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成江市公安局,为七名牺牲的警察举行了盛大的追悼会和葬礼。追悼会在成江市政府大礼堂举行。前来参加追悼会的人,除了省市主要领导外,还有社会各阶层的人,叶西涟和王娟,也参加了追悼会。
从市政府大礼堂到火葬场,有十五公里的路程。在这十五公里的路的两边,站满了公安警察和武装警察。他们头戴钢盔,手戴雪白的手套,持着挣亮的钢枪,目不转睛地肃立着。
在为牺牲的警察送行的前面,有七十辆摩托车组成的开路车队,之后是三十辆桑塔纳警车,接着就是装着牺牲了的警察的遗体的七辆卡车。卡车上,警察的遗体被八名警察抬着,严肃得十分庄严。卡车的后面,又是三十辆桑塔纳警车,最后,依然是七十辆摩托车押阵。一路上,所有车辆,包括摩托车在内,全都鸣着警笛。此时的警笛,凄厉而又苍然。送葬的车辆过处,肃立在路边的警察,以立正的形式向牺牲的警察致敬。
叶西涟和王娟坐在卡车后面的一辆桑塔纳警车里。此刻,听着凄厉而苍然的警笛声,望着肃立在路两边的警察和那些群众,叶西涟和王娟一次又一次地失声痛哭了,无论坐在一排的杨晓林怎样劝她们,也无济于事。
到了火葬场,下了车,七名警察的遗像,由七名警察分别端在胸前,走在前面;接着是八人一组,总共七组,分别抬着七只装着警察的棺材,缓缓走着。遗像和棺材过处,路两边的警察就举起枪向着天空鸣枪。在鸣枪的同时,警察们一浪又一浪地齐声喊着:“为民除害!为民立功!”此刻,枪声和口号声响彻云霄,声震松柏,使整个火葬场既在严肃穆又隆重悲壮。
成江市电视台全程直播了为七名警察送行的盛况。这天,成江市电视台的收视率创下了该台建台以来的历史之最。第二天,在成江市的各报纸,都以整版篇幅报道这一件事。
由于出了这件全国罕见的特大警察被炸死的事件,当然还由于大家都知道了发生这件事的背后原因,刘天祥辞去了副市长的职务。
刘天样辞职的这天晚上,他来到了天香花园叶西涟的住处。如果在平常,他都是周末才来,今天是星期三。因此,叶西涟对刘天祥的到来,感到有点儿意外。刘天祥进来后,就闷闷不乐的样子,话也不想说,茶也不想喝,无精打采地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叶西涟见他这个样子,连连招呼了他几声,他依然没有理会。突然,刘天样坐了起来,用极其大的声音问道:“家里有没有酒?”
“还有一瓶人头马和一瓶茅台。”叶西涟说。
“都给我拿来!”刘天祥吼道。
叶西涟觉得不对劲,就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这才说自己辞去了副市长职务。听他这样一说,叶西涟当然傻了。几分钟后,叶西涟问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他十分认真地说了辞职的原因。
他这样一说,叶西涟趴在他的身上哭了:“老刘呀!都是我害了你呀!”叶西涟十分伤心地哭了很长时间。
“别哭了,去把酒拿来。”刘天祥说。酒和菜拿上来后,刘天祥对叶西涟说:“你也喝点。”叶西涟点点头。
两人默默地喝着酒。“你不辞,不行吗?”叶西涟问。
刘天样看了叶西涟一眼,说:“人大那边的一些老头子吼得很凶。”
“*,那些老头子,屁事不做,成天就知道指东道西,管他鸟们事!”叶西涟说。
“官场上的事,你不懂。”刘天祥说,“倒酒。”
叶西涟为他斟满了酒,说:“宋主任和张主任他们呢?”
“他们没事。”刘天祥说。
两人又沉默了许久。
“以后咋办?”
“自己发配自己。”
“发配到哪?”
“海南岛。”
叶西涟一惊,“为啥去那么远?要不,我们一起来料理电脑公司。”
听到这话,刘天样就想冒火:“你还要我做啥?!”停了一会几又说,“电脑公司嘛,有你就成了,我还是去海南岛的好。”
叶西涟知道留不住他,就说:“也好,远点没闲话。不过,啥时候想回来,我都欢迎。”
刘天祥喝着问酒,吸着烟,眼里有点潮湿。
“去那么远的地方,手头有钱吗?”叶西涟问。
“钱的事,不成问题,只是觉得离开了,心头不是滋味。”刘天祥说,“老张和老宋还在,有啥问题,就找找他们。”
叶西涟搂着了刘天祥,眼泪就淌了下来,滴在了刘天祥的脖子上。
“不要这样行不行,我还没死嘛!来,喝!”
