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不白,我忽然一件事情想问你一下……”
情势剧变的关头,我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心里的疑问:“布甘罗的狩猎目标,是……”
“编号11的狩猎者,姓名……夏以月。”叶不白的声音从黑雾的另一头幽幽传来……
…………
幽深的山谷。
无数的短刀短剑漫天纷飞,如同纷纷扬扬的雪花四下飘落。肃杀的刀剑气息冲天而起,汇聚成一片浓密的丛林。
炼金领域流剑阁。
扎着马尾辫的女孩俯身伏在细碎的草丛间,双手的中指按在银色的方形盒子上,血液顺着指肚不断流出,汇入盒中。淡淡的光幕法阵悄然流转。
“果然……对你无效么……”女孩轻咬嘴唇。
流剑阁形成的刀林剑雨,本是敌我不分的绝对杀戮领域,任何活物都会被瞬间站成碎片。当下的情况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在女孩的身边,十多米的圆形区域内,无论草叶、碎石或是泥土都被一次次的削碎、斩断,化为细碎的粉末。
但是……
在这些细碎的草叶和沙尘间,黑黄色的影子不断变幻着,以一条直线,径直向女孩走来。
没错,就是黑黄色。
本来,黑色和黄色虽然不是截然相反的两种色彩,但对比也算是极其强烈了,本不该合为一体。但刀林剑雨外走来的,那道紧密连接的影子,却是在两种色彩之间不断跳跃、变幻,一半土黄,一半纯黑。
“双生暗影,虽然理论上是可以唤醒自己的影子与之融合,并在本体和影子两者之间随时跳转……”女孩低吟:“但是能够切换地如此写意,还真是难能可贵呢,布甘罗会长。”
“……”一秒钟的沉默,淡淡的声音从黑黄色的影子中悠悠传出:“放弃吧,何必负隅顽抗。把编号卡牌交给我就好了,我会相安无事地离开。”
“是么……”女孩轻咬贝齿:“流剑阁的刀剑领域虽然是无差别攻击,但无法伤及没有实体的影子,也无法破除土元素指环加持的岩层护甲……果然对付你要用一些其他的办法么……”
双手猛然从银色盒子上脱离,女孩的双手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探向背后,长长的、青蓝相间的金属锁链环绕着飞舞而出。
失去鲜血维持的炼金领域迅速消散,女孩拧身飞退。
“想要改变战术了么……但是。”黑黄色的影子毫不在意地轻笑,没有任何的征兆,草丛以上的岩层护甲骤然消失,而一条黑色的影子却顺着草丛下的地面高速前进,转眼越过女孩的身边。
“还是……太慢!”
黑影止步,身穿红色帽衫的少年从地面跃起,单手成刀斩向女孩的肩头。
女孩立刻转身拧腰,手里的锁链蛇一般的疾刺,随即……打空!
红帽衫的身影在锁链到达的前一秒凭空消失,鬼魅一般的融入地上的影子,锁链打在空气中。而那记手刀却是实打实地砍在了女孩的肩膀上,女孩闷呼一声,身子趔趄了一下,红色的帽衫再次从她的背后升起,又是一记手刀。
女孩头也不回的抽动锁链,红色的身影再度消失,手刀在后背上砍偏了几分。女孩借着手刀的力度飞身跃开,目光警惕地环绕四周。
地上的影子飞驰。
“果然,有点棘手呢。”
“只是……一点点么。”布甘罗的声音在四周游荡,黑色的影子围绕着女孩拉出了一个硕大的闭合圆弧。
“以影子的形式进行超高速的移动,只在攻击的瞬间才切换到实体,一次攻击后立刻切回影子。”女孩慢慢地说:“战术风格相当谨慎,只要肉眼无法跟上你的移动速度的话,就根本无从反击,只能被你慢慢消耗力气,而是战斗的能力,是这样吧。”
“说的没错。”布甘罗的影子在地上高速移动,声音来自四面八方:“但是发现了也没用。我从来不会因为轻视对手而放松警惕,所以你不必奢望我手下留情。以人类的眼睛,是根本不可能跟得上影子的速度的。因为影子的移动速度……可是无限接近光速啊。”
女孩点点头:“确实,如果用看的话,当然是追不上的。但是……如果是听的呢?”
