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今日无风,天气燥热,妾身的身子没事,可以陪你去。”兰君架着他的手臂要上步辇却被公公拦在身前。
“王妃,奴才逾越了,皇上说了,今儿个只召见三爷。”
看着那公公一脸的为难,兰君倒不好意思再难为人家,手从萧子墨的臂弯抽出,站在原地看着他坐在步辇上被众人抬走,胸口忽然闷的发疼。
她急忙伸手捂住了突突乱跳的心脏,不知道何处来的这恐惧感。
往皇宫的路上,萧子墨想了很多,想着萧腾峰该用怎样的口吻让他去北狄,或许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该讨好自己一次吧,他想着唇角就勾了起来,仿似带着几丝得意。
步辇经过御书房的时候并未停下,他有些诧异,谈战场上的事情,难道还选在别的地方?
领悟(十)
一直到皇帝日常休息的御坤殿,众人才终于停下步子,由方才传旨的太监扶着萧子墨走了进去。
萧腾峰在殿内慌忙起身迎了上来,他的脚步出卖了他,那根本是蓄谋已久的脚步,每一个动作都装饰的恰到好处,思及此,萧子墨敛了敛眸,缓步上前。
“父皇今日叫儿臣进宫,可是有事?”他自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脸温暖无害的笑容。
“哦,赤城进献了些早秋的白露茶,父皇知道你爱这茶,便叫他们接你来尝尝。”萧腾峰笑着拉起萧子墨的手,对一殿的宫人点点头叫他们离去。
萧子墨唇角的笑意此刻才缓缓收起,漆黑如墨的眸中带着嘲讽、失望、冷寂和心痛,一盏早秋茶就要叫他去西北卖命吗?父皇啊父皇,你果真一丝情意也无?
萧子墨唇角的笑意此刻才缓缓收起,漆黑如墨的眸中带着嘲讽、失望、冷寂和心痛。
一盏早秋茶就要叫他去西北卖命吗?父皇啊父皇,你果真一丝情意也无?
随即换上一张笑脸,回握了一下拉住自己的萧腾峰,“父皇怎知儿臣喜欢早秋的白露茶?”随意的口吻,就像平常百姓家的父子聊天。
可他心里明白,这是一次心机与权力的较量,自己权力不如他,但这会儿总是占了先机的,主动权在自己手里,他却偏不主动。
萧腾峰并未说出自己为何直到萧子墨喜欢早秋茶,萧子墨也没有就这个问题揪着不放。
茶喝了好大一会儿,他还是一句话没有说,氤氲的热气缓缓攀爬上脸颊,他还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轻轻吹去热气,浅浅的抿一口。
上好的白玉杯,淡绿色的茶叶细如针尖,在杯面上飘了一会儿又沉下去,他始终一言不发。
萧腾峰有些坐不住了,瞥了他几眼,轻咳两声还是先开了口。
“西北的事儿,老三你都知道了吧。”脸色凝重,眉宇之间有几丝恼怒。
“西北有什么事儿?儿臣不知道,这些日子净在府里瞎忙活,都把外面的事儿忘了。”
萧子墨将茶杯放在桌上,恭恭敬敬的回答萧腾峰的问题。
领悟(十一)
“你这哪里是忘了外面的事,明明就是与朕赌气。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朕也就不瞒你了。易景仁在北狄战场失利,被伊吾大军围困,朕叫你来,就是想让你出面解围。这事儿还没敢跟你母后说,怕她着急。”
萧腾峰的视线停在萧子墨垂在衣襟的手上,那双手依旧纤细修长,骨节分明,忽然想起数年之前,自己冷落了窦妃,就是这双手,曾经拉住他的衣襟求他,但当时的自己却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母后还不知道?”萧子墨微微勾唇,漆黑的眸眯成一条线,他以为他眼睛瞎了,心也是瞎的吗?
萧腾峰正琢磨着怎么回这话,御坤殿外却忽然有争执声起,皱了皱眉,他踱步往外走去。
易皇后正在责难门口的一个小太监,“皇上说任何人都不许进?那你看本宫是任何人吗?”