叶西涟慢慢抬起头来,接了酒杯,一饮而尽了。刘天祥也一饮而尽了。
“去那边干啥,有打算了吗?”
“初步打算办个养殖场。”
这一夜,刘天祥住在了这里。
这一夜,叶西涟和刘天祥,疯狂地亲热着,在他们看来,好像不疯狂,不足以表达离别之情。
一个星期后,刘天祥撇下家人,一个人到海南岛去了。正如他所说,他在海南岛开了一个养殖场,专门养殖梅花鹿。他走的前一天晚上,曾经叫叶西涟同他一起去海南岛,可是,叶西涟放不下自己在成江市的事业,因此,没有同去海南岛。刘天祥走的时候,叶西涟到机场送了他。在机场候机大厅的角落里,叶西涟送给刘天祥一个非常精致的小包。刘天样要打开来瞧瞧,叶西涟阻止了他,说到了海南岛再看。
叶西涟送的这个小包,里面装的是一盒磁带,磁带上记录着她与刘天祥那夜在野岭度假村云欢雨爱的全部声音。叶西涟之所以要把这盒磁带送给他,一是因为她现在觉得当时自己的动机太卑鄙,对不起刘天祥;二是她要让刘天祥时时刻刻都能听到彼此疯狂而又燃烧的叫声。
临别的时候,刘天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浅浅地笑了笑,使劲地握了握叶西涟的手。而叶西涟也只说了一句:、“自己在外多多保重!”
望着他进机场时的背影,叶西涟的眼睛潮湿了,声音也显得有些硬塞。
刘天祥上了飞机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叶西涟送的小包。他发现里面装着的是一盒磁带。于是,他就拿出随身听,听了起来。听着听着,这位当过常务副市长的人,居然大滴大滴地流下了眼泪。
因为叶西涟在磁带中,还录下了自己这样的声音——“你要去海南,这些天,我一致非常难过,因为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你!我知道,一切都是我惹的祸,可是,这个祸却让你一人承担了。在现在和将来,我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要你愿意回来,我将竭尽我的所能,弥补我惹下的祸事。天涯海角,那么遥远的地方,不知道那里荒不荒凉,如果有风了,有雨了,就回来,成江市毕竟是你的窝,在这个窝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我……”
飞机在八千多米的高空飞着,但此刻,刘天祥仿佛觉得它停泊在了空中似的。头上是蓝得有点失真的蓝天,机翼下是自得十分耀眼的厚厚的云层,而远处的天边,始终那么远远的远看远山的牵挂
这些年来,叶西涟身边的男人,一个个,去的去,走的走,散的散,她最想得到的,一一得到了,却一一失去了,失去得那么遥远而又模糊。这天晚上,她与王娟说了许久的话,一直说到深夜。在接近于彻夜的说话中,叶西涟把自己爱过的男人,一一回忆了一遍。最后,叶西涟决定,无论再忙,也要去看一看黄喜。
一个星期后,叶西涟和王娟一道,来到距离成江市九百多公里的茫茫群山中,看望在这里接受劳改的黄喜。
这是一个山连着山,山套着山,山抱着山,山绕着山,大山挡着小山,小山又卡着大山的地方。在这样的地方建一个劳改农场,叶西涟想,这真是费尽了心机。
由于气候的原因,这个劳改农场,除种些稀稀拉拉的包谷和麦子外,主要是茶树。因此,这里的犯人,十有*,是干着茶农的活。
此刻,站在叶西涟面前的黄喜,已经不是以前的黄喜了,他老了许多,瘦了许多,变得沉默寡言了。
而在黄喜看来,叶西涟还是那样美丽,还是那样光彩照人,好像她一点都没有变似的。
在叶西涟的一再请求下,劳改农场勉强同意了黄喜与她们一道吃晚饭。在他们吃饭的时候,门口站着两名狱警。
“*的,好久都没有喝过酒了!”黄喜说。
“那……你就多喝点。”叶西涟说。
“来,老同学,这里有你最爱吃的卤鸡爪子。”王娟说。
“你们也吃嘛。”黄喜说。
“这些年,在山上,你都做些啥劳动呢?”叶西涟问。
“采茶叶。”黄喜说。
“累吗?”叶西涟问。
“累倒是不太累,就是不容易完成定额。”黄喜说。
“那你每天的定额是多少?”王娟问。
“二十斤。”黄喜冷冷地说。
“二十斤,应该是很容易的嘛。”叶西涟说。
“放屁!这是采茶叶,又不是割猪草,采茶叶是要采尖子上的嫩叶片,一天要采二十斤嫩叶子,谈何容易啊!你们看我的手指,都成啥样子了!”黄喜说。
第八十八章 红颜寂寥
88。红颜寂寥
叶西涟和王娟一看,只见黄喜的手指不仅布满了厚厚的老茧,而且裂着老大的口子,像是黑不溜秋的老树枝一样。
“*的,尤其是冬天,所有的茶树上都结满了霜,手一搭上去,就冷得发抖,一会儿下来,手就发木了。这时候,就只有撤尿暖手,但是,过一会儿后,就又冷得不行了。”黄喜说。
“你难道不晓得烧一点火取暖吗?”叶西涟问。
“啥?烧火?当然有人被冷得烧火取暖,但是,他被狱警打得半死了,后来,就没有人敢再烧火取暖了。”黄喜说。
“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叶西涟叹息道。
“这就叫自作自受,活该!”黄喜说。过了一会儿,黄喜问叶西涟:“你现在在做什么?”