说话间,女孩已经合上眼帘,嘴巴也紧紧闭上,甚至连呼吸声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得微不可察。
朦胧之中,一股极浅极淡的紫色在女孩的周身缓缓流动,从衣服下丝丝泌出,渐渐上升,聚集到她的耳边。同样的颜色也出现在女孩头发的末梢,将马尾辫染成了一片下深上浅的紫色。
布甘罗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女孩的耳朵耸动,一丝淡淡的笑意在嘴角浮现。
“找到你了,布甘罗……”
第298章 泪光星坠
“找到你了,洛咖露。”
原始森林的上空,巨大的红色羽翼扇动,路西法的身影俯冲而下,以难以形容的反应从一道道枝条和碎叶间穿过,每一次都是堪堪掠过。
突然间,路西法收拢双翼,脚下轻踩,稳稳落在柔软的草地上。背后的翅膀扇动了两下,化作赤红色的弧光,慢慢消散。
浓密的树丛盘根错节,二三十米开外的一颗巨大的榕树下,模糊的轮廓影影绰绰。
“果然,还是追上来了么……”
淡淡的叹息声,蜷缩在树根前的女孩扶着半人高的长弓慢慢坐起身子,轻轻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已经是第三次了呢。果然一味的逃离,是甩不开你呢。”
“……你到底在,躲避什么?”
女孩低着头坐在榕树下,眼帘低垂。
路西法踏着草坪缓缓前进:“你应该早就知道,我的猎物是你才对。为什么,要一直逃离?”
“不是一直逃离,之前已经有过两次交手,只不过是我败给你了而已。”女孩轻轻地说:“虽然很不甘心,但技不如人,也只好认输了呢。”
“……”
路西法停下脚步,沉默了一会:“如果不是我对你有些了解,我真的要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洛咖露了。”
“哦?”
“以你的实力,如果肯放手战斗的话,我不会是你的对手。”路西法说:“事实上我也从来没有对得到你的编号卡牌抱有希望,只不过是因为终于有机会和狩猎者界盛传的黑月射手挑战,心里有些小激动。不过现在看来……对失去了斗志的对手,战斗已经没有继续进行的意义。”
女孩沉默了一会,淡淡的说:“……你说这些的用意,不过是打算激起我的斗志么?”
路西法撇撇嘴:“哦呀哦呀,被你发现了,果然太聪明的女人都不怎么讨人喜欢呢。”
“不,你错了。”
“哈?”路西法一愣:“你是想用自己作为反例来证明我的观点是错误的么?”
“……”女孩满头黑线,“我的意思是说,即便我拥有战意,也不会是你的对手了,路西法。至于原因,你想必也该看出来了。”
路西法皱眉。
女孩慢慢抬起眼帘,依然精致的面容上,一双眸子却黯然无光,就像是蒙尘的珍宝。
很久的沉默。
“果然……是因为黑月的力量么……浅析之地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似乎一直在刻意地压制自己的力量。果然从那时候开始,就在担心出现无法控制的局面么。”
路西法耸耸肩:“越是强大的力量,对身体的负担就越是明显。赋予寄宿者强大的实力同时,往往会给身体带来超出极限的负荷,就像是暴怒那样,对么?”
女孩沉默了很久,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红色之月的属性是暴虐,燃烧血液到沸腾的同时给身体带来超出限度的损耗;而黑色之月的属性,是湮灭。从身体,到灵魂。每次使用,发挥强大力量的同时也会侵蚀寄宿者本身,以蚕食的形式割裂寄宿者的灵魂,直到……完全吞噬。”女孩幽幽叹了口气:“即便刻意避免使用,也不过是减慢蚕食的速度,侵蚀从来都不曾停止。虽然我现在还能完好的站在这里,但我剩下的寿命……也已经不多了。”
路西法皱眉:“这种话可不像是你应该说出来的吧。”
“为什么不像?”
