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的确有事,还是大事。”泽临捻着胡须,一张脸似笑非笑。“正有一事不明,还请县令大人指教一二。”
“噢?既是要事,大人不如当偏厅稍坐,等在下……”匡富一边说着,一边用双手压着座椅,往上提气,但由于身体肥硕,屁股几乎覆盖了整个椅面,以至于他用力半天,就只见腰腹抖动了两下,两块分不出界限的臀瓣如面团似的晃了晃,犹如一个即将散瓤的大南瓜。
泽临忍着笑摆手,“唉,讲那些客套做什么。我们就坐在这聊聊。”
说完就拿过椅子坐在匡富身边,在烛光下冲着他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说这儿的部族都信奉蛇灵,以蛇为圣物,祈求蛇灵庇佑,还建造有蛇灵祠专门供奉白蛇,有没有这回事?”
匡富一听他不过是问这事儿,神情松弛起来,双手合十,表情虔诚,“是啊是啊,蛇灵大王从千百年前就在这里落户了,过去此地一直怪病肆虐,幸得蛇灵大王保佑我们平安无恙哪。”
三个人都点点头,泽临对笉罗挤了挤眼睛——笉罗,该你了!
“原来蛇灵大王这么厉害?那县令大人,蛇灵大人既然是这一方的保护神,我们是否也能得到他的庇护呢?”笉罗白了泽临一眼,清了清嗓子,眼神里却满含疑惑。
匡富点头如捣蒜,“当然,在蛇灵大人眼里,信奉者皆是他的子民。”
“这就奇(…提供下载…)怪了,为何这几日兵士们精神不爽,神色萎靡呢。而且,有的人还生了怪病,既不发热也不呕吐,除了身体动弹不得,没有其他症状,不知是患了何种恶疾啊。”笉罗言语夸张,语调起伏极大,但是一张脸清冷如冰,难免让匡富神情紧张。
“这个……可能你们初来乍到,蛇灵大王还不知你们的存在,因而还未施以福泽……”匡富摇头晃脑说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让其他士兵都去蛇灵祠拜祭,也供奉过鸡鸭鱼肉给蛇灵大王,怎么有些人的病还是不好呢?莫非……是因为他们行为不端?”笉罗背着手,在匡富面前踱起步子,显得十分焦虑。
匡富一拍桌子,“哎呀,对的!蛇灵大王岂会保佑作恶之人,但凡是怀有坏心肠,或者作奸犯科者,一旦得病,蛇灵大王是不会管的。除非……”
“除非什么?”泽临挑着眉头问。
“除非……对蛇灵大王表示他们悔改的诚意,只要诚意够了,蛇灵大王也就既往不咎了嘛。”说着话时匡富的眼珠滴溜溜乱转,仿佛别有他意。
笉罗了然点头,又问,“那蛇灵大王如何得知他们诚心悔过呢?”
“嘿嘿……”匡富一笑,“将自己的钱财悉数奉上,放在蛇灵祠的香炉后面就行了。你想啊,蛇灵大王看到这人愿将身外之物都供奉出来,自然就明白他诚心悔过,准备重新做人,自然就原谅他咯。”
搞了半天,蛇灵大王也爱金银财宝啊?笉罗心里冷笑一声,我不过借由蛇灵来诈他一诈,好恐吓他,没想到居然套出这么一个大秘密。“那若是这人冥顽不灵呢,蛇灵是否会惩罚他?我听说,也有人得怪病猝死的吧?”
匡富双眼一眯,“那就是活该呗,谁让他们不肯抛却身外之物。蛇王大王一生气,这人还不等死?”
