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一回到铸钺谷,笉罗便又病倒了。这次上官誉也觉得棘手,他偷偷告诫笉罗,如果她还不肯以自己的内力运功疗伤,这伤上加伤,在这等季节极易转成风寒。笉罗无奈,不得不在上官誉的把风下,每天寻得泽临不在的一个时辰,躲在房里运功疗伤。
这日铳儿被绛夜抱过来,与笉罗玩了一会,越发的可爱伶俐了,像是喜(…提供下载)欢上了说话,不停地说着自己学会的几个词,时不时喊娘,又时不时喊临临,听得笉罗直乐,心情舒畅了一半。
傍晚,曾夫子带着食盒前来看望她。
笉罗赶紧起身,给曾夫子倒茶,笑了笑,问:“这几日醒来便不见殿下踪影,定然是与曾夫子在商议国事吧?”
曾夫子捋着胡须淡淡一笑,“夫人上次遇袭,殿下十分忧虑,为了把沉碧国的奸细清除干净,这几日都在思考对策。”
“那……夫子以为呢,以此挑起两国之争怕是不妥吧?”手指往掌心里攥着,全是汗水。她一直不希望两国打起来,如果正常战争能够避免,那就再好不过。
“殿下已下令,在三郡推行八甲令。有了这个计策,我相信,不久之后,沉碧国的奸细必然能够被剪除干净。顾名思义,这个八甲令就是将八家人的命运捆绑在一起,如果我们查出哪一家有沉碧国的奸细,这八家人都要受到惩处,要么被发配流放,要么加诸二十年的徭役。夫人切勿小看此法,虽然简单但容易执行,虽然看似严厉,但极为实用,就这两日,不少沉碧国奸细被人揭发供出,不出一月,他们就将在偳紫国边境的各个郡县内无处隐遁。”
他这不是逼得沉碧国尽早撕破脸皮,与他们抵死一战吗?!
眸子瞬时一冷,笉罗偏过头去,站起身将床上玩耍的铳儿抱起来,低声说道:“这个法子的确不同凡响,夫子高才啊。”
“哪里哪里,此法并非老朽想出来的,是殿下想到的,的确高瞻远瞩、行之有效……”曾夫子摇头晃脑地说着,眉宇之间都是对自家主子的钦佩骄傲之色。
笉罗却毫无欣喜的心情,忧心之色更甚过往。
她如何能想到,自己本来相处的一条活路,却硬生生变成了死路!泽临大费周章决心清剿沉碧国人,难道不正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吗?如果她没有用这个苦肉计,说不定泽临还不会有这样狠毒的心思,然而……
暗自思虑之后,她更为忧心忡忡了,抱着铳儿坐在床边就发起了呆,压根没把曾夫子接下来说的几句话听进去。
曾夫子纳罕地走过来,伸出手指逗铳儿,这才让笉罗回过神,问他:“夫子刚才……”
“夫人心事太重,还是宽心些好,凡事都有殿下给你做主,你大可不必如此啊。”接着叹息了一声,笑道:“殿下前日对老朽问起,以他现在的身份如果大婚是否符合礼制……依老朽看,殿下对夫人……真是用情至深哪!”
“夫子……这,这是何意?”笉罗惶然地眯起了眼,“难道他是想要……”
她的心绪更加紊乱了,泽临真心想要娶她,连这些都想到了,但是她却一直有事隐瞒着她,没有办法说出口。
轻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宛如师长郑重的嘱托,曾夫子言道:“夫人,天下有多少贤德女人可以为妃为后,但殿下其意已决……他只属意于你一人而已。我等劝说不来,殿下说人间自有香如故,人间自是有情痴,江山代有人才出,帝王不可万岁千年,但人间还有相思分哪!他私心太重,放不下,割不断,只能做个不肖子孙,娶你这一介平民女子,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有什么东西从身体深处滴漏了下去,笉罗愣愣地看着曾夫子,一时间幽肠百结,不知如何是好。
心就这般狠狠被撞击了一下,甜到了骨子里,也忧到了骨子里。
曾夫子让笉罗好好休养身体,待来年春分,好好筹备自己与泽临的喜事。笉罗一言不发地送他出去,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曾夫子还以为她被感动坏了,抿嘴笑着出去,招呼兵士赶紧把泽临请回来,让这小两口好生温存温存。
这一夜,星稀小窗闲,月隐隐,伴醉眠。
两人喝了一点酒,都有了些醉意,笉罗靠在泽临怀里,手指缠在他的发丝上,一遍遍地缠绕,一遍遍地放开。直到泽临捉住她的手,贴在她耳边柔声地问:“……曾夫子,今日都与你说了吧。”
“嗯……你……真的……”想要确定,却又不敢听此刻他掷地有声的誓言,心早就乱得七零八落。
泽临从背后抱着她,嘴唇一寸寸从她的眼角移动至嘴角,吻了吻,十分平静地说:“笉罗,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想必你也不稀罕。上辈子我们已经错过了,下辈子还太遥远,我是个吝啬的人,只想……许你今生今世。”
如果今生不能相爱相守,何谈来生,前生也早就没了意义……所以,只要今生今世,不要往日,不要来生!
