,想着若是我扮作他的模样,摇身成为有名有姓,有家有底的祈南矶,被慕容德追查出下落来的机会岂不是小了许多?何况,那人文牒上写着家中无亲,参军二十余年,即使回乡面容有所变改,也不会被人怀疑。于是,我变成了祈南矶,在他的家乡住了几年,眼见情势渐渐缓了下来,便又搬回到文义关,直至今日。”
门外,夕阳的斜晖射了进来,这这茅屋染上了几分温馨朦胧的橘红。原来不知不觉中,竟已是夕阳斜照,晚霞满天了。洪得域久藏心中的旧事说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乔安终于得知当年原委,心生感慨,更在暗暗计较怎样为父亲洗耳恭听冤;而孟权佑则是想起当年徐谷风策马文义关,杀得北狄闻风丧胆的英姿,心生向往,再想想一代名将,竟被慕容德这奸人所害,又叫人为之扼腕。三人各有所思,草堂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许久,洪得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瞧着乔安,坚决地道:“小人深受大将军之恩,本该以身相报,只是大将军冤屈未雪,不敢轻易言死。如今公子长成,这重任也就交到公子的身上了。小人从此再无牵挂,只希望能追随公子左右,为公子效劳,虽死不悔!”
乔安沉思着道:“洪得域,如今不是你效死劳的时候,想要为我父亲洗却沉冤,你是个极重要的人证。如今我在文义关一时抽不出身来。”说着转过头来,对孟权佑道,“天权,你先派人送他回京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