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剩下的将士们也各自回了自己的帐篷,那堆火就这样在密密秋雨里,湿透了,彻底变成了一堆灰烬,
几日过去了,栩廉的兵还在原地待命,军中的将士们都有些按捺不住了,他们私下里诸多抱怨,猜测也渐渐多了起来,
来帐篷里商量军情的副将们,参谋们都有些欲言又止,栩廉偶尔抬头,看到他们翕张的鼻翼和憋红的脸庞,轻轻扫过,然后吩咐他们下去休息,
这日,像往常一样,众位将领都集在栩廉的帐篷里面,在他们汇报完了当前的形势后,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将领胀红了脸,他看了看栩廉,开口问道:“将军,这仗,我们什么时候打?”
“对啊将军,士兵们最近都有些气躁,有些传言也不太好听啊。”另一个将领看了看栩廉,然后接着说下去,“将军,众口难平啊。”
军师在旁眯了眯眼,用手拈了一下胡须,脸上的笑容慢慢凝重,他看了看栩廉,缓缓开口道:“将军,时机已到了,也该有所行动了。”
栩廉站起来,看着军师,又看看众将领,沉声道:“整装列队,一柱香后,围城。”
众将士的脸上泛出奇异的红来,回答得声如洪钟:“是。”大家都斗志昂扬得走了出去,将命令传达下去,刹那间,帐篷内只剩军师,栩廉还有小石子,
栩廉站起来,目光如炬得看着军师:“军师是否也等这一刻等了很久?”
军师看着他,正色道:“将军,您要等的答案,现在也该揭晓了。”栩廉抬头看着他,将头盔带在自己头上,大步流星得走出了帐篷,
城池内的帅营,方如鹏站在这座城池的地图面前,眼睛在细细随着那上面点着红点的线路看下去,那些红点就是派重兵把守的地方,这么些天了,城外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心下也不免有些惶然,他转过身来,吩咐左右道:“我要去城楼看看。”
城楼上,那面写有方字的帅旗迎风飞扬。今日清晨,依旧有绵绵的小雨,方如鹏站在城楼上,看着前方,心下不禁一片冰凉,当了一辈子的文臣,却在这即将告老的时候,一纸圣旨竟然将他送上了战场,他的手指不自觉得触碰到冰凉的铠甲,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远方一个小黑点慢慢近来,他凝神看去,只看到渐渐走近的一大批人马,黑压压的一片,他正色道,吩咐下去一切按安排行事,他抬头,那写着方字的旗帜飘扬着,在他的眼前放大着,
细雨纷飞中,栩廉的白马站在了最前面,他手一挥,弓箭手纷纷上前去瞄准了城楼,只等着他一声令下,城楼上的士兵纷纷举起盾牌,两个士兵在方如鹏的前面挡着,他透过那缝隙,看着那匹白马上的那个矫健的身姿,眼睛里的光一点一点得聚集起来,
良久,栩廉也没有下令,他只是抿紧了嘴看着城楼上的那个苍老的身影,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很安静,却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方如鹏眼里的精光闪了闪,转头过去说道:“立刻改变计划,重兵把守其他门,防止他们突袭。”
“方学士好象很有把握敌人要怎么做啊?”一个声音带有几丝轻蔑得飘入他的耳朵,
第一卷 宫廷 第三十九章 剑拔
方如鹏转过头去,却看到了御林军统领佟云,一只手背在后面,嘴角浮现出一抹讥诮,左右只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们也不抬头,就那样跪着,也不传令下去,
方如鹏看了佟云一眼,然后眼睛倏得瞪了一下,厉声道:“你们是怎么了?军令如山,还不快去!”
“哈哈,方大人,你觉得谁会听一个通敌的将军的命令?”佟云的笑声回荡在城楼上,听在方如鹏的耳朵里有些嗡鸣,佟云往前走了几步,拨开盾牌看了看城下栩廉的那些弓箭手,冷笑道:“方大人翁婿情深啊,东床快婿舍不得伤害您一分一毫,不知道是他会乖乖投降,还是你会迎他入城呢?”他的语气咄咄逼人,方如鹏心里一沉,随即正色道:“荒谬,老臣领的是皇上的圣旨,哪轮到你在这里胡诌!”
“是不是胡诌,相信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佟云转过身来,一双闪着冷光的眼睛盯着方如鹏,他缓缓举起明黄的绢绸,眼睛里闪着凌厉的光,语调高了许多:“圣旨到!”城楼上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只剩下拿着盾牌的士兵还在紧张得看着城楼下那一排排弓箭,方如鹏感觉一阵酸麻漫过心头,一种抵触油然而生,膝盖却终究弯了下去,他低着头听着那一个字一个字从佟云的嘴里轻描淡写得被念出来:“罪臣方如鹏,私通外敌,革其职位,就地正法!”