笉罗彻彻底底陷入了这一刻的柔情深种里,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把头更深地埋在泽临怀里,反反复复感受他传递给自己的万千情意。
翌日,笉罗精神奕奕的,几乎能蹦起来了,上官誉说她是打不死的猴子。她说要上山,上官誉只得认命地跟在她身边,看管她,照看她,以免这位祖宗再出点什么事。
回来时,笉罗心情颇好,笑眯眯地亲了铳儿一口,也吻了泽临的嘴角一下,一大一小都笑得咯咯咯。
“泽临,我竟然在山顶上发现了一棵山桑!你改日命人砍下,我想给亲手做一把弓送给你。等弓胚做好时,正好是深冬,我就每日在房中用小火来烘,可以足不出户的,好不好?”最近他都严令自己去作坊,但是笉罗手痒了,想要大干一场。
泽临吻她的头发,笑:“叫声夫君来听,本太子就准了!”
一个箭杆飞过来,差点打中他的鼻梁。笉罗纠结地看他,很是不服气,“我是要为你做弓哪,还跟我讲条件?!”
泽临摆出许久未用的痞子相,一副我就是流氓你奈我何的样子,气得笉罗伸腿就踹。踹了几脚都落空了,还累得呼呼喘气,笉罗坐到一边生闷气。泽临有点心疼了,过了一炷香见笉罗不理自己了,有些耐不住了。
刚要走过去,就见笉罗气势汹汹地起身走过来,一把拽起他的衣襟,大喊:“夫君!行了吧,我、要、做、弓!”
脑袋被吼的一懵,泽临立马甩了下头,随即坏笑着勾起嘴角,张开手臂扑了过去。
55别离伤,道是无情仍有情
一夕成环,夕夕成玦。
铸钺谷的月色似乎越来越浅淡了,不知是云层太过厚重,还是人心覆上的枷锁过于钝重。
这几日,在上官誉的每日的监督下,笉罗的病情有所好转,她开始慢慢恢复调养内息的习惯。在泽临不在的时候,把铳儿哄睡着了,心无旁骛地运转一个小周天是没有问题的。
身体好了,这心情也跟着有了不小的转变。
然而她心头的乌云仍然还在,曾夫子来看望了她好几次,似有似无把泽临最近的计划和行踪透露给他,言辞中表露出些许的不赞成和否定。笉罗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曾夫子希望她能劝说泽临,不要这么着急就要筹备大婚,毕竟他现今还没有夺得皇位,这个时候的泽临要以什么样的身份与她大婚,也是需要仔细斟酌的。
曾夫子的意思,是让笉罗主动提出,推迟大婚,至少等到泽临在三郡完全站稳脚跟,并静待宫中的变化,如今大皇子失势,三皇子死了,只剩下一个朝廷中人都看不起的二皇子,皇上几乎没有了选择。如果当今皇上真的册立了二皇子为太子,那么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是即刻就起兵攻入皇都,还是静观其变,看看这个二皇子的路数,只要等着他不得人心,泽临就可以轻易命人去拉拢朝中的文武大臣,对皇上施加压力……
这样一来,太子成了一个虚无的摆设,皇上百年之后由谁来继承大统,很显然就只有泽临这一个选择而已。
“曾夫子,笉罗虽我一介女流,但也听得明白您话你的深意。您容我思量思量,这劝说泽临的话该怎么说,我还得细致地琢磨一下,您应该知道,有些时候他固执起来是谁也劝不动的,这人天生就是王者,有自己的大主意。”笉罗微微欠身,对曾夫子如此回道。
曾夫子点点头,嘱咐她:“夫人的眼光是与一般女子不同的,这一点,老夫早就看的清楚。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没有反对你们的婚事,出生并不能决定一切,只要你将来能成为一个贤德的后宫之主,这凤冠戴在你的头上那是当之无愧!”
