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性命。我不信你。”
伊吾笃定萧宁澜保不了萧子墨,他要他一个承诺,一个会以身护萧子墨的承诺。
“伊吾上将,既然你对我萧家的家务事甚为清楚,就应该明白我三哥在朝中的处境。
至于你说的六哥想要三哥性命,我不知道你是打哪里听到这般谣言。
六哥的母妃本是三哥母妃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他俩情谊自比我与三哥还亲近些,我向你保证,六哥断不会动三哥一丝一毫。
太子哥哥纵有易家从旁唆使,短时内,也不会正面与三哥冲突。
可若今次伊吾上将你不放我三哥回朝,你想想,父皇就可以在旁作梗,叫三哥坐实了通敌叛国的罪名。
囚徒(十四)
你既然明白我父皇非要三哥的命不可,就不该把三哥推上这等绝地,况,三哥身上染了剧毒,想必伊吾上将也没寻到医治之法吧。”
萧宁澜句句在理,伊吾转过头看着他,若有所思。
“我承认,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我还是信不过你。”
他执起手中的白玉杯,往榻前走了两步,萧子墨依旧在沉睡,仿似对两人的谈话丝毫没有察觉。
纤指轻抚上萧子墨惨白的面颊,他轻叹了一声,似有无尽的心事。
“我知道你在忧心什么,我向你保证,若我活着一日,便不会叫任何人动我三哥。
老十精通医术,三哥回营,总比在这里强上百倍,况我西陵地大物博,纵要什么稀罕药材,也能寻到,若要三哥留在这儿,只怕不出半月,三哥必然丧命。”
这话击中了伊吾的软肋,萧宁澜说的一毫也不差,他为留下萧子墨,叫他等死吗?
叫萧子墨死在他身边,还是叫他好好的活在西陵国,他在心里,早就做了决定了不是吗?
他要一个活着的萧子墨,纵使这个萧子墨在千里之外,他也绝不叫他死。
半晌,他转身走到矮几旁边,将白玉杯放下,萧宁澜瞅了他一眼,他看的很清楚,伊吾那双美丽的眸中有隐隐的泪意。
走出大帐时,带起一阵微风,风中夹杂着他无助的话,“子时营内调班,防卫松懈,你带他走吧,白杨寨我备好了马车,到时候你会有人带你走近路离开北狄。”
萧宁澜没有抬头,只是在白玉杯里给自己斟满酒,细细的饮。
*
往乌蒙去的马车上,兰君趴在车沿,极目北望,却除了滚滚烟尘再也看不见别的。
仿似有人在心上架了一把刀,不停的剜割,她连哭都不知道该怎样发出声音,仿佛痛到麻木了。
她想起了在乌蒙境与萧子墨一起回京城的日子,也是这样的马车,也是这样低调却布防森严,可身边的人,却再也不是他。
雅岚图看出她不开心,上前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兰君,我会给你更好的,你终有一日会明白,萧子墨其实没那么好。”
囚徒(十五)
下巴抵着她一侧的长发,他的话语声声入耳,她却始终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人根本不是在与自己讲话。
一路山水缭绕,雅岚图似乎并不急着回乌蒙王宫,而是带着兰君四处游逛,直到一个月后,才回到乌蒙国都。
众人不知皇帝离朝,自然也无人来迎,当日只皇后带着凤印,匆匆接下了雅岚图。
雅岚图北上,兰嫣心里一直十分忐忑,如今见他安全归来,心内的大石才算落地,可看到别雅岚图从马车内抱出的兰君时,她瞬间脸色惨白。
“皇上,这是……”笑容僵滞,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却依旧做强势的样子,不肯让自己落于下风。
“这是江浙沈家的大小姐兰儿。”雅岚图没看兰嫣一眼,拥着兰君往阶上走去。
兰嫣数年来经锦妃调教,岂是这般轻易就能被敷衍的,乌蒙国后宫的一宫之主,岂能被那个早被父皇厌弃的兰君打败。
她提起裙角,依旧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像王者一般,迈上那望不到边的高阶。
既然来了,那也好,就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这乌蒙王宫消失,也省了她再费心机。