“这……”那太监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不知该作何回答。
“皇上啊,景仁的事情臣妾都跟你说了许久了,你怎么还没做安排,若是景仁在西北有个闪失,叫臣妾在易家如何自处?”易皇后只顾着哭诉,一心想着叫皇帝赶紧把萧子墨弄到西北战场去,却没看到萧腾峰忽然变黑的脸色。
又哭了两嗓子,方觉事情不对,她诧异的抬头看向萧腾峰身后,萧子墨正在御坤殿门口站着,阳光洒满满地,他始终带着三分笑意,只是那漆黑的眸中却是如寒冰冷雪一样的刺骨森然。
“父皇不是说母后并不知道易将军的事情吗?”萧子墨上前行了一礼,此话一出,三人之间似有火药味在弥漫。
萧腾峰甩甩衣袖转过身去往内殿走,“皇后,你今日跑到朕这里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即刻起回你的栖凤宫,禁足一个月,朝堂上的事情,朕自有定夺,还不用你一个女人来教朕怎么做!”
皇后虽然心中怨恨,却还是乖乖的转过身去,被自己身边的小宫女扶着,颤巍巍的往回宫的路上走去。
萧子墨跟在萧腾峰身后进了内殿,那一身超然世外的模样,脸上分明就写着漫不经心。
领悟(十二)
“子墨,朕只问你一句话,北狄你是愿去,还是不愿去。你若不愿,朕就不颁旨。”言语之间倒好似商量一般。
萧子墨微闭了眼,“儿臣也只问父皇一句,父皇此次叫儿臣前去西北,真的是看重儿臣吗?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还是想让我死?
“是看重你。”萧腾峰丝毫没有考虑,就将这话说出了口。
萧子墨只是轻嘲了一下,双膝跪地,叩首而拜,“那儿臣便领了这道旨意,谢父皇信任儿臣,委以重托。”
“既是如此,那就尽早前去吧,切莫再生事端才好。”萧腾峰挥了挥手,叫他退下。
这场父子之间的争斗,成败还是未知数,但就眼前看来,表面上是萧腾峰占了上风,实际上,一切依旧尽在萧子墨的掌控之中。
众人用步辇抬着他往宫外走去,阳光在身后碎碎的洒落,他却总觉得自己在一步步走向黑暗。
这个皇宫里,他一直渴望得到萧腾峰的承认,无论是他当年负了他的母亲也好,还是如今他对自己的冷淡和漠然,这些都没有让他动摇自己对血缘的认可。
可如今偏就为了太子一支的势力,生生将他推向北狄户口,皇帝果然是冷血无情。
或许自己从来就错了,就不该对他还抱任何幻想,自己想要的位置和所有一切,就应该像在千魔窟里一样,凭借武力、凭借心机,凭借最快的剑来解决。
回府之后他一直待在书房未曾出门,心里的那条绳子,仿佛绕了千百结,无论如何都梳理不通透。
知道兰君一定会主动请求带着她去北狄,所以他也未去沁兰居看她一眼。
六月之后,天气难料,赤城一带固然已经转凉,但京城时而骤热时而暴雨,叫人防不胜防。
就在他沉思之际,门外却响起青儿的声音,“主上,王妃要见您,这会儿正在门外候着呢。”
萧子墨敛起眉,在书案前坐着并没有起身,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不见,你叫她回吧。”
门外的兰君自然将这话听在耳里,却倔强的站在夜风中,不肯离去。
领悟(十三)
房内的萧子墨开始暗自思量,没了一个孩子,却换来了她的死忠,自己应该开心不是吗?可是他知道,此刻她的死忠,只是为了他在这西陵王室的大业,也为了她日后对逐月皇的报复,与爱或不爱,再没半点关系。
他有些恨自己看的通透,因为看的通透,所以明白此刻她的心,知道她的心思一丝一毫都不是向着自己的,所以才会痛的如此真实,痛到有痛也不知道该向谁说……
“爷不见咱们,咱们就在外面候着。”兰君拉过站在门边一脸不知所措的青儿,在院中站定,风似乎大了起来,闪电不停的肆虐。
兰君心里不是不怕的,却依旧倔强的站在那里,往日里,在逐月,就算碰到了这种鬼天气,她也会躲在母亲怀里,藏到锦被里面,头也不露出来一下。
西域各国气候都极其恶劣他,她不怕龙卷风,反而怕这一亮一闪的东西。
书房里烛火亮起,萧子墨微微侧着身子靠在座椅上,他自是用不着这蜡烛,但总想着为外面的那个人点着。
天这般黑,她一定看不见,又冷又怕。
一支蜡烛燃尽之后,兰君还没有半分离去的意思,颀长的身影在窗上微动,萧子墨起身走到门口,双手搭在门框上,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没开门。