这一句话仿佛一记大锤被锤在了方如鹏的心上,他踉跄着站起来,却没有人上前扶他,他怒视着佟云,指着他:“你,你……”一阵疼痛感袭来,他左手抓着胸口,心骤然一缩,瞳孔也随之变得针尖般大小,他的嘴唇无声得抖动着,渐渐发青,眼睛里的光逐渐得变得黯淡,他大口得喘着粗气,只觉得疼痛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样,肆虐得撕咬着他的心脏,他感到胸口突突得跳着,一股血冲上来,他一张嘴,一口鲜红顺着他的嘴角滴答得往下流着,染红了身上的铠甲,他满嘴鲜血,眼睛里仿佛死灰一样的了悟颜色,终于断续着说出来:“原来……原来……皇上竟是……这般……”他的声音仿佛断了线的纸鸢一般,越来越远,终于他双眼一白,竟生生昏厥了过去,
佟云嘴角抽动了一下,手一挥,两名属下上前去,架起方如鹏,用两根手指粗的绳子将他捆了一个结实,他们用力得勒着,身体上的疼痛让方如鹏悠然醒转,他慢慢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的手脚不能动,绳子的结被扣在他的脖子的搏动处,他感到呼吸有些困难,脸色逐渐变得紫胀了起来,他转过头看着佟云,眼睛里一片残败的灰,
“方大人,这是你表现你对皇上忠诚的最好方式。”佟云双手拱拳往旁边作了一个揖,以示对皇帝的尊重,眼中阴鹫一闪,头微微昂了一下。
方如鹏被举到了空中,微凉的雨丝打着他的满是皱纹的脸上,冰冰凉凉,一如他现在的心情,身上被绳子勒得一阵一阵疼,两名拿着盾牌的士兵退开了,方如鹏被举到了城楼的墙外面,用绳子固定在了城墙上,双脚悬空,只有脖子和手臂被绑在上面,他感到自己一阵往下落的感觉,却被扯得仿佛两只胳膊都要断了,风在他的周围温柔得抚mo着,仿佛那只婴儿的手那么娇嫩,一切都还是那么轻柔,
那些摆开的弓箭手都大吃了一惊,看着城楼上那个苍老的身影,面面相觑,
副将上前去,有些局促得喊了栩廉一声:“将军,这该如何是好?”
栩廉眯着眼,他抬头看着城楼,那个方字被慢慢放倒,一个佟字的旗帜慢慢升起来,他心下一阵雪亮,终究,还是让他猜中了,那个人,竟然真的用了这样的方式,隔得太远,又飘着雨,他看不清方如鹏的表情,只是一抹不忍终究还是闪过了他的眼眸,
军师策马上前,他轻轻扬起手中的鞭子,对着栩廉的坐骑一抽,沉声道:“去吧。”然后他低低朝副将说了一句:“攻城。”
栩廉身下的马吃痛,它前蹄悬空,嘶鸣了一声,然后四蹄翻飞,往前奔去,风声呼啸中,栩廉将右手伸向背后的剑筒,快速抽出一只剑,左手操起马鞍旁挂的那张弓,箭被弦赋予满满的力量,他眯了眯眼,右手一松,箭仿佛一只破浪的帆,直直朝着方如鹏飞去,
脖子的疼痛已经让方如鹏的视线有些模糊了,一阵冰凉透过铠甲渗入他的身体,他看着栩廉越来越近的身影,神志突然有些清楚了,他看着他的动作,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微微笑着,眼睛里全是满足,
箭划破皮肤的声音,撕开了他的身体,深深扎进那颗还跳动着的鲜红,方如鹏抬起头,一双不知名的鸟儿斜斜掠过,雨依旧还是蒙蒙着,他的眼睛里的神采迅速退去,头一下子耷拉下去,
与此同时,如密雨一样的箭飞向了城楼上,一阵箭雨过去后,马蹄翻飞,将士们纷纷大声喊叫着冲到了城楼下,搭起梯子,往上爬着,
城楼上已经倒下去了一大片人,那些被扎成马蜂窝的人一层一层的,佟云面色一沉,连忙吩咐弓箭手上前,朝着梯子上的人开始一阵清扫,
惨叫声,哀号声不断得响起,二狗正奋力得往上爬着,一只箭飞速得扎进了他的肩头,他一吃痛,手一松,身子直往下滑去,紧跟着他的文弱兵连忙用肩头顶住他的身躯,涨红了脸,用吃奶的劲大喊道:“二狗,俺们娘还在等我们。”
二狗的精神一震,他咬着牙将箭羽折断,也不顾汩汩流出的鲜血,就这样奋力得往上爬着,他前面的一个兵却正中了一箭,朝下滚来,正压在他受伤的肩上,他承受不住重量,手竟将梯子的横杆给拉断了,两人接连着往下滚去,文弱书生一看不妙,连忙放掉一只手,身体整个侧过来,只用右手拉住了梯子的竖杆,手不断往下滑着,身体的重量竟将横杆给打断了一根,直到滑到下一级横杆才停住,他强忍着手腕的痛,红了眼睛朝下看,大喊着:“二狗。”