哈,看来这满脑肥肠的家伙还真是敛财有道啊。泽临在心里唾骂起匡富的祖宗三代,“蛇灵大王还真是善恶分明啊,看来无论是谁,也不能例外。哎呀,县令大人,您赶紧让家人去求蛇灵大人吧,我看您这脸色不对,看似病入膏肓啊……”
“啊?左庶长大人这是何意啊?”匡富连忙看自己的手脚,没发现哪里不舒服啊。
笉罗轻咳一声,目光狡黠,示意泽临让他来,“哎呀县令大人,您还不知道么?前日有个村子里有个胖老头死了,我去看了他的尸体,可真是怪异。他是坐着饿死的,因为屁股上的肥肉化成了肥油,不知怎么的就和板凳黏在一块,竟然长在一起了。这老头没法起身,因为板凳太重,他又太胖,是一动也不能动。又因为平日不与邻里友善,对亲戚也不好,无人来看望他,结果他就这么饿死了……
后来村民才发现,原来他偷了村里该祠堂的银子,私藏了起来,还有还多绫罗绸缎,也是他偷的,都藏在了地窖里。我看,定然是蛇灵大王发怒了,所以用神力惩处了他。”
“啊,县令大人印堂发黑,这就是恶兆哪。您脸色怎么如此之差,莫非……您的屁股也……啊呀!”泽临跟着添油加醋,指着匡富的屁股下渗出的猪皮胶,一脸的惊讶。
荀晔抱着剑站在门边,也忍不住扬起嘴角,心说这两人也太狠了,可不得把匡富吓死。
被泽临惊得脑门冷汗淋淋,匡富咬着牙往屁股下一摸,顿时两眼一黑,哭叫起来,“啊!莫非真的化成肥油了?本官,本官还不想死啊,这可如何是好,蛇灵大王,小的不是恶人啊……”
他又不死心地试着起身,结果屁股死死黏在椅面上,三个人拽着他往外拖都不行。
“都到这一步了,大人你可要诚心悔过啊,不然蛇灵大王不能饶你。”笉罗一呲牙,心说这下你还不全招?“大人,你都做了什么了,这天知地知,蛇灵大王岂能不知,你还不说?”
匡富哭丧着脸,嚎哭道:“蛇灵大王我错了,我不该接着您的名义去搜刮村民的钱财的,这都是大皇子吩咐我做的哇!还有……我我我不该欺骗左庶长大人,其实是大皇子要杀三殿下,故意让我这么做的啊,小的逼不得已啊……”
泽临的眼神顿时一寒,冷然道:“哦,原来如此啊。”
作者有话要说:威吓是一门学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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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看你招不招 。。。
荀晔第一次看到,不用严刑拷打,还有犯人口吐真言到这么亟不可待的。
此时的匡富抓着泽临的袖子痛哭流涕,压根不用他们问了,他便一五一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把他干的那些不可告人的坏事倒了个一干二净,就连瞒着他老婆与婢女偷情、偷看了村子里李寡妇洗澡、总上别人家茅房拉屎、小时候拿弹弓弹了隔壁哥哥小吉吉的事都说了,听得笉罗直接喷了茶。
“行了,别哭了!你为何要听命于大皇子,把这件事交代清楚,我保证蛇灵大王不会要你死。”泽临眉头一皱。
匡富委委屈屈地抹着眼泪,知道再也瞒不住了,也发觉到自己是上了当了,只好叹息道:“左庶长大人,我说,我都说……不是我想听命于大皇子,实在是不听不行啊。您是不晓得,珩云郡、祁阳郡与崇阳郡这一块,早些年就没有人管了,原本每年王都都会派税官过来收税,还有监察使来巡视,查看我们这些地方官的政绩。
但从四年前开始,税官和监察使都不来了,我们觉得纳闷,就往上边写信,可后来才知道那些信都给大皇子的人截下来了,通往王都的各个要道也都被控制了,我们没法和国都联系。就在我们觉得不对劲时,大皇子派来了一个特使,说以后不用往王都交税,只要把税都交给大皇子就行了,也不用给国君呈递折子,有事上报给大皇子就成了……”
“什么?岂有此理!”泽临怒气冉生,大吼一声站起来。“他这是想干什么?历来都没有皇子私自征税的先例,何况,这里并不完全属于大皇子的封地,就算是他的封地,他也没有这等权利,这么大的事,朝廷居然没有一个官员知道!居然还敢压下你们的折子,皇上还没有正式册立太子呢!”
“唉,左庶长大人,这事还不明显吗?”匡富又接着叹气,“有些事不是我们能管的,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毕竟是大皇子啊。我们也知道,这不合乎律法,如果今后国君派人来查,发现三个郡上缴的税收欠缺,到时可是欺君大罪啊。所以一开始我们也不愿意这么做,但是……大皇子的人真狠哪……”
“是出什么事了?”笉罗也没料到,这么机密的事,让他知道了,但泽临没有让他离开,他便坦然地听着,仔细记着。
匡富脸上的神色更为忧惧了,呜咽道:“就在一夜之间,三个郡县所有大小官员的孩子都不见了。”
“是大皇子派人做的?”泽临的眉头蹙得更紧,一掌抬起,拍碎了桌子的一角,惊得匡富脸色刷白,只得连忙答道:“没错,因为第二天,我们都收到了一封信,让我们乖乖听从大皇子的调遣,否则就……”
“太过分了!”连最为冷静的荀晔也觉得不能沉默了。
泽临捋着胡须想了想,问:“所以你们只得乖乖交税,不过借由蛇灵之名来搜刮民脂民膏,这个主意又是谁出的?”