兰君随雅岚图一步一步往乌蒙王宫走去,辰时刚过,阳光愈发暖了起来,可她心里却冰冷甚于风沙四起的大漠……
兰君随雅岚图一步一步往乌蒙王宫走去,辰时刚过,阳光愈发暖了起来,可她心里却冰冷甚于风沙四起的大漠。
回乌蒙后雅岚图没有给兰君任何品级,只是将她留在后宫之中一处偏院,白日里偶尔来探上一次,从未夜宿。
兰嫣依旧是乌蒙王宫最受宠的王后,王后宫中,夜夜笙歌,乌蒙王流连难舍,冷落所有后宫佳丽。
别的妃嫔纵有千言,奈何雅岚图面上极宠兰嫣,兰嫣又是深得逐月皇爱怜的公主,便不敢造次,整个乌蒙王宫,祥和的仿佛未曾发生任何事情。
可只有兰嫣明白,这宫中的气氛有多诡谲,雅岚图或许自己都不知道,午夜梦回时,他口中念着的,并不是兰嫣的名字。
山风掠过,纱帐轻扬,兰嫣撑起疲惫的身子,宛若一条无骨香蛇,拖着旖旎的步子往矮几旁走。
囚徒(十六)
看了窗外的夜阑一会儿,她席地而坐,靠着冰凉的案几,心中风云翻涌。
雅岚图带兰君回来之后,看似一切如旧,可是她知道,所有的事情全都变了。
纵兰君不在这乌蒙宫中,他心里念的仍旧是她,何况如今她人就在这里。
白日里,他下了朝便去看他,紧提密防着宫中一切可能对她造成威胁的人和事。
到了夜里,又一副独宠中宫的样子,来这皇后的华帐内与她夜夜纠缠,这个男人不甚用心记,只是他用心机的时候,却是不计一切的。
兰嫣有些哭笑不得,轻叹了一声,转身走向凤榻,倚着雅岚图的衣袖睡了起来。
冷风从窗口闯入,侵入心骨,也仿佛将她的一生吹的冰凉。
雅岚图醒来时,见兰嫣跪坐在地上,身子倚着床榻,睡的很浅,眉头紧皱着。
其实逐月国说这兰嫣公主倾国倾城,也并不为过,私下里,他细细品评过她的容貌,与兰君轮廓上有些微的相似。
属于女子的优美线条中偶尔可见逐月皇的影子,他想,这也许就叫做血脉相连吧。
只是兰君是沉稳的女子,寂静的仿佛深渊,而兰嫣却恰是沙漠中的火焰,引人沉沦。
将他抱起,轻手轻脚的放在榻上,给她拉过锦被盖好了,又将大开的窗掩去半扇,他这才更衣离去。
外间,正准备叫起的太监被雅岚图拦住,“别出声儿,皇后还在安寝,莫惊扰到她。”
兰嫣睁开眼睛,眸中有湿热的水雾氤氲,其实,只需要他的一点点温柔,她就可以被融化了。
那太监恭敬的帮他整理衣饰,“皇上,今日兰姑娘那边……”
“敬子,兰儿的膳食,等本皇下了朝,亲自为她送去,今日,你就不必去了。”雅岚图一边往外走,一边安排身边的小太监。
“是,皇上。”敬子躬身应承,随雅岚图走出殿外。
这会儿,他也有些闹不明白,这皇上的心,到底是向着谁的,一个是逐月皇的公主,一个是不知道从哪儿带回来的野丫头。
不过看皇上对那野丫头倒是上心的很,对她的饮食起居都是亲力亲为的照顾。
囚徒(十七)
兰嫣的笑意僵在唇边,眸中的水雾终于渐渐沉重,盈满成几颗热泪,滚了下来。
*
北狄战场,萧宁澜将萧子墨带走之后,在白杨寨与伊吾早派在那里接应的心腹回合,之后眼前被蒙上黑纱,抄近道将他们送到了伊吾迷林以东。
到迷林尽头,那男子掀开马车帘子将萧宁澜与萧子墨抛了出来,“不知道伊吾上将为什么叫我等放了你们,但是记住,没有下次了。”
那人口气不怎么好,萧宁澜心里暗自感慨,伊吾其实最是情深意重,甘冒大险将他们送回。
………………………………………………
眼前蒙了黑纱又有何用,凭他与萧子墨的听力,想记住这段路,太简单了。
他这样做,只是为了叫手下的人安心,可是日后回了北狄,他如何与玛吉统领交待呢。
背着气息微弱的萧子墨回了大营,萧子文早在营内备足了药,只等萧子墨回来。
脚筋断处毒气入侵,为防弄疼了他,萧子文用小剑将他脚上的靴子割碎,看到那浸过毒的细小伤口时,还是忍不住全身一颤。
手上的大伤亦是触目惊心,经脉里的毒已然蔓延全身,他求生的意识也并不强烈。
况,独活与独活子之毒,数百年来,无人解过,药材太过稀缺只是其一。
其二还是要耗费太多内力,针法奇准之人,也未必能在精力损耗过多的情况下,不出任何错误。
纵有千斤胆加上万斤力,也恐难能完成这件事。那药材,也早在十年前被一个西域怪人采尽。
萧宁澜看萧子文一脸凝重便上前问道,“三哥这伤,能治吗?”