“青儿,外面风大,王妃身子不适,你快些带她回沁兰居,好生照料着。”淡淡的语气里有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青儿上前去准备搀着兰君,却被她避开,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点头示意自己有话要说,“兰君今日来,是求爷一件事。”转而看向紧闭的房门,看着门边那道熟悉到骨血的身影。
“王妃有何事只管跟下人们说,本王一一允了你便是,又何苦来这候着。”萧子墨垂下手,指尖一路划过红木门上极细腻的朱漆。
“妾身想随爷一道去西北,也好让妾身见识见识。”兰君知道他此次并未打算带自己前去,所以只得找了这个算不上理由的理由。
“要见识,这皇城比大西北好很多,本王看,王妃没必要跟着去,再说,那战场也不是女人待的地方。此事不容商量,王妃还是回去吧。”萧子墨转身往里面走去,伸手毁灭了烛火。
领悟(十四)
书房内重新陷入一片黑暗,兰君不顾还带着病的身子,当即跪在原地,“求三爷带妾身去西北。”
重重的叩首,额头登时青了一块,青儿在一旁看着心疼,却知道自己根本无力阻止,这两人,都是倔强的紧,任你磨破了嘴皮子,他们也未必肯听半句。
“你若想跪,便跪着吧,人贵自知,不要对自己太有把握。”萧子墨只说了这一句,便没再出声。
兰君细细听着他的脚步声,似乎是到屏风后的榻上睡下了。
这一晚下了暴雨,兰君浑身湿透,却还跪在那里一动不动,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照的她身上更是一阵凄冷。
府上的丫头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开始风传流言,说是王妃与十爷旧情难断,三爷终于发怒了,昨儿叫她在雨里跪了一夜。
萧子墨不愿听到这些,才开了书房的门,将一身湿透的她抱回了沁兰居。
“你身子还未痊愈,府上不懂事的丫头暗地里也都猜测的厉害,怎么还不懂得收敛,你以为在雨里跪一夜就能叫本王改变心意吗?别妄想了!”断过桌上熬好的姜汤,在她面前坐定,他伸手将姜汤递给她。
她却始终不接,也不说话,萧子墨脸上黑了黑,“如今又欺负本王眼睛看不见,死活不肯接过本王手中的药,你是存心与我过不去吧。我警告你,这汤你不喝,肯定又得病一场,到时候身子拖垮了,纵使本王想叫你跟着,你也没力气跟去。”
这话刚说完兰君伸手夺过他手中的碗,一口气将姜茶喝了个干净。
“这就对了,把身子养好了,才有力气与我抗衡不是吗!”萧子墨抿唇,起身离去。
早前在王府里传兰君与萧子文之间不规矩的广月,也被青儿带了回来,在沁兰居伺候兰君。
虽是受过罚的人,可那张嘴还是管不住,自然一大早就把兰君缠着萧子墨非要去西北的事儿,在三王府传了个遍。
兰琳自然也心有不甘,学兰君的样子在书房门口跪着,一直到正午,毒辣的太阳照在娇嫩的肌肤上,火烧火燎的疼,眼睛里几乎跳出血来,却始终不能动弹。
领悟(十五)
若兰君要随军前往,那她也自然不能落下,若她要被留府中,那也万万不能叫兰君跟去与萧子墨增进感情。
今日她是打定了主意要跪上一整日了。
直到太阳西斜,萧子墨才开了房门,仿佛法外施恩似的长叹了一声,可疑拖着声音说道,“既然琳儿与王妃都如此关心本王,那便一道儿去吧,大家都去也方便照顾。”
他面色恬淡,嘴上说允了此事,漆黑的眸中却带着深不见底的睿智和计谋。
果不其然,朝上众人听说三王爷要带两位王妃去西北战场,都来劝谏,说战场上带着女人会出淫、靡之祸,女人一个也不能带。
而站在厅里最首位的正是这西陵国的三朝元老,发白的胡须微微抖动着,激动的劝说萧子墨不能带女眷去打仗。
萧子墨在上方坐着,手中一杯薄酒,脸上满是玩味和不以为然。
“若本王非要带她们去呢?”虽看不见他们,但却早把每个人的表情想了个遍。
他们是愤怒呢,是不齿呢,还是厌恶呢?如果能看到,他真的很想看看他们此刻的表情。
“那微臣们就只好效仿两位王妃,跪在这三王府中求您收回成命了。”为首的老头子首先跪了下来,后面的大臣们接着一一跪下,随声附和,“求王爷收回成命。”
听着众人膝盖着地的声音,萧子墨从高处起身,优雅的挥挥衣袖,“既然众位大人喜欢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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