路西法耸耸肩:“如果知道自己的余日无多,总该有些忧虑,或者遗憾什么的吧?人类不都是这个样子么。”
“不,完全没有。”女孩轻轻摇了摇头:“所谓遗憾,不过是在事情没有做到最好的时候进行的自我安慰,忧虑更是毫无意义。如果被这些东西困扰,那我才真的不是洛咖露了呢。而且……”
“而且我说的,是‘人类’,对么?”路西法接口说。
女孩的目光警觉起来:“……你知道些什么?”
“一无所知。”路西法干脆利落地回答:“但是至少看出了一点,你其实,是在寻找一件东西吧?”
“?”
“从刚才开始,到现在,你虽然在逃离我的追踪,但前进的方向却始终明确。比起逃避猎人,你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寻找什么吧?”路西法说:“既然你已经停下,那就说明东西已经被找到了。就在这里,就在现在。”
清凉的林间风掠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四周的树木都已经挂满了藤蔓,低矮的灌木以肉眼可辨的速度飞快生长,在土丘上连出一片葱葱的灰绿色。同样的现象也出现在草地上,几分钟前还只能没到脚踝的草丛,已经疯涨到淹没膝盖的程度,而且还在继续。
似乎有一种名为“生机”的元素被注入了这片丛林,所有的植物都以超出极限的速度迅速生长、茂密,连缀成密不透风的蔓墙。
“没办法了。虽然不该被第三者看到,但是……也只能这样了。”
女孩解开衣领,取下脖子上的坠饰。
那是一枚水滴形的坠饰,除了颜色青葱,看起来似乎和普通的玉石毫无二致。但随着那枚坠饰的出现,四周的植物似乎得到了某种命令,纷纷停止了生长。
无数的荧绿色星光从森林的四面八方升起,成群结队的飞过林间,向女孩的手心汇聚,不断的融入水滴形的坠饰,挂坠的颜色变得青翠欲滴。
“……泪光星坠?”路西法安静的凝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
“是的,精灵族的圣物。”女孩头也不抬,双手的掌心缓缓闭合,荧绿色的流光渐渐变得稀薄:“然后是……”
悦耳的声音从女孩口中吐出,每一个音符都似乎隐隐切合着某种特殊的韵律,却无一可解。
那绝不是属于人类的语言。
绿色的泪滴从女孩的指缝间滑落,随着空气中的波纹隐没,漆黑的裂痕在女孩的脚下出现,蛛网般扩散。神秘的魔力涌现。
“芝麻……开门。”
第299章 黑色密室
四四方方的黑色墙面在林间形成,所有的光线都被吸收,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漆黑。
黑色的雾气在身边升起。
我迟疑了一下,想要拔出火焰大剑照明,随即就听到水云洛的声音幽幽地从黑雾中传来:“笨蛋,在这种环境下照明,你是想成为活靶子么?”
“……我只是刚刚这样想而已,完全没有付诸实践啊……”
水云洛的声音沉默下去,沙沙的脚步声向我走来。
“如此漆黑的环境下,你还能看得清方向,果然……等等。”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镜面双子的黑色密室领域张开,四周的一切都陷入绝对的黑暗,所有光线都被黑雾吸收,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是拥有夜视能力的黑光,都未必能辨认的清方向,水云洛又怎么会……
“你是”
剑光挥舞。
很奇怪,但这样光纤全无的漆黑一片中,本来是绝不可能有剑光出现的。
但我却分明看到了那样一道细如发丝的微光,在空中拉出了极致弯曲的线条那是挥剑的速度突破极限的征兆,甚至连剑的本身都无法承受如此迅捷的速度,以至于出现了弯曲。
火光一闪!
火焰大剑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刀刃相碰,赤红的火星迸溅。
有那么一瞬间,我看清了面前站着的人的样子那是一种没有脸的人。模糊的面部简单的勾勒出眼睛和嘴巴的模样,但瞳孔是漠然的,表情也同样漠然,而且……没有心跳声。
就是没有心跳声。这个家伙,似乎根本就不是一个活人!
嘭面前的对手忽然爆成一团黑蒙蒙的烟灰,消散在空中,连同那柄漆黑的细剑。
“……鬼么?”我咬着牙齿,有些迟疑。
“虽然相似,但不是。”水云洛的声音再次从黑雾中传来:“那些家伙,是影子。”
“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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