叶西涟向黄喜说了这些年所经历的事情,当然也说了与王娟一道开了一家电脑公司的事。
黄喜沉默了许久后说:“要干,就好好干,我是没有机会去干什么事业了。”
“你也可以在这里好好干的呀,争取减刑嘛。”叶西涟说。
“减刑?不加你的刑就算是谢天谢地了。”黄喜说。过了一会儿,黄喜问叶西涟:“我妈,现在过得好不好?”
叶西涟沉默了许久后,才说道:“自从你上山以后,你妈妈就没有住省政府大院了,但是,至于她搬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打听了好长的时间,也没有打听到。后来,我听说她出家了,当了尼姑。知道他当了尼姑后,我去看望过她,可是,她没有出来见我,只是叫人传话给我,说‘以前的一切,已不记得了,请回吧!’我没办法,只好回城了。”
听到这里,黄喜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之后,他对叶西涟说:“就由她去吧,她一生都向往寺庙,也许那里才是她老人家的终老之处!”黄喜猛地喝了一杯酒,说:“现在,只有你是红尘中人了,身在红尘,虽然有时也身不由己,但是,你毕竟还有自由,毕竟还有梦想,毕竟可以去拼搏。我真诚地希望你好好把握有利的时机,大干一番。”
“谢谢你的鼓励,我会好好干一番的。”叶西涟说。
“王娟,在大城市,两个女人,孤孤单单的,不容易,你要稳重些,今后多给她提个醒,免得吃亏。”黄喜说。
“放心吧,西涟能干着呢?”王娟说。
“她?是驴是马,我还不知道?”黄喜说。
“这里的生活咋样?”叶西涟问。
“基本上吃饱,是没问题的,就是*的经常吃不到肉。”黄喜说,“以前根本就不吃的肥肉,现在做梦都梦见它。”
“我以后多来看看你。”叶西涟说。
“别常来,路不好走,去年有一家人来探监,不小心,连人带车全部翻到几十丈的悬崖下去了,连骨头都没捡一根上来。”黄喜说。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后,黄喜说:“你们回去后,看看能不能桶桶关系;我想到厨房煮饭,采茶实在是太苦了,尤其是冬天。”
“回去后,我们一定努努力。”叶西涟说。
临别的时候,叶西涟悄悄塞了两万元钱给黄喜。黄喜说要不了那么多,叶西涟说:“你自己留着,抽好一点儿的烟,吃好一点儿,不要亏了自己的身体。”
黄喜拿着钱,眼泪又流淌出来了。看着黄喜流泪的样子,叶西涟非常难过,用卫生巾替他搽去了泪水。
但是,一个月以后,叶西涟听说,由于黄喜的手里有了两万元钱,就起了逃跑的念头,于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他逃跑了。可是,他被狱誓发现了,在一座山上,由于黄喜拒捕,被狱警开枪打死在了山洞里面。
得到这了消息,叶西涟整整痛哭了两天两夜,因为,叶西涟认为,如果不给黄喜钱,他就不会起逃跑的心的,就不会被打死的。
“唉,黄家的人,自杀的自杀,枪毙的枪毙,出家的出家,全散了,全没了!”叶西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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