回答他的却只有下面累起的尸体,下面的人托住了他的背部,他左手搭住了横杆,将身体的重量重新移到了梯子上,他用被梯子磨破一大块皮鲜血淋漓的右手手背抹了下眼泪,然后像二狗一样,坚定得往上爬着,
已经有人爬上了城楼,与守城的士兵开始了厮杀,漫天的血腥味,四处残缺的胳膊腿,一声声哀鸣,在这个寒风料峭的秋日,惊散了一串串南行的大雁,
第一卷 宫廷 第四十章 圣旨
在两军按兵不动的时候,在宫里,却有另一番惊天动地,
潮湿的气息让一切迅速得凋零,那一畦碧绿和那几只觅食的鸡再没有人管,这所篱笆围成的那方清净,就这样,在那一日的狂风中,变成彻底的萧瑟,
那曾经静谧的温暖,仿佛凝成了昨夜一滴滚烫的烛泪,顺着烛身,滑落着,留下一条赫然的痕迹,最终冷却在烛台上,被风干,
慌乱仿佛从她的身边迅速抽离,清雅倚着窗棂,透过厚厚的窗户纸,仿佛看到了远方的风景,可是一阵阴冷却从她的脚底慢慢蔓延着缠绕着她,让她感到有些气紧,
自从那日以后,宫里全部都被一片雪白给覆盖了,一如那日她在家里见到的一般,每个人都低头匆匆而过,丝竹声全部都听不见了,整个皇宫里,安静得仿佛沉睡了过去,
梅雪那张清丽的笑脸偶尔还会出现在她闭上眼睛的时刻,那双灵巧的手,那副孱弱的为她挡开攸贵妃的身躯,就这样,将她重重推到了悬崖下面,
她被关在这间小屋子里已经有十天了,从太皇太后的丧讯被传开的同时,她就被带到这个地方。秋霜和香巧也不知所踪,日日三餐都有一个哑巴宫女给送过来,她无从知道外面的一丁点儿消息,
厚厚的窗纸,她只能感到天色明了又暗,日子就这样一点一点得流逝着,她却仿佛被遗忘了一般,在这间小屋子里,自生自灭着,
又到晌午了吧?她听到门上的锁被打开的声音,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她没有转头,还是看着窗上糊着的纸,眼睛里没有一点焦距,
“恩哼,你还是那么清闲啊。”栩勉的声音从她的身后响了起来,许久不听到人说话,清雅觉得有些恍惚,她淡然得转过身去,那抹明黄出现在了她的眼中,
她没有说话,径直走到一边,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送到嘴边慢慢啜着,一时间,气氛有些冷冷清清,
栩勉撩了一下衣裳下摆,坐在了一张凳子上,四处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然后皱了皱眉,漫不经心得说着:“梅雪,已经畏罪自尽了。你呢?”
清雅听到梅雪的名字的时候,手微微一顿,睫毛闪动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她放下了茶杯,看也不看栩勉,只淡淡说道:“你想拿我如何?”
他抬了抬眉毛,轻笑了一声:“你待朕会如何?”他站了起来,踱着步子,狭小的房间里只有他的脚步声,清雅的心上仿佛长上了一层小刺,只觉得有些些微的疼痛,她平静的声音响起:“一条白绫,一杯酒?你想杀我的方式有千百种。”她抬起头看着他,冷笑了一下,说道:“但是自生自灭不是其中一种。”
栩勉咯咯得笑了起来,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般,眼泪都从眼角流了出来,低低的声音让清雅感到有些眩晕,她冷冷得看着他,缓缓站起身,朝着栩勉慢慢跪下,
他停下了笑,略带玩味得看着她,她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规矩得磕了一个头,然后抬头正视着他的眼睛:“请皇上准许清雅去为太皇太后守灵。”栩勉看着她,走到她的跟前,用手轻轻抚mo她的脸,嘴里仿佛不自觉得喃喃道:“你让朕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清雅感到全身似乎被蚂蚁爬过咬过一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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