说完这句话,他捋起胡须,笑呵呵地走出了房间。
笉罗注视着门外明媚的眼光,沉默半晌,沉重地叹了口气。
难难难,她早已是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心是酸涩难堪的,过往的那种如男人一般的洒脱劲儿全没了踪影。
得得得,亏你还是一个穿越人士呢,难道就不能用个现代人的智慧来解决目前的困境吗?笉罗一直不死心地想寻找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即使不能两全齐美,她也希望最后两人分手时不要使场面闹得太过难看。
但旋即又甩了甩头,她真是太天真了。
这是怎样的一个时代,泽临是根本无法容忍自己对他的背叛的。尽管,如果追根究底,她的所作所为算不得完全意义上的背叛——
然而,站在泽临的角度上来看,她笉罗只要是走出了接下来这一步,背叛之名那就是板上钉钉!
还有铳儿的身份,一旦她带着铳儿离开了,泽临迟早会发现铳儿的真实身份,到时候他思前想后把所有的事情连缀起来一一思虑,如何能不怒发冲冠,怨恨难当?
看来,真的是没有退路可走了。笉罗咬咬牙,在心里提醒着自己,自己已然行走在悬崖旁边走起了边边,想要全身而退就必须在此刻恨得下心。
她肩上承担的责任,沉碧国赋予给她的责任,她没有办法卸下。
她不能!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她也没有着急劝说泽临放弃大婚的念头,只是告诉他,自己不希望拖着一副病怏怏的身子成亲,泽临一听这话就扬起眉梢,答应把婚事往后延迟一段时日。
女人的温柔和娇柔,用来对付男人的刚硬和固执,往往是最管用的。
以柔克刚,向来是女人的专利。
笉罗把这段时期的每一天要做些什么,都做好了安排。她不像浪费掉与泽临在一起的宝贵时间,泽临处理公务的时间她不作他想,不去打扰也没有怨言,但只要泽临从议事厅回来,他余下的时间就都被笉罗一个人强占了。
泽临不知不觉的感觉,笉罗这些天的性情发生了一些改变。
以前,笉罗是不会拉着他一起给铳儿洗澡的,但现在是对他愈发不客气,使唤他使唤的变本加厉,只要他在房里,铳儿拉屎拉尿归他管,铳儿洗澡穿衣和归他管。笉罗做什么呢?就拿着弓胚在手中琢磨,摆开架势,大正旗鼓地对他说:“我一定要做一把绝世好弓给你!材料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有连霜月给我四处搜刮,吩咐兵士们给他方便就好。想要得到一把绝世好弓,它的木、角、胶、漆、线、筋等都要结为一体,这工序十分麻烦……所以我需要很多的时间,每个步骤我都要亲自动手。”
“何必呢……让连霜月给你做帮手,你吩咐,他动手,不是很好?”泽临从身后搂住她的腰,轻轻往怀里一带。他的确不太能够理解,这次笉罗非要亲力亲为的想法,担心她劳累,偏偏她执拗起来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来,只好由着她,实在觉得她专注的过分了,就直接抱起来扔到床上的被褥里去。
不过,笉罗的另一个变化让泽临很是欣喜。
他发觉,现在的笉罗越来越喜(…提供下载)欢在他怀中取暖,夜晚睡觉时也不再甩开自己搭在他腰间的胳膊。更重要地是,对于两人心照不宣的情事,笉罗也不似过去那么羞赧和抗拒,只要他死皮赖脸地磨蹭一阵,笉罗半推半着就躺在了他的身上,显得格外顺遂和乖巧,温柔可爱。除非是他欺负的很了,笉罗才会一脚踹在他大腿根那儿,大有河东狮吼的气魄。
为了让两人的房事更加和谐,泽临特地把上官誉找来问了好几次,唯恐自己哪天激动的过了又伤到了笉罗。
上官誉鄙夷地白他一眼,只撂下一句话:“指望你是不成的,我告诉过笉罗了,只要她身体感觉不对劲了,不论什么时候,直接把你踢下床就对了!”其实他是告诫笉罗,这段时日不要纵容泽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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