“倒也不是十分棘手,大不了也就搭上半条命,可这药材,听吴道那老头儿说,数年前,已被西域一个阴阳术士采尽了。”
萧子文一边在萧子墨身上走针,一边回话。
“你那师父疯疯癫癫的,他的话,能信吗?”萧宁澜上前,浓眉骤敛。
“我师父怎么就疯疯癫癫了,十几年前横行大漠的百里长歌,想必九哥也听说过,若不信我师父,九哥你尽管问这人去!”
囚徒(十八)
萧子文刺下最后一根银针,转身瞪了萧宁澜一眼,额上有些细密的汗。
他不过暂时稳住萧子墨命脉,若想他活,必求雪灵芝和那术士救命。
“到底是什么药,竟这般难求?”萧宁澜探问究竟。
“雪灵芝,那是生在逐月圣山上的药,这个世上,只有圣山有雪灵芝,且只有一株,生在峭壁之上,多年前被那阴阳术士采了。”
萧子文双眉紧拧,十指颤抖,难道就叫萧子墨在此等死吗?
萧子文双眉紧拧,十指颤抖,难道就叫萧子墨在此等死吗?
听师父说起过,那阴阳术士,取雪灵芝,是为救一个女子性命,为那女子,他甚至习学极难练成的移形换影之术。
这门轻功,是千魔窟历任窟主所学的功夫,练功期间,极为险恶,若是一个不小心,学逆了血脉,定是要全身瘫痪的。
可那术士却为了给那女子寻到雪灵芝而秘练次功,最后终在崖壁上采得雪灵芝,但正逢血崩,捡回半条命真真是万分不易的。
如今,那雪灵芝是否被入药用尽暂且不提,纵使寻到了那阴阳术士,纵使雪灵芝还未用尽,他又如何肯舍弃自己一心相护的女子,将雪灵芝双手奉上呢。
萧子文揭开萧子墨胸前的衣衫,去查看毒到底侵入心脉几分,却见萧子墨胸口的衣衫内有一方血帕。
帕上只十二个字,“君等毋需忧心,灵药不日便来。”
萧子文将那血帕递给萧宁澜,萧宁澜日前在三王府上见过兰君的笔迹,当下便认出那是兰君亲手所书。
“可兰君怎么知道三个身中此毒?又怎么会知道我们需要雪灵芝?雪灵芝在那阴阳术士手上,她怎就笃定,那术士会肯将药用来救三哥?”
萧子文不解,萧宁澜也没说话,其实,他也有些想不明白,或许,只有等那术士来了,才能懂事情的始末吧。
如能救回三哥,京中的事情,又显得十分棘手,皇后死咬住三哥不肯救易景仁的罪名,已央党内众臣在皇上面前狠参了三哥一本。
他心里又如何不知,父皇对三哥是个什么态度,如今他若顺了皇后的意,直说罢了三哥军权,削去王爵贬为庶民也不是没可能的。
囚徒(十九)
这果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萧子墨这厢还在昏迷,京中却不知有多少双手,都在算计着将他推向深渊。
此刻,他只觉得心凉,父皇当年与窦妃,也不知究竟是怎样一段恩怨,以致事情都过去多年了,还这般记恨着,不肯放宽了处理。
母妃常说,当年的大小窦妃,那可是宠冠六宫的,而大小窦妃中,大窦妃窦熙尤为受宠,小窦妃进宫,也全然是沾了姐姐的光。
可大小窦妃已死,当年的事情都成了死无对证的老案底,就算如今再找出来,也没了任何意义。
父皇的狠心始终不曾灭,三哥隐藏的怨愤也一直在,易皇后一族仗着太子嫡长子必然继承大统的身份,对三哥终日打压。
他是袖手天下的顽人,很难想象三哥回朝这两年所经历的,到底是怎样的步步惊心。
今年,光是江浙的事情已经叫人心寒,到后来的嫁祸诸皇子以叫父皇无法问罪易家,太子虽不在谋划一方,却在事发之后没有丝毫悔心,甚至不惜抹黑兄弟来保易家。
太子顾念至亲纵是情有可原,可这顾念至亲就是为了易家人而谋算自家兄弟吗?
太子不争的表面,又藏了怎样必争的心思,没人看穿,可他却始终不能不思虑。
今次,萧子墨昏迷,一甩手将所有的事情抛给醒着的人,他站在守护他的位置上,才终于懂得这份担子是多么的重,这么多年他背的有多么累。
萧子文见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