匡富摇摇头,说:“不知道,每次来给我们下命令的人都不一样。但他们都持有大皇子的金字令牌,我们都是看令牌行事。”
“除了这些事,就是吩咐你欺骗我将三殿下引来么?”如此处心积虑,看样子是要在这三个郡县培植自己的势力,足见大皇子野心不小,泽临不由得更为忧心。
“是的,最近两三个月,大皇子的人都没有来,但就在前几天,那人来了,就是命令我办这件事。”匡富颓然道,脸上的忐忑之色更浓。如果这件事被三殿下知道,他一家老小恐怕都得搭上性命。
但泽临只是沉默地点点头,又问了其他,“那么,为什么你们几个郡县都不联合起来谋求出路?几个县的关系还如此糟糕,抢粮、抢兵器,莫非还抢人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大皇子对我们抽的税很高,每个县都有必须完成的数目,大家为了自保,哪里可能联手起来,都是拆了东墙补西墙,榨干了东家补西家。”匡富腆着脸说,最后声音越来越低。
“那你自己怎么还有那么多金子?”笉罗气急,一脚踹在他的椅背。但匡富质量太大,竟岿然不动。
“我……我得留着钱傍身啊,这形势越来越乱了,可不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嘛。唉……”匡富也是有自知自明,知道自己贪心,人也蠢,除了唯唯诺诺过活,他也没有办法。
看到泽临脸色越来越黑,他想要跪下来求情,无奈身子真像与椅子长在一起一般,他只能跟个陀螺似的在原地转圈。
泽临哭笑不得,朗声道:“匡富,你其行可诛,但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如果你能将功折罪,三殿下宽厚仁德,能饶你全家不死。”
匡富慌忙拜谢,但只能坐着埋首作揖,做着叩头的动作,怎么看怎么滑稽。“谢谢左庶长大人,谢谢三殿下,小的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我看做牛马是不成了,做猪好了,一定膘肥体胖,还能熬出一身好胶。”泽临哈哈笑着走出了书房,对荀晔说:“帮他一把吧,坐一宿怕真要变猪油了。”
荀晔忍笑肋下生痛,抽出剑走了过去。
匡富吓得鼻涕眼屎都出来了,大喊道:“英雄,大哥,好汉,您您您这是要做什么……”
“帮你把屁股切开啊,不然你真想长在椅子上?”荀晔神色严肃,手中的剑反射出幽冷的光,映照在匡富猛烈颤动的身躯上。
还没等他尖叫,荀晔手腕一送,剑已还鞘。
哆哆嗦嗦大汗如雨的匡富身下,是齐整断裂的椅子,以及一片滑溜溜油亮亮的猪皮胶。他小心谨慎地回神瞄了一眼,手指着那一摊猪皮胶,惊声道“啊,我的屁股……”昏阙过去。
“傻子。”荀晔摇摇头,把那片猪油皮拎了起来。
翌日清晨,苏醒过来的匡富连滚带爬地从书房扑到泽临屋子里,一不留神绊在了台阶上,“轰”的一下砸在了门口,震翻了笉罗手中的乳鸽汤。
乳鸽汤咻的一声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泼在了泽临的鼻梁上。幸运的是,泽临的鼻梁够高,够挺,胡子够蓬松,成功接住了汤汁,被他抱在怀里的铳儿没有被溅到一滴。
笉罗一把抱回铳儿,心疼道:“哎呀,铳儿没事吧,没事吧?本来有个蠢蛋总是吓哭你已经够烦人了,又来了个笨蛋!啊,别哭别哭,爹爹抱你去吃蒸蛋啊,把两个蛋洗干净,打碎了上锅蒸,嚼碎了就吃掉!”
被走开的笉罗白了一眼,泽临的火又一窜老高——他绝对是故意的!
不就是昨晚抱铳儿给他时,不小心摸了她屁股一把吗?用得着记仇记到现在吗?不服气,不服气就换回女装,甭玩这个女扮